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何時和陳暉炎二人已經完全接管了地球

夕陽的餘暉將巴比倫塔的金屬表面染成血色,高空的強風呼嘯著掠過塔頂平臺。何時站在塔頂,黑色風衣在風中獵獵作響,黑色的瞳孔倒映著夕陽的光輝。

“風景不錯吧?”陳暉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裡,踱步到何時身旁,“當年他們就是在這裡,把那個小姑娘綁在實驗臺上的嗎?”

何時的手指無聲地扣緊了金屬欄杆。

“最新訊息,”陳暉炎晃了晃手機,“那些大人物聽說你了的威名,正急著辦晚宴給你接風呢。”他嗤笑一聲,“吉斯議長親自做東,聽說在美洲最頂級的旋轉餐廳。”

“要去嗎?”陳暉炎歪著頭,“那些老東西現在肯定在絞盡腦汁想怎麼討好你。”

“不去。”何時鬆開欄杆,轉身走向停機坪。

“別呀,”陳暉炎快步跟上,“陪他們玩玩唄。你不想看看他們發現討好無效時,那張老臉上會露出什麼表情嗎?”

何時停下腳步,夜風吹亂他的黑髮。

“如果我用真眼看到他們有惡行,”何時輕聲說,“我會殺了他們。”

陳暉炎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塔頂回蕩。他拍了拍何時的肩膀:“走吧~走吧~今晚八點。”他湊近何時耳邊,壓低聲音:“正經人誰真去吃飯啊?”

白大褂的衣角在風中翻飛,陳暉炎轉身走向電梯,背對著何時揮了揮手:“記得換身正式點的衣服,給將死之人一點最後的體面。”

“……一個都逃不掉。”

——20:12

空間裂隙在華爾道夫酒店正門前無聲地展開,何時踏出裂隙時,紅豔的地毯被突如其來的氣流掀起一角。他依舊穿著那件黑色風衣,衣襬在未散盡的空間能量中緩緩飄落。

“嘖嘖,連衣服都不換。”陳暉炎跟著邁出裂隙,白大褂和黑風衣形成兩派,“這也太不給他們面子了。”

何時掃過兩側整齊列隊的迎賓人員:“有必要嗎?你不也是。”

紅毯兩側,二十四名身著燕尾服的侍者同時鞠躬,動作整齊得像被程式設計好的機器人。酒店總經理小跑著迎上來,卻在距離三米處剎住腳步——

“何、何先生!”總經理的聲音在打顫,“吉斯議長和其他貴賓已經在頂層……”

陳暉炎突然誇張地看了看腕錶:“哎呀,我們遲到了。”他故意提高音量,“真是太失禮了,對吧?”

迎賓隊伍中有人忍不住抬頭,正對上何時漆黑的瞳孔,立刻又深深低下頭去。

——

地毯在何時腳下,水晶吊燈的光暈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陳暉炎的白大褂擺動著,突然輕笑出聲。

“小何啊~”他故意拖長聲調,“你高冷的樣子確實很帥氣啊。不過那份溫柔的樣子看上去更像個暖男。”

何時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黑色風衣在身後劃出凌厲的弧度:“沒話說可以不說。”

——

電梯是鑲有鑽石觀光梯,上升時能將整個城市的夜景盡收眼底。陳暉炎靠在玻璃上:“看那邊,吉斯老頭肯定把當地整個有名的都請來了。”

何時注視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二十分鐘。”

“這麼急?”陳暉炎挑眉,“我還想嚐嚐他們準備的魚子醬呢。”

——

電梯發出清脆的“叮”聲。門開的瞬間,悠揚的小提琴聲飄了進來。

包廂內的奢華令人窒息。水晶吊燈從挑高八米的天花板垂落,數百顆水晶折射出璀璨光芒,將整個空間籠罩在夢幻般的光暈中。二十米長的宴會桌採用整塊非洲黑檀木打造,十二扇落地窗外,整座城市的燈火宛如被踩在腳下的星河。

吉斯議長帶著滿臉褶子的笑容迎上前:“何先生!您終於——”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老議長的目光落在何時的風衣上,又看了看自己價值百萬的一身,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

陳暉炎從他身邊走過,順手從侍者托盤上拿了杯香檳:“別介意,我們何大人就喜歡這個風格。”

