“寡人在問你話,為何知而不答?”

武帝臉上笑容消失,不知道從哪裡刮來一陣狂風,天穹電閃雷鳴。

似有龍蟄伏在滾滾湧動的雲層之中,窺視著整個皇宮每個人內心的秘密。

“武帝爺如何知道的?”陸淵主動迎接了武帝目光。

“放肆,你是在反問我嗎,淵兒?”

“轟!”

龍眸陡然一凝,一股磅礴的氣息在武帝身體迸發出來。

地板頃刻間龜裂,也無法承受帝王之怒。

陸淵身形急速滑行出去十幾米遠,單腳陡然跺地,這才穩住身形。

一襲黑色玄衣隨風而動,陸淵單手負立,舉手抬足之間,頗有帝王之相。

有那麼一瞬間,武帝看走了神。

眼前這個眼神帶著堅毅的北涼世子,當真有那一瞬間像極了北涼王。

身後一群錦衣衛衝了過來。

“退下,”武帝一襲黑金龍袍,聲音平靜道。

錦衣衛警惕看了一眼陸淵,當即又退了回去。

“淵兒,說實話,整個朝堂上下,我誰也信不過,但我信你父王,我也信你。”

“身為臣子,你不該隱瞞,而身為我的皇孫,在如今朝堂岌岌可危時,你更應該理解我。”

“現在我再問你一遍,回答寡人,魏公告訴你了什麼?”

“魏公讓我轉告父王一句話,關於前朝之事...”

氣氛瞬間凝固,風急天高,黑色風暴推動著雲層,將整個皇宮上空遮蓋。

隱藏在黑暗之中的陸淵,眸子沒有了吊兒郎當,而是深邃。

“說。”

“魏公告訴陸淵,當年大儷王朝先皇之死,或許跟...”

“夠了,”武帝一聲怒喝,抬手打斷。

陸淵佯裝畏懼,旋即跪地。

“此事除了你知曉外,還有誰知道?”

“只有我知道。老爺子要殺我?”

武帝走來,每一步都像一把刀,一刀,一刀扎進陸淵跳動的心臟。

直到那雙腳在陸淵前方停下,那不容置疑的聲音響起。

“抬起頭,看著寡人。”

陸淵抬頭,“老爺子。”

“此事...是魏公挑撥離間,想要挑起朝綱內亂,你要做的就是將這個秘密永遠爛在肚子,明白?”

“所以魏公之死,並非因為跟齊王勾結,而是...”

“你回去吧,明日便是祭祀盛典,不容半點錯誤。”

“是,”陸淵暗暗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看著陸淵遠去的背影,武帝藏在袖中雙手隱約有殺意縈繞,但轉身即逝消失不見。

馬車飛馳在皇宮外,直奔紫禁皇陵。

下雨了。

一場毫無預兆的大雨,像極了殺死了齊王三千多義子的那場雨。

那這場雨又是為誰而下?

陸淵看著馬車外油紙傘從身後掠過,想起了魏公所說的那番話,再結合武帝那一瞬間的失神,他基本明白,魏公沒有說謊。

大儷王朝衰敗,或許根本就不是外界因素。

而是內部有人想要稱帝。

“大儷王朝那位先皇之死,當真是武帝爺乾的?”

就在這時,雨幕盡頭出現一個人,攔住了馬車去路。

陸淵掀開珠簾,透過雨幕看去。

此人穿著蓑衣,戴著斗笠。

在那斗笠之下,一雙滄桑的眼睛,死死盯著陸淵。

雨還在下,一聲金屬劃破雨幕的尖鳴毫無預兆響起。

一柄長刀以閃電般的刺來。

密集的雨點打在森然刀刃,投射出來的是絡腮鬍男人那冰冷的臉。

“鏘!”

刀身在距離陸淵不到一步距離,烈馬揚蹄而嘯,而那刀也被陸淵一指彈斷。

下一瞬間,絡腮鬍男人被霸道之力轟飛了出去。

一人落,激起千層浪。

四面八方,早有埋伏的殺手,以同樣的裝扮在雨中露頭。

一眨眼,幾十人在空中定格,殺意盤踞每個角落。

陸淵劍眉緊鎖,並未因為這場埋伏的殺機而驚起半點情緒。

“是武帝爺想要滅口還是其他勢力?”

陸淵長嘆一口氣,來不及給他時間思考了。

既然有人要他這個北涼世子的命,他總該做出一些正確的態度。

“全部留在這裡吧,”陸淵單手橫掃。

法相境,法相天地。

霎那間,一道帝王之相的巨人踏立在大地之上。

皇宮,武帝。

武帝看著遠方那拔地而起的巨人,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

“來人,”武帝下達命令。

一位錦衣衛出現。

“中原那邊什麼情況?”

“回稟陛下,急先鋒來報,中原義軍得知齊王被轉交宗人府,三軍水師放棄了邊境防禦長城,基本確定,已經在城內”

“我倒是小看老二了,他當真想要逼寡人不成?”

