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懿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幾乎噴到童玉臉上:“還有你!玉兒!你當時在幹什麼?!你就在旁邊看著!你為什麼不幫我?!為什麼不讓你哥立刻把那個混蛋抓起來?!你是不是也覺得他說得對?是不是也覺得我就是個靠你們童家混吃混喝的廢物?!”

最後那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破音的絕望和自我唾棄,卻又充滿了將責任完全推卸給對方的蠻橫。

童玉被他吼得臉色發白,眼圈瞬間紅了。委屈、不解和一種被冤枉的刺痛感湧上心頭。她明明第一時間衝出來扶他,明明在努力維護他,可在他眼裡,這一切都成了沒幫忙,甚至看不起的證據。

“凡懿!你怎麼能這麼說?!”童玉的聲音也帶上了哭腔,但更多的是難以置信,“我也是擔心你,想幫你!可你……你當時在做什麼?李簡他……他確實住在這裡,是我哥的客人!他回來,你為什麼要攔住他?為什麼要那樣說他拿的東西?還說什麼求人辦事的話”

“我攔住他怎麼了?!”江凡懿粗暴地打斷她,梗著脖子,彷彿自己才是佔理的一方,“一個陌生人,提著不知道什麼東西,鬼鬼祟祟就往裡闖!我作為,作為你的朋友,問一句怎麼了?!這難道不是關心你們童家的安全?!難道不是怕你和你哥被什麼不三不四的人矇騙?!他倒好,二話不說就動手!還有你哥,他是什麼態度?!他童昊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有沒有我這個…”

江凡懿卡住了,嗓子裡像是卡了黏痰。“妹夫”兩個字在舌尖滾了又滾,看著童玉含淚的眼睛和她哥那冰冷的態度,終究沒敢說出口,只能化作更深的怨毒。

“……有沒有把我當個人看!”

“李簡他……他不是不三不四的人……”童玉艱難地辯解著,試圖理清這混亂的局面,“他是我哥很重要的朋友……”

“重要?!重要到可以隨便打你帶來的人?!重要到可以讓你哥連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忘了?!”江凡懿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刻毒的諷刺,“玉兒!你醒醒吧!你看清楚!你哥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裡!那個姓李的更是囂張跋扈!他在打我的臉嗎?他是在打你們童家的臉!是在打你這個童家小姐的臉!他明知道我是你帶進來的,還這樣對我,就是根本沒把你當回事!你哥不聞不問,就是在縱容他打你的臉!”

江凡懿的邏輯混亂而偏激,卻成功地將他遭受的屈辱全部轉嫁到了“童家輕視童玉”這個點上。

江凡懿死死抓住童玉的手腕,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肉裡,眼神灼灼逼人,充滿了煽動性。

“玉兒!你想想!今天他能這樣對我,明天他就能這樣對你!你哥能這樣對我,以後就能這樣對你的朋友!你在這個家裡,到底算什麼?啊?!你說話啊!”

童玉被他抓得生疼,下意識的將江凡懿的手甩開,將心中所有的鬱悶和不甘化成了一聲低吼。

“你知道李簡是什麼人嗎?”

“他能是什麼人?京城哪個名門大族的人不給你們童家人三分薄面!他是什麼人很重要嗎?”江凡懿叫道。

童玉有史以來第一次對江凡懿產生了些許厭煩,但還是耐心的解釋。

“李簡,他並不是一般人!天下無二貴,除卻南張北孔兩府臣!李簡他就是南張北孔中的南張,天師府張家的人!”

“天師府,天師府不就是一群道士嗎?一群坑蒙拐騙宣揚封建迷信的蟲豸他們有什麼可值得懼怕的!”

江凡懿嗤之以鼻,語氣裡充滿了對未知力量的輕蔑和不屑一顧。

他骨子裡浸染的是自己狹窄的傲慢,對天師府只有發自內心的嗤之以鼻,認為不過是些裝神弄鬼、依附權貴的寄生蟲。

江凡懿不是修行圈裡的人自然不知道這裡邊的門道,童玉也並未修行所有的傳言也只不過是聽家裡的長輩說的,但從童昊對著李簡的態度卻能大致猜到李簡的斤兩和可怕。

童玉看著江凡懿那副油鹽不進、甚至變本加厲貶低對方的樣子,心底那點厭煩瞬間被一股強烈的荒謬感和無力感取代。

“蟲豸?”童玉的聲音冷了下來,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疏離和失望,“凡懿,有些東西是你根本無法理解和想象得到的。我哥對他都以禮相待,甚至…甚至有些忌憚!你懂不懂這意味著什麼?!這個人絕對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人物!我勸你還是不要招惹他的好!”

“你讓我不要招惹他!那我這頓打就白捱了!”