包廂突然安靜下來。幾十位政商名流舉著酒杯僵在原地,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何先生!您能賞光真是——"

何時抬手打斷吉斯的客套,徑直走向主座。侍者剛要為他拉椅子,那椅子就自動調整到完美位置,他順勢坐下,黑色的瞳孔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冰冷。他面前的紅酒一滴未動。

“我說真的,這地方裝修得真不錯。”陳暉炎走到何時旁,一旁的侍者立刻拉出真皮椅子上。陳暉炎手指輕敲著桌面,“你看這鑲鑽水晶杯,一套頂普通人十年工資。”

“何時~別這麼嚴肅嘛,”陳暉炎晃了晃酒杯,“好戲還沒開場呢。”

陳暉炎對著站著的眾人笑了笑:“各位,菜都要涼了,先入座吧?”

侍者們開始上菜。鑲金邊的瓷盤裡擺著精緻的料理:白松露鵝肝、藍鰭金槍魚刺身、用紅酒慢燉72小時的和牛……

“這道菜用的松露是從歐洲空運來的,”經理殷勤地介紹,“每年產量不到……”

“何先生,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金融大亨威廉推來一個鍍金的保險箱,裡面整齊碼放著十二張黑卡,“每張隨時可以……”

那些黑卡突然化作沙子,從保險箱縫隙中流瀉而下。

“你不知道世界首富是誰嗎?”何時頭也不抬,輕輕轉動著水晶杯。

威廉的臉色瞬間慘白,這才想起眼前之人也是富可敵國。

水晶杯在桌面緩緩旋轉,暗紅的酒液在燈光下折射出妖異的光澤。他注視著杯中倒影,聲音冷得像冰:

“還有,我不喝酒。”

簡單的四個字讓整個宴會廳瞬間凝固。侍者端著酒瓶的手僵在半空,吉斯議長的笑容僵在臉上。

“這……這是1945年的羅曼尼康帝……”威廉結結巴巴地解釋,“世上僅存……”

何時指尖輕點杯壁,名貴的紅酒瞬間蒸發,只餘一縷暗香飄散。

“我說,”他抬眼掃過眾人,“我不喝酒。”

陳暉炎噗嗤一笑。

吉斯議長額頭滲出冷汗,急忙示意侍者:“快!給何先生換……”

“不必。”何時打斷他。

威廉大亨不死心,又推來一個純金雪茄盒:“那這個古巴……”

“我不抽菸。”

吉斯:“……”

威廉臉上又堆滿諂媚的笑容,輕輕拍了拍手:“何先生遠道而來,怎麼能沒人照顧呢?”

隨著清脆的掌聲,包廂側門開啟,十二位穿著晚禮服的絕色佳人款款而入,身材各異。她們的禮服刻意暴露一點,明顯別有動機。

每個人都是可以說是美貌巔峰,精心挑選的藝術品,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

“這些都是我們特意為您準備的伴遊。”吉斯壓低聲音,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每位都受過專業訓練,精通多國禮儀……可以滿足任何……”

領頭的金髮女子正要伸手為何時整理衣領,何時突然抬眼:“別碰我,我不喜歡髒。”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女子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整個宴會廳的氣氛驟降。

威廉連忙解釋:“何先生放心,這些姑娘都是經過嚴格體檢的……”

“何先生……我……我們很乾淨的……”領頭的名媛結結巴巴地說。

“陳暉炎。”何時開口,看著陳暉炎。

“嗯?”正在吃葡萄的陳暉炎轉向他。

“給你吧。”

陳暉炎差點被葡萄噎住:“咳咳……我可不是那種人。”他著急地擺擺手。

“誒呀~何大人說的是手段髒。”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女子強顏歡笑的臉,“她們是自願的嗎?你給了她們多少錢?”

吉斯的笑容凝固了:“這……這個……”

陳暉炎慢條斯理地嚥下最後一顆葡萄,喝了一口杯裡的紅酒。他的眼睛一眨,眼神變得危險而冰冷,嘴角揚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

“我們的何大人……”他故意拖長聲調,聲音裡帶著刺骨的寒意,“已經有家室了,溫柔美麗又賢惠的妻子,還有乖巧懂事可愛的女兒呢。”

宴會廳的溫度瞬間降至冰點。陳暉炎緩緩站起身,白大褂無風自動,袖口隱約閃爍著危險的黑暗光粒。

“你們……”他一步步走向威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眾人的心臟上,“難道不知道嗎?”

