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嵐將那巨大而複雜的星軌儀裡裡外外都摸了個透,冰冷的青銅觸感順著指尖蔓延,卻始終沒能觸發任何反應,連個細微的聲響都沒有。他有些洩氣,乾脆一屁股癱坐在冰涼的地面上,認命般地翻開了那本沉甸甸的《劫火金章》。

青銅封面上古樸的文字如同活物般扭動,翻開內頁,密密麻麻的蝌蚪狀文字更是直接糊了他一臉,看得他頭昏腦脹。果然,穿越了也擺脫不了文盲的命運,他和高深知識之間的緣分,大概也就僅限於勉強認識幾個方塊字了。

他強迫自己靜下心來,耐著性子,嘗試對照著典籍中那些模糊的圖解,一點點地去摳字眼,試圖從中解讀出哪怕隻言片語有用的資訊。畢竟,現在好歹算是有了個疑似“金手指”的東西,總不能真就一直靠著無限復活去硬莽劇情吧?那種體驗,想想都覺得憋屈得慌。

“《劫火金章》殘卷,習得焚墟篇入門。”一行資訊突兀地浮現在他的腦海,如同醍醐灌頂。

季嵐的精神猛地一振,眼睛都亮了幾分。焚墟?殘卷?入門?鬧了半天,這玩意兒還不是完整版,搞不好是什麼系列叢書的第一冊試讀本?自己這待遇,跟那些小說裡動不動就撿到絕世功法的主角比起來,簡直就是個領了七天體驗卡的免費使用者啊。

他嘗試著閉上雙眼,依照腦海中湧入的那些晦澀法門進行觀想。什麼“以身飼火”、“焚盡諸般虛妄”,一股濃得化不開的中二氣息撲面而來,讓他瞬間回想起當年窩在被子裡,舉著手機熬夜追更修仙小說的日子。沒想到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自己親自上陣,體驗一把主角待遇了?

冥冥之中,他感覺到這《劫火金章》的法門,似乎與自己那詭異的不死之身,以及手中這柄名為八苦鬼鋸的兇劍,存在著某種深刻而隱秘的聯絡。它們就像是一幅巨大拼圖遊戲中散落各處的碎片,如今,隨著這“焚墟篇”的出現,終於隱約串聯起了一條模糊的線索。

“看起來,得花點功夫好好研究研究這玩意兒了。”季嵐低聲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青銅書頁,語氣裡混雜著幾分期待,幾分調侃,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對改變現狀的渴望,“說不定,真能靠這個鹹魚翻身,逆天改命呢。”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貫穿右手的八苦鬼鋸劍柄。玄青色的劍身彷彿感應到了他的心緒,散發出一種更加幽深冰冷的氣息,鋸齒邊緣跳躍的墨綠色火焰無聲搖曳,像是在表達著某種原始的渴望,又像是在無聲地嘲弄著這個新主人的不自量力。

回想起之前在觀星臺上觸控星軌儀時感受到的那股奇異電流,再聯想到這座城池中無處不在的、凝固了的時間,季嵐的心中陡然閃過一個極其大膽,甚至有些瘋狂的念頭。

“這把劍既然連《劫火金章》這種東西都能吞噬,那……它能不能吞噬這座靜止城池裡瀰漫的,那種讓時間都停滯的特殊能量?”

這個想法一旦冒出來,就像野草般瘋狂滋長。季嵐站起身,走到附近一棟保持著傾頹姿態的房屋前,深吸一口氣,將八苦鬼鋸的鋸齒劍刃狠狠刺入了斑駁的青磚牆壁。

“嘎吱——嚓——”

鋸齒與古老的磚石摩擦,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刺耳聲響,在這死寂的城市裡顯得格外突兀。

幾乎是同時,八苦鬼鋸的劍身傳來一陣輕微卻清晰的震顫,彷彿是某種喜悅或興奮的情緒表達。

緊接著,一股微弱但確實存在的能量,順著劍身,如同涓涓細流般湧入季嵐握劍的右臂,然後迅速擴散至全身。他感到身體微微一震,四肢百骸傳來一種難以言喻的舒暢感,就像是在炎炎夏日裡猛灌下一大口冰鎮汽水,那股清涼的爽快感直衝天靈蓋,讓他舒服得差點呻吟出聲。