江凡懿像是聽到了更荒謬的笑話,他猛地站起來,腰間的疼痛讓他踉蹌了一下,但臉上扭曲的嘲諷卻更盛。

“玉兒!都什麼年代了!現在是法治社會!是科技時代!道士那點裝神弄鬼的伎倆能扛得住一顆子彈嗎?你以為是修真小說啊!他能移山填海還是能隔空取物還是能縮地成寸啊?你哥忌憚他?我看你哥就是被他矇蔽了!或者…或者根本就是瞧不起我,故意縱容他來羞辱我的!”

江凡懿越說越激動,彷彿找到了所有問題的根源,將所有的怨毒都傾瀉到了童昊和李簡的身上。

“是了!一定是這樣!童昊!他根本就看不起我!他打心眼裡覺得我江凡懿配不上你童家大小姐,他就是認為我在欺騙你的感情,騙你們童家的錢!所以他才故意找來這麼個東西,讓他在門口堵我,故意讓他打我、羞辱我!好讓我在你面前出盡洋相,讓你看清我是個多麼無能的廢物!這樣他就能名正言順地將我這個貪慕虛榮的東西掃離你的眼前!真好,真好啊!”

“凡懿!住口!”童玉臉色煞白,厲聲喝止。

“你讓我住口?”

江凡懿猛地轉向童玉,眼球不斷的顫抖,充滿了無盡的悲哀與委屈,眼淚止不住的在眼眶內打轉,那表情簡直是苦情到了塵埃裡,痛苦的不能自已。

“玉兒,難不成你也是這麼看我的?你也是認為我,江凡懿,是在貪慕你們童家的富貴嗎?莫不成,你也和你的哥哥一樣那麼高高在上的瞧不起我嗎?還是說你們兄妹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合起夥來演給我看,就是想讓我知難而退,想讓我自己滾蛋?”

江凡懿這麼一搞,童玉心中的那一點剛升起來的厭煩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盡的心疼。

“凡懿,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我哥哥也不是那樣的人!”

童玉想要去抱住江凡懿,可卻被江凡懿靈巧的閃開,全然不像是受了傷的樣子,可惜童玉眼中只有江凡懿滿臉的委屈,並未察覺到這絲毫的異樣。

江凡懿摸了摸眼角那薛定諤般的眼淚,悲泣的哀嘆了一聲。

“既然如此,那我就走吧!反正你和你的家人都是這麼看我的,無論我付出多少真心多少感情,在你們眼中都是虛假的,都是有所圖謀的!我走了,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們的眼前了!你不必再因為我的事情跟家裡人爭吵了,我祝你幸福!山水迢迢以後咱們還是不要再見了!”

江凡懿帶著哭腔吼出的山水迢迢,配上那副肝腸寸斷、彷彿被整個世界辜負的表情簡直像極了苦情戲裡痴情的男主角。

李簡若是看了必然要發自內心的讚賞一句:“若是你此刻跳個崖,那就更完美了!”

童玉最後那一點試圖講道理的念頭,立刻就被洶湧而來的心疼和恐慌淹沒。

“不!凡懿!你別走!”童玉幾乎是撲了過去,這次用盡了力氣,死死抱住了江凡懿的手臂,聲音帶著哭腔和哀求,“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從來沒有那麼想過你!我相信你!我真的相信你!”

江凡懿掙扎的動作頓住了,身體僵硬,但童玉能感覺到他壓抑的抽泣和肩膀的聳動。這無聲的悲慟比任何言語都更能摧毀童玉的防線。

“是我錯了!我不該提李簡!不該提什麼天師府!”

童玉語無倫次,只想留住眼前這個她深愛、此刻又“傷痕累累”的男人。

“我哥,我哥他就是那樣的人!他,他對誰都一樣的!他不是針對你!真的!李簡,李簡就是個瘋子,仗著有點本事就橫行霸道!我哥肯定也是拿他沒辦法才…”

童玉急切地為童昊和李簡尋找著解釋,哪怕這些解釋連她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此刻,她只想安撫江凡懿,只想證明自己的心是站在他這邊的。

江凡懿那句“你和你的家人都是這麼看我的”像魔咒一樣禁錮著他此刻所有的思想,讓她只顧撇清。

江凡懿任由童玉抱著,背對著她的臉上,哪裡還有半分痛苦?

那扭曲的嘴角勾起一絲得逞的、怨毒的冷笑。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童玉的軟肋,他一清二楚。

只要表現出極致的“委屈”和“被誤解”,她就會像護崽的母獸一樣,把矛頭轉向任何傷害他的人,哪怕是她的親哥哥。

江凡懿緩緩轉過身,臉上依舊是那副被傷透了心的破碎感,眼底卻飛快地掠過一絲精光。

他反手握住童玉的手,聲音沙啞且哀傷,“玉兒,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相信我嗎?”

“我發誓!凡懿!我要是那麼想,就讓我天打雷劈!”童玉急切地發誓,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我愛你!我只知道我愛你!其他人怎麼想,我管不了,我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