吉斯議長的臉色瞬間慘白,手中的紅酒杯“啪”地一聲掉在地上,猩紅的酒液濺在他價值不菲的手工皮鞋上。

“這……這是個誤會……”老議長的聲音發抖,“我們只是想……”

“想什麼?”陳暉炎突然湊近,幾乎貼著威廉的耳朵低語,“想用這些骯髒手段拉攏他?”他猛地直起身,聲音陡然提高。“還是試探他?”

何時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左手支著下巴,淡漠地掃視著眾人。每一秒,都讓在場權貴的心跳漏掉一拍。

“我……我們真的不知道……”威廉結結巴巴地辯解。

“不知道?”陳暉炎冷笑一聲,“那現在知道了?”

現場頓時鴉雀無聲。吉斯議長擦了擦汗,試圖轉移話題:“那……那個……何先生,我們還是先吃飯吧……飯菜快涼了,您應該也餓了。”

侍者依次為每位賓客呈上個人餐盤。當覆蓋銀質餐罩的瓷盤放在何時面前時。

陳暉炎回到座位,看了眼何時:“何時,來都來了,墊吧兩口吧~”

何時嘆了口氣:“欸……”

“有筷子麼?”何時開口,“我不習慣用刀叉。”

餐廳經理愣了一下,連忙鞠躬:“馬上為您準備!”

陳暉炎揮了揮手:“hello~那幫我也拿一雙~”

一分鐘後,兩雙烏木鑲金的筷子被恭敬地呈上。

“吉斯。”陳暉炎把拿著烏木鑲金的筷子,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不介意我們這種粗人用筷子吧?”

吉斯議長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當、當然不介意!這是我們的榮幸!”他慌忙擺手,差點打翻面前的紅酒杯。

陳暉炎故意將筷子在指間轉了個花哨的圈,金屬鑲邊在燈光下閃過一道冷光:“那就好~”他拖長聲調,目光掃過滿桌精緻的西式餐具,“畢竟我們這些下等人,用不慣這些金貴的刀叉。”

“下等人?”威廉乾笑兩聲,聲音發顫,“陳先生說笑了……”

“誰跟你說笑了?”陳暉炎突然冷下臉,筷子尖直指威廉的鼻尖,“我看起來很幽默嗎?”

何時輕笑一聲:“呵~”

威廉頓時噤若寒蟬,整個人往後縮了縮。餐廳經理站在一旁,額頭上的冷汗已經順著臉頰滑落。

“我支援何時的一點,”陳暉炎收起戲謔的表情,筷子尖在威廉眼前危險地晃動著,“就是你們這些人,總是拿地位和身份看人。”

他的聲音越來越冷:“在那個世界,為了點資料和經驗,我不得不對你們這種人狗眼看人低的傢伙唯唯諾諾。”陳暉炎自嘲地笑了笑,“這點我承認,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所以——”陳暉炎的眼神陡然變得凌厲,“我也最討厭你們這副嘴臉。”

陳暉炎的話音剛落,手中的烏木金筷突然化作一道流光。

“嗖——”

筷子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射出,在吉斯議長佈滿皺紋的臉上劃出一道血痕,而後連續貫穿七層牆壁,最終釘在酒店最外層的鋼化玻璃上,發出“叮”的清脆聲響。

“哎呀~”陳暉炎的表情瞬間恢復成玩世不恭的模樣,彷彿剛才的殺氣從未存在過。他朝呆若木雞的餐廳經理眨了眨眼,“waiter~不好意思,能再幫我拿一雙筷子嗎?”

經理的雙腿不受控制地發抖,差點跪倒在地:“馬、馬上……”

吉斯議長顫抖的手摸上臉頰,指腹沾到溫熱的鮮血時,整個人像觸電般劇烈顫抖起來。

“別緊張嘛~”陳暉炎隨手拿起餐巾,像逗狗一樣在吉斯面前晃了晃,“開個玩笑而已。”他突然把沾血的餐巾塞進吉斯顫抖的手中,“擦擦吧,多難看啊~”

何時全程冷眼旁觀,直到新筷子送來時才開口:“玩夠了?”