“陛下,城外那批義軍開始行動了,北涼世子遭遇刺殺,是否需要幫忙?”

“用不著,正好讓他明白,他那點自以為看透人性的小聰明,在此時此刻會有多愚蠢,他信齊王俠肝義膽,竟然也不信我。”

城外,屍體遍地,支離破碎。

陸淵站在馬車內,烈馬踩著屍塊,一步一步走向最先出手的絡腮鬍男人。

“中原三軍水師校尉師,潘龍兒?”陸淵認出了對方。

“哼,是又如何?”潘龍兒緊握半截鋼刀,似笑非笑,“齊王被你害的入了宗人府,我三千多個兄弟全部被你親手操刀斬首。”

“北涼世子,你好樣兒的啊。”

陸淵只是看著。

然潘龍兒越發激動,猙獰的五官下,唾沫橫飛。

“你個狗孃養的,妖后顏氏一族禍亂朝綱,搞得民不聊生。”

“你身為北涼王之子,你不去想辦法殺了那妖后,你卻偏偏搞齊王。”

“當今親王,除了你老子,你去中原問問,哪個親王是在幹事實,哪個親王在真正的為百姓流血流淚?”

“魏王,景王,狗屁中山王等等,他們都不過是為了權利,做戲給那個狗皇帝看。”

“你助紂為虐,人神共憤,今日我就沒有想要活著回去,我必殺你。”

“你不去殺妖后,你來殺我?”

“妖后我殺不到,他身邊有鎮國公那些高手,但你不同,你只有一個人。”

陸淵劍眉緊鎖,“其實你不該來這裡,如今祭祀慶典還有七個時辰便要開始,其餘四大親王都在這裡。”

“你這麼做,你只是洩憤,也害了齊王。”

“那不是我該關心的事情,今日我就...”

一道箭矢破空出現,直奔潘龍兒後腦勺。

潘龍兒反應很快,偏身躲開。

正欲回頭,漫天箭雨瞬間就將潘龍兒穿了一個透心涼。

“怎麼...可能,我不是買通了此...此城的...”

潘龍兒茫然看去,前方浩勢蕩蕩軍隊出現。

為首正是景王和陸陽鳳。

陸陽鳳冷漠的瞄準潘龍兒,再一次射出一箭。

一箭洞穿潘龍兒大腿,然潘龍兒不曾下跪,宛如孤獨的勇士保持站立。

“齊王中原兵力謀反,你當真以為我景王府不知道?”景王面不改色,淡淡道,“皇帝早就等著你們出現,徹底讓齊王野心公之於眾。”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潘龍兒看向景王身邊一名將士。

此人也是齊王義子。

但他顯然走漏了秘密,選擇了叛變。

那義子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這一切自然發生。

陸陽鳳鼓掌笑道,“陸淵,你一定非常疑惑,為什麼他們敢明目張膽來刺殺你吧?”

“因為根據小道訊息傳出,他們就是死士,故意在這裡吸引城內軍隊注意,然背後挖了一個地道直通宗人府,欲要救出齊王,謀劃造反呢。”

“可惜啊,這個聲東擊西的計劃,早就被我們知道了,武帝爺等著你們這些叛軍來送死呢。”

潘龍兒怒喝著,迎接來的陸陽鳳一道箭矢洞穿胸膛。

“雜碎,吃我家的米,還想著造反?”陸陽鳳隨手將弓箭一丟,轉頭對一人道,“宗人府那邊怎樣了?”

“回稟世子,宗人府那邊,以齊王世子陸無雙率領的一批叛軍,全部緝拿歸案,隨時等候陛下裁決。”

“完美,今日我景王府大功一件,齊王徹底完了,”說完陸陽鳳得意看向陸淵。

彷彿在說,看到沒,如今我景王府,深的武帝爺信任。

陸淵倒是沒想到有這一大戲看,難怪四大親王會吃這頓家宴。

那他陸淵呢?

早就被排擠出了武帝信任的範疇?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吆喝,剛硬森然的青色地板磚水窪濺起漣漪。

有大批軍隊出來了了。

磅礴大雨深處,玄武門出口...

龍輦在錦衣衛和皇室禁軍護送下,浩勢蕩蕩走出。

“避讓,”前方劉總管神情冰冷,吆喝了一聲。

陸淵下將馬車拉到了一旁,抬頭一瞬,迎接的是龍輦之內那頭戴“通天冠”一襲黑金龍袍的武帝。

此時爺孫二人四目相對...

一切從始至終,都在武帝的掌握之中,而陸淵只是諸多棋子一枚。

是他用來對付齊王的一步棋子。

“停,”劉總管忽然吆喝一聲。

龍輦停。

武帝側目不冷不熱看向陸淵,“可曾受傷?”

“沒有。”

“跟我一起走吧,接下來將有一場好戲,正好回答你之前那句話。”

“武帝爺指的是哪句話?”

“你說齊王造反的根本原因是顏氏一族。”

“今日就讓你明白,造反是不需要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