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酆都

但當許清斟滿酒杯淺嘗一口時，眉頭不自覺輕蹙，酒液入喉，依舊是當年那股略顯粗糲的辛辣，回甘不足，甚至帶著些微苦。

"大伯，不好喝嗎？"許燮啃著雞腿含糊問道。

許清晃著酒杯，目光透過窗欞望向遠方。

恍惚間，耳邊似乎響起父親當年的笑罵："臭小子才多大就偷酒喝！"

母親急忙給他塞蜜餞壓酒味的溫暖手掌，還有許源被辣得吐舌頭又忍不住再偷喝的滑稽模樣......

"不是不好喝。"他仰頭飲盡杯中酒，"只是這味道，讓大伯想起太多事情。"

樓下突然傳來喧譁。

店小二激動地喊著："貴客到——”

“快請掌櫃的！許大帝當年用過的雅座還留著呢！"

許清神識一掃，不禁莞爾。

原來是一群修士慕名而來，非要坐所謂的"大帝專座"。

掌櫃正捧著本泛黃的賬冊，指著一頁說道："諸位請看，這頁記載著永昌三百二十七年，許家宴請各族的選單，後面還有少年大帝的親筆簽名..."

許清不僅莞爾，許家宴請各族的選單或許會留下，但是許源自然不會留下什麼簽名。

否則以他如今的修為，若是留下簽名，這前面也會自動化為一方至寶，足以讓這小酒館成就一方霸主。

......

許燮盤坐在一塊先天五行石上，周身環繞著五色霞光。

金、木、水、火、土五種本源之力如游龍般在他指尖流轉，卻始終難以相融。

"大伯，我按照《五行真解》運轉了三百六十個大周天，可這五行之力還是各自為政......"

許燮小臉皺成一團，頭頂蒸騰著白霧。

許清負手立於雲海之上，聞言輕笑："五行相生亦相剋，你強求它們融合，反倒落了下乘。"

他袖袍一揮，五道純粹到極致的先天本源浮現——

銳金之氣凝成白虎，仰天長嘯；

古木之精化作青龍，盤繞九霄；

玄水之靈變作玄武，踏浪而來；

離火之精聚成朱雀，振翅焚天；

后土之息結成麒麟，鎮守四方。

"看好了。"

許清五指微攏，五大先天神獸突然首尾相銜，化作一道五色輪盤。

輪盤越轉越快，最終在極致的光華中，迸發出一縷黑白交織的混沌之氣！

"這是......"許燮瞪大眼睛。

"五行逆推，可返陰陽。"

許清指尖輕點，那縷混沌之氣一分為二，化作陰陽雙魚在虛空遊動，"你且感受這其中的變化。"

許燮屏息凝神，神識小心翼翼地觸碰陰陽雙魚。

霎時間，他彷彿看到了，金之肅殺中生出一絲柔韌；木之生機裡暗藏枯榮；水之至柔內孕剛勁；火之暴烈中含溫煦；土之厚重間有升降。

"原來如此！"許燮突然福至心靈，體內五行之力自發運轉。

肺腑白金之氣下沉，肝宮青木之精上升，腎部玄水之靈左旋，心竅赤火之精右轉，脾臟黃土之息居中調和......

許清眼中閃過讚許，彈指打出一道鴻蒙紫氣："此時不悟，更待何時？"

"轟——"

許燮周身五色光華暴漲，又在極致處突然坍縮。

當光芒散去時，他掌心已然託著一團朦朧的黑白之氣，雖不及許清所化的純粹，卻已初具陰陽雛形！

"大伯！我成功了！"

許燮興奮地跳起來，手中陰陽二氣卻突然失衡，噗的一聲消散無蹤。

許清大笑："悟到是一回事，掌控是另一回事。"

他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接下來三個月，你每日需將五行輪轉十萬次，直到陰陽自生而不散。"

夕陽西下，一老一少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許燮邊走邊比劃著五行變化，忽然仰頭問道："大伯，等我練成這個，是不是就能像爹爹那樣一拳打爆星辰了？"

"打爆星辰？"

許清笑了，這小子就這點志氣？

拎起他的後領往練功房走去，"先把你屋裡那些被五行之氣炸碎的玉簡復原再說。"

晚風送來許燮的哀嚎，驚起滿山靈雀。

——

幽冥界，天穹永暗。

厚重的劫雲如鉛幕垂落，血色雷霆在雲層中翻湧，映照出下方無盡的廝殺。

八大鬼界的大軍如潮水般碰撞，骸骨戰車碾過破碎的冥土，魂火凝聚的箭矢遮蔽天日，淒厲的鬼嘯震得黃泉逆流。

一道黑袍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戰場邊緣。

陰天子負手而立，十二旒冠冕下的眼眸深邃如淵。

他所立之處，沸騰的幽冥煞氣自動平息，交戰的鬼兵們不自覺地繞開這片區域，並非出於敬畏，而是根本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除五濁、望鄉，還有那輪迴......"

低沉的呢喃聲中，陰天子望向遠方。

原本應該開啟的輪迴鬼界，此刻已完全隱沒在混沌霧靄中。

“其餘諸方鬼界徹底亂了！”

以往他的修為太低，所以沒有發現，如今那些飄蕩在戰場上的亡魂，本該進入輪迴的它們，此刻卻被某種力量強行滯留，化作鬼卒繼續廝殺。

"轟！"

突然，一道橫貫戰場的刀芒劈開百萬鬼軍。

出手者是一尊三頭六臂的修羅鬼帝，其氣息赫然已達半步道祖之境。

"羅剎老鬼！今日必吞你魂火！"

回應他的是一聲尖銳嘶吼。另一邊的陰雲中飛出鋪天蓋地的蝙蝠鬼影，每隻蝙蝠眼中都跳動著幽綠火焰。

兩尊鬼帝的交戰餘波，直接將方圓千萬裡的冥土掀翻三層。

陰天子冷眼旁觀。

"輪迴封閉，因果錯亂......"

陰天子沒有理會下方的戰鬥，而是一步跨越億萬之地，來到了酆都鬼城。

他立於酆都鬼城上空，十二旒冠冕垂下的玄玉珠簾微微晃動，遮掩住他幽深如淵的目光。

整座鬼城死寂無聲，萬千厲鬼匍匐戰慄，連飄蕩的冥火都凝固不動。

他的視線穿透重重鬼霧，落在酆都最深處——那裡，一雙六色瞳孔緩緩睜開。

"嗡——"

虛空震顫。

兩道目光交匯的剎那，幽冥界的時空法則轟然扭曲。

酆都鬼城的輪廓如水中倒影般晃動，無數建築在虛實之間摺疊拉伸。

陰天子黑袍無風自動，腳下蔓延出億萬道冥紋，而對方眸中的六色瞳孔則化作滔天浪潮。

時空被無限壓縮。

一步跨出，陰天子已與那道目光的主人置身於混沌空間。

四周灰霧翻湧，地水火風未定，彷彿重歸開天之前。

"久違了。"

陰天子的聲音在混沌中盪開漣漪。

對面，一尊黑袍帝冠的男子逐漸清晰，高坐王座之上，每一節王座都刻滿古老的冥文。

沒有寒暄，沒有試探。

在這片被剝離的時空中，唯有最原始的權柄碰撞。

幽冥大道在陰天子身後展開，而對方王座背後，同樣浮現出一面吞吐混沌的六色輪盤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