“還沒呢~”陳暉炎接過新筷子,在指尖轉了個漂亮的圈,“這才剛開始啊,何大人~”

何時依舊慢條斯理地用筷子夾起一片松露,對這場鬧劇置若罔聞。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才淡淡開口:“吃飯。”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整個宴會廳的氣氛為之一肅。陳暉炎聳聳肩,終於放過威廉,轉頭專心對付起自己盤中的美食。

陳暉炎放下筷子,眯起眼睛環視餐桌:“等等……”他故意拖長聲調,“這菜……沒下毒吧?畢竟每人各自一份呢~”

他的筷子尖輕輕戳了戳面前的牛排,肉汁緩緩滲出。整個宴會廳瞬間安靜得可怕,連餐具碰撞的聲音都消失了。

“陳、陳先生真會開玩笑……”能源大亨的叉子“噹啷”一聲掉在盤子上。

“誰跟你開玩笑了?”陳暉炎突然把餐盤推到威廉面前,“要不……你先嚐嘗?”

威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顫抖的手拿起叉子,卻怎麼也叉不起肉塊。汗水順著他的太陽穴滑落,在昂貴的西裝上留下深色痕跡。

威廉的手抖得厲害,銀質叉子在瓷盤上敲出細碎的聲響。他的恐懼並非來自食物本身——食物是沒毒的。

真正讓他肝膽俱裂的,是眼前這兩個深不可測的男人眼中閃爍的危險光芒。從進門開始,他們精心準備的每一樣“禮物”都精準踩雷:黑卡被當垃圾,珍藏紅酒被倒掉。美人被嫌骯髒,何況他還有家室。現在連價值百萬的晚宴都成了催命符。

何時依舊慢條斯理地用餐,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陳暉炎,怕什麼,沒毒。”他夾起一片松露,“要下毒……”輕輕送入口中,“也是我先吃。”

這句話讓在場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吉斯的手依舊懸在半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開個玩笑而已~”陳暉炎突然大笑起來,順手把威廉的餐盤拖回自己面前,“看把你們嚇的。”

何時:“……”

——眾人吃著晚宴

某一個餐罩掀開的瞬間,蒸騰的熱氣中現出一塊完美的醬牛肉,表面淋著琥珀色的醬汁,邊緣點綴著可食用金箔。

“這種食物你們居然也準備了。”他低聲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柔和。

何時用筷子輕輕夾起一片醬牛肉,深褐色的肉片在燈光下泛著油潤的光澤。他凝視片刻,緩緩送入口中。

餐廳經理立刻殷勤地上前:“這是選用極東的和牛比賽冠軍最上等的部位,經過長時間低溫慢煮,再以秘製醬汁……”

何時沒有在意他的話語,筷子尖輕輕戳破牛肉的纖維,暗紅的肉汁滲出來,這肉質確實無可挑剔,醬汁的層次也足夠豐富。

——但總少了點什麼。

——記憶中某個飄著細雨的夜晚,廚房的燈光很暖。德麗莎手忙腳亂搶救燉鍋時濺在圍裙上的醬汁。某人手忙腳亂,結果打翻了半瓶。鹹得發苦的肉片,他還是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他的眉頭卻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何時又夾起一片牛肉,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他想起德麗莎第二次嘗試做醬牛肉時的樣子——

少女繫著有愛莉q版頭像的圍裙,白色的長髮因為廚房的熱氣而微微汗溼。她緊張地盯著鍋裡的牛肉,時不時用筷子戳一戳,生怕又煮過頭。

“這次絕對沒問題!”德麗莎信誓旦旦地說,眼睛亮晶晶的,“上次是意外,這次我還刻意按照食譜嚴格把控了調料比例!”

何時坐在餐桌旁,看著她忙碌卻格外認真的樣子,忍不住輕笑:“上次某人也是這麼說的。”

“那次是意外!”德麗莎氣鼓鼓地反駁,臉頰因為羞惱而微微泛紅,“這次不一樣!”