“嘿,這感覺……可以啊,有點上頭。”季嵐咧了咧嘴,臉上露出一抹驚喜。

他用力抽出八苦鬼鋸,只見牆壁上留下了一個猙獰的鋸齒狀缺口。而缺口周圍的磚石,顏色明顯變得黯淡、枯槁,彷彿被瞬間抽走了所有的生機與活力,憑空老化了幾十年不止,透著一股腐朽的氣息。

這發現讓季嵐來了興致。他像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開始在這座死城裡四處“覓食”。他將劍尖插入路邊茶攤上那凝固如琥珀的茶水,伸向空中那靜止不動的枯黃樹葉,甚至嘗試著去“吞噬”那凝固的、沉悶的空氣本身。

隨著吞噬的能量越來越多,雖然每一次吸收到的都極其微薄,但積少成多之下,季嵐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八苦鬼鋸之間的聯絡正在飛速加深。他對這柄兇劍的掌控力越來越強,運用起來也愈發得心應手。他甚至可以嘗試著去控制劍身上那跳躍的墨綠色奇異火焰,讓它們時而熾熱如熔岩,時而內斂如鬼火,隨心念而動。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玩一款極其真實的虛擬現實遊戲,每一次成功的操作,每一次微小的進步,都能帶來實打實的反饋和提升,簡直爽到飛起!

季嵐再次邁步走上空寂的街道,一邊繼續他的“吞噬大業”,一邊更加仔細地觀察著這座詭異的死寂城池。這一次,他發現了一些先前忽略的細節。這座城市並非所有地方都處於絕對的靜止狀態。

在某些隱蔽的角落,時間的流逝似乎比其他地方要稍微快上那麼一點點,雖然依舊慢得令人髮指。

比如,位於城中心那座高大祭壇上,作為祭品的瓜果牲畜已經腐爛了大半,散發出淡淡的黴味,而幾步之外,散落在街道上的食物,卻依舊保持著剛剛擺放時的模樣,色澤鮮亮,彷彿下一秒就會有熱氣冒出。

再比如,靠近城牆根的陰影地帶,牆壁上的青苔生長速度明顯快於陽光照射之處,那一片片深淺不一的綠色,像是被無形的手按下了快進鍵,在緩慢地蔓延、擴張。

季嵐還留意到,城中一些古老建築的牆體或門楣上,刻著許多繁複的古老文字。經過《劫火金章》初步的資訊灌輸,他隱約認出,這些文字並非單純的裝飾圖案,而似乎是某種機關或者法陣的啟動符文。只是,這些符文如今都黯淡無光,如同失去了能源的機器,靜靜地沉寂在那裡,像是年久失修、徹底報廢的古董。

他將這些零碎的線索一一記在心裡,試圖在腦海中拼湊出關於這座城市的歷史、關於它陷入時間停滯的原因。然而,得到的資訊依舊殘缺不全,支離破碎,就像是一本被人惡意撕去了最關鍵頁碼的古書,越是探究,越是讓人感到困惑和抓狂。

季嵐信步走到之前那個手持棋子、凝眉苦思的靜止老者面前。老者的姿態栩栩如生,彷彿下一秒就要落下手中的棋子,但他渾濁的眼瞳深處,那個微縮的青銅沙漏依舊靜止,裡面的金色細沙牢牢凝固在沙漏纖細的腰部,紋絲不動。

季嵐凝視著那枚詭異的沙漏,心中一動,伸出完好的左手食指,輕輕觸碰向老者眼瞳中那沙漏的虛影。

指尖傳來的並非眼球的柔軟觸感,而是一種冰冷、堅硬,如同觸控在真正的青銅器物上的感覺。

“輪迴刻印,啟用。”那個冰冷生硬的聲音再次在他腦海中響起。

幾乎是同時,老者的身體猛地一震,彷彿被注入了一股微弱的電流。他那原本空洞無神的眼神中,驟然閃過一抹極其短暫的、屬於活人的光彩。他僵硬的脖頸發出“咔咔”的輕響,極其緩慢地轉過頭,看向身旁的季嵐,眼神裡充滿了極致的茫然與困惑。

“你……是誰?”老者的嘴唇翕動著,發出的聲音乾澀沙啞,如同兩片砂紙在摩擦,彷彿已經有千百年沒有開過口。

“我就是個路過的,大爺!”季嵐心中一喜,連忙湊近了些,壓低聲音急切地發問,“您能告訴我,這裡是哪裡嗎?這地方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劫……劫火……”老者的意識似乎極其不穩定,像是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他艱難地吐出兩個模糊的音節,眼神渙散,“沙……沙漏……”