當她把燉好的牛肉端上桌時,肉片雖然切得大小不一,醬汁的顏色也沒有眼前這盤那麼完美,但飄散的香氣卻讓何時微微怔住。

“何時!嚐嚐看!”德麗莎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夾起一塊,直接遞到他嘴邊,眼睛裡滿是期待,“快!張嘴!——啊~”

何時低頭咬住那塊牛肉。肉質不算特別嫩,醬汁也只是普通的醬油和糖調出來的味道,但——

“怎麼樣?”德麗莎緊張地問,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

何時慢慢咀嚼著,故意拖長了聲音:“嗯……”

“喂!到底好不好吃嘛!”德麗莎急得直跺腳。

何時終於忍不住笑了:“很好吃。德麗莎。”

——是真的很好吃。雖然只是最普通的牛肉,最家常的做法,但那種溫暖的味道,是任何頂級廚師都複製不出來的。

“真的?!”德麗莎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誇獎,“那我以後經常做給你吃!”

回憶到這裡,何時的指尖微微收緊,筷子在指間發出輕微的“咔”聲。

“何先生?”餐廳經理小心翼翼地問,“需要換一道菜嗎?”

何時回過神來,搖了搖頭:“不必。”

目光掃過滿桌精緻的菜餚,突然覺得索然無味。再頂級的食材,再完美的烹飪,也比不上那個雨夜,德麗莎手忙腳亂做出來的、帶著些許過量鹹味的醬牛肉。

何時嘴角輕笑了一下:“呵~”

“有這麼好吃嗎?難得見你吃第二口。”陳暉炎好奇地夾起自己盤子中一片嚐了嚐:“嗯——可以……確實不錯啊,肉質細嫩,醬香濃郁。”

“陳暉炎,都用真眼看完了嗎?”何時突然開口。

陳暉炎慢條斯理地嚥下牛肉,用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角,眼角里泛出晶藍色的流光:“完了。”

他的手撐著下巴:“精彩得很,貪汙、權色交易、謀殺……夠拍五十集連續劇了……。”他眯起眼睛:“不過嘛……倒也有幾個老實人。”

吉斯議長擦了擦汗,強撐著笑容:“何先生,沒有我們的支援,就算您是掌權者……”他故意拉長聲調,意有所指地環視滿屋的政商要員。“基層的行政體系恐怕很難順利運轉……”

何時冷冷抬眼看著他:“你在威脅我?”溫度彷彿在一瞬間驟降,幾位名媛裸露的肩膀上甚至泛起了雞皮疙瘩。

吉斯的手帕掉在了地上:“不……不敢……只是……”

“沒有你們,”何時放下筷子,“我更好辦事。”

“陳暉炎。”

“嗯?”正在欣賞吉斯慘白臉色的陳暉炎轉頭。

“我不吃牛肉。”

“啊?”陳暉炎眨了眨眼,隨即恍然大悟地拖長音調,“哦——”他打了個響指,“明白~”

“不要見血,把他們傳送到那個空間。”何時起身整理風衣,“這裡是餐廳,而且還有其他人。

他看了眼那些呆若木雞的侍者和樂手。”

陳暉炎撇撇嘴:“真嚴格~”但還是乖乖收起了袖口滑出的手術刀。

“知道了~”陳暉炎拖長聲調,轉頭對吉斯露出惡魔般的微笑,“各位,接下來是私人談話時間~”

……

何時抬手輕揮,一道金光掃過被筷子貫穿的七層牆壁。破碎的混凝土與鋼化玻璃如同倒放的影片般迅速復原,連牆紙的紋路都恢復得分毫不差。

“我先上去了,這裡太悶。”空間裂隙無聲展開,何時一步踏入,轉瞬出現在酒店頂層的停機坪上。

夜風呼嘯著掠過他的髮梢,何時站在八百米高空邊緣,俯視著腳下燈火通明的城市。那些璀璨的霓虹此刻在他眼中,不過是無數個等待審判的罪惡座標。

“真慢。”他頭也不回地說道。

陳暉炎的身影從虛空中浮現,白大褂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何時,總得給「永恆」之人留點說話時間嘛~”他晃了晃手中的紅酒瓶,“順了瓶82年的,要嚐嚐嗎?”

何時沒有回答,只是望著遠處城市的燈火

陳暉炎撇撇嘴,自顧自地灌了一口:“修復建築倒是勤快,對那群螻蟻這麼溫柔?”

“不要讓那些服務員為難。”何時抬起手,掌心的金光映照著夜空,“明天日出前,把空間裡的垃圾處理好。”

“遵命~”陳暉炎誇張地行了個禮,突然眯起眼睛,“說起來……”他晃到何時身旁,“你剛才說‘不吃牛肉’的時候,是在想那個白毛團子吧?”

八百米高空的夜風凜冽,何時的風衣被吹的空空作響。

“嗯。”這個字輕得像嘆息。

陳暉炎手中的紅酒瓶差點滑落,他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何時:“等等等等等等……你剛才……是承認了?”

夜風突然變得溫柔,他轉過身,黑色風衣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很奇怪嗎?”

“當然奇怪!”陳暉炎開啟酒瓶,“平時這種時候你都是——”他板起臉模仿何時的語氣,“‘閉嘴’,‘滾’,或者直接一道金光把我轟飛!”

何時輕笑一聲,目光投向遠處巴比倫塔的方向:“偶爾……也會想對德麗莎誠實一次……”

陳暉炎晃了晃手中的紅酒瓶,突然換上了閒聊般的語氣:“喂,小何啊……”他仰頭灌了一口酒,“說真的,你還那麼恨我嗎?就因為我當年不讓你研究生畢業?”

何時斜睨了他一眼:“怎麼突然問這個。”

“就是好奇嘛~”陳暉炎笑嘻嘻地湊近,身上還帶著紅酒的醇香,“你看咱們現在合作得不是挺愉快的?”

“滾,離我遠點,味道真大。”夜風拂過兩人的髮梢,何時沉默了片刻:“你當時差點害死我。”

“哎呀,這不沒死成嘛~”陳暉炎擺擺手,卻在何時冰冷的注視下訕訕地收起了笑容,“好吧好吧,我承認是有點過分……”

“有點?”何時冷笑。

陳暉炎撓了撓頭:“那……非常過分?”他試探性地觀察著何時的表情,“不過你看,結果不是挺好的?你現在可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何時用真眼望向遠方,巴比倫塔的輪廓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如果不是月下,德麗莎……我早就被侵蝕之種佔據人格了。”

陳暉炎趕緊接話,語氣輕鬆卻帶著幾分認真:“是是是,多虧了你家那一堆白毛團子~不過說真的……你現在還恨我嗎?”

何時沉默了很久,久到陳暉炎以為他不會回答。

“恨。”何時輕聲說。

陳暉炎輕笑一聲,仰頭將剩餘的紅酒一飲而盡:“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一碼歸一碼。”他隨手將酒瓶拋向夜空,玻璃瓶在月光下劃出一道銀色的弧線,隨後化作黑光消散。“你在這個世界不爽嗎?要什麼有什麼——”

何時沉默了。夜風捲著城市的喧囂掠過八百米高空,他的黑色風衣在風中獵獵作響,金光散去,黑色的瞳孔倒映著腳下璀璨的人間燈火。

陳暉炎說的確實是事實。

陳暉炎突然輕笑一聲:“你知道我剛才吃飯的時候在想什麼嗎?”

何時微微側目,投來一個疑惑的眼神。

“想起以前帶你去學術會議的時候,”陳暉炎眯起眼睛,語氣裡帶著懷念,“你小子可是把自助餐區的點心掃蕩一空,還偷偷往口袋裡塞了一點,包裡也塞了幾瓶飲料。”

何時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疑惑。

“現在呢?”陳暉炎誇張地攤開手,“白松露、魚子醬、頂級和牛擺了一桌,你連筷子都懶得動幾下。”他湊近何時,白大褂上還帶著紅酒的味道,“怎麼,小何長大了?”

何時冷冷說:“只是不想和那些人同桌吃飯,一想到月下她們,再看看眼前的噁心,就吃不下飯。”

陳暉炎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哦——明白明白!”他促狹地擠了擠眼睛,“畢竟之前和你同住的可都是大姑娘、大美女~整天和你貼貼,親親我我。”他誇張地做了個對比手勢,“和眼前這些歪瓜裂棗老不死相比,坐在一起確實夠噁心的。”

何時掃了他一眼:“閉嘴。”

“哎呀,理解理解~”陳暉炎不但沒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地掰著手指數起來,“月下小姐的白髮,德麗莎的可愛,還有愛莉希雅的溫柔……”他突然壓低聲音,“話說你到底更喜歡哪個型別的?”