“劫火?沙漏?”季嵐的心跳漏了一拍,這兩個詞他今天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他趕緊追問,“您是說《劫火金章》和那個青銅沙漏嗎?它們到底是什麼?跟這裡的時間停滯有關係嗎?”他恨不得能撬開老者的嘴巴,讓他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一股腦兒說出來。

“快……逃……”老者彷彿用盡了最後一絲迴光返照般的力量,眼中剛剛凝聚起的那點神采迅速黯淡下去,他死死地盯著季嵐,嘴唇無聲地開合著,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只剩下這兩個字,“離開……”

話音未落,老者的眼神再次變得空洞、死寂,身體也徹底恢復了之前的靜止狀態,彷彿剛才那短暫的“甦醒”只是一場幻覺。

季嵐看著重新變成“蠟像”的老者,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想從這些被時間囚禁的居民口中直接獲取完整的答案,幾乎是不可能的。他們就像是程式出錯、卡頓壞掉的復讀機,只能斷斷續續地重複著幾個特定的關鍵詞。

“不過,至少也不是全無收穫。”季嵐摩挲著下巴,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八苦鬼鋸上,“劫火,沙漏……看來這兩個東西,確實是解開這裡謎團的關鍵線索。”

他看著老者那副眉頭緊鎖、為一步棋愁眉不展的定格表情,心裡忽然覺得有些莫名的喜感:“我說大爺,您這還下棋呢?這都卡成靜態圖片了,還琢磨個啥勁兒啊?要不,我發發善心,幫您悔一步?”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忽然又想起了八苦鬼鋸那“萬物皆可吞”的特性(雖然目前看來有點挑食)。既然這把劍連時間和能量都能吸收,那這老頭手裡捏著的棋子,會不會也蘊含著什麼特別的能量?萬一運氣好,能從裡面吸出個沉睡的棋魂大佬什麼的呢?

想到這裡,季嵐按捺不住好奇心,再次舉起了八苦鬼鋸,將鋸齒狀的劍刃小心翼翼地伸向老者懸在棋盤上方的那枚黑子。

劍刃剛剛觸碰到棋子的瞬間,一股極其陰冷、彷彿來自九幽深處的寒意,猛地順著劍身逆衝而上,瞬間湧入季嵐的身體!

“臥槽!”

季嵐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彷彿要被凍僵了,他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劇烈的寒顫,彷彿有一隻冰冷刺骨、沒有實體的鬼手,正順著他的脊椎骨一路向上摸索,激起他一身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這棋子有毒!”他臉色一白,趕緊觸電般地把劍抽了回來。那股陰冷的氣息雖然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殘留在體內的寒意卻讓他感覺自己像是剛生吞了一塊萬年玄冰,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子涼氣,牙齒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顫,差點沒當場凍成一根人形冰棒。

他用力揉搓著自己的胳膊,試圖驅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嘴裡忍不住嘀咕:“看來這破劍也不是什麼能量都來者不拒啊,以後下手前可得悠著點,別什麼玩意兒都敢往裡塞。這要是貪嘴把自己給毒死了,那可就太冤了,距離湊齊一百零八種花樣死法還差得遠呢。”

不過,就在季嵐暗自慶幸自己反應快,沒被那陰冷氣息徹底凍僵的時候,他卻意外地發現,雖然剛才那一下“試毒”的體驗極其糟糕,但似乎也並非全無益處。

經過那股陰冷能量的短暫“洗禮”,他對八苦鬼鋸的感知和掌控,似乎又精進了一小步。他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劍身內部那些複雜能量的細微流動,也能更精準地控制劍刃上那墨綠色火焰的形態和溫度變化。這種感覺,就像是堵塞的管道被強力沖刷了一下,雖然過程難受,但結果卻讓水流變得更加順暢了。

這算不算……因禍得福?

“嘿,這麼看來,這買賣好像也不算太虧啊。”季嵐咧嘴露出一抹有些複雜的笑容,揉了揉還有些發麻的手臂,覺得這趟危機四伏的探險,總算還是帶來了一些實實在在的收穫,至少,自己這個剛剛到手的“外掛”,又悄無聲息地升了一小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