一道金光擦著陳暉炎的耳邊飛過,將他身後的一根鋼柱直接汽化。

“哇哦~”陳暉炎誇張地捂住耳朵,“惱羞成怒了啊!”他靈活地躲到另一根鋼柱後面,“看來是被我說中了~”

何時面無表情地抬起手,指尖再次凝聚金光:“想試試被‘淨化’的滋味?”

“別別別!”陳暉炎連忙舉手投降,卻還是忍不住嘴賤,“我懂我懂,這種私生活問題確實不能亂問……”

“我的生活很好,沒你想的那麼不堪。”何時指尖的金光熄滅,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果然天才都是神經病嗎?”他上下打量著陳暉炎,“你用權能恢復年輕外表,讓我都快忘了你都是快50歲的人了。”

“為什麼說話一直這麼幼稚?”何時皺眉,“整天沒個正形。”

陳暉炎從鋼柱後探出頭,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這叫灑脫~”白大褂在夜風中翻飛,“人生苦短,何必整天板著臉?”

他慢慢收斂了笑容,白大褂在夜風中安靜下來。他靠在鋼柱上,露出嚴肅的表情:“何時,來說說你為什麼恨我吧。”他直視著何時的眼睛,“畢竟我們接下來還要合作,解開心結比較好。”

何時冷冷道:“當著人打我罵我。”

“其他人沒有嗎?”陳暉炎反問,“你孤兒院老師沒打過你?你怎麼不想殺了她們?而且打壓式教育,我在磨礪你的心性,這點屈辱都受不了,怎麼成大事。能屈能伸方為丈夫。”

“撕毀我的論文,侮辱我。”

“不行就是不行!”陳暉炎突然提高音量,“你在質疑我的智商和水平?在我眼裡,那篇論文根本達不到畢業標準!垃圾!”

何時眼中金光閃爍:“拿我當牛馬,週末、節假日繼續給你當‘奴隸’。”

“你個研究生休息什麼!?”陳暉炎嗤笑一聲,“週末很重要嗎?我不是在培養你嗎?助學金、獎學金、補助,我哪一次沒給你爭取?我休息了嗎?那群人高高在上,我們不努力,怎麼和他們平起平坐。你在那個世界不是要把他們踩在腳下嗎?不然你為什麼要選擇我,拿我爬到更高處?”

“拿我當沒有思想的工具,”何時的聲音越來越冷,“讓我完全按照你的想法來。”

陳暉炎站直身體:“我走過的路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按我的計劃走,你一定會成功!你在質疑我在學術界的地位?我為你指明道路不好嗎?有多少人被困在十字路口原地打轉,不然你以為你為什麼在那個世界算是年輕有為?同齡人的佼佼者。當然,也離不開你自己身的天賦和努力。”

“你只是在利用我!”何時終於爆發,周身金光大盛。

“你沒在利用我嗎?!”陳暉炎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幾分瘋狂,“何時,我給你講講哲學吧。”

他向前一步,白大隨風無風扇動:“每個人都是為自己而生,本質上和動物沒有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人會偽裝自己,動物不會。”

陳暉炎直視著何時的眼睛:“我問你,你為什麼要接近月下,愛上月下?是因為你真的不求回報,保護她,給她溫暖嗎?”他冷笑一聲,“你錯了!就是因為你和她在一起能感受到快樂、愉悅、幸福,所以你‘愛’上了她。雖然她也愛你,但這本質上就是一種互相利用!只是你沒深入思考罷了!”

夜風突然靜止,八百米高空陷入死寂。何時眼中的金光劇烈波動,陳暉炎的白大褂上浮現出複雜的數學公式投影。

“看,”陳暉炎突然又恢復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公式,“連你的情緒波動都能用數學建模。愛情?不過是多巴胺和血清素的化學反應~”

何時周身的金光慢慢收斂,他平靜得可怕:“說完了?”

“還沒~”陳暉炎創造出一個蘋果咬了一口,“重點是,利用有什麼不好?”他含糊不清地說,“我利用你完成實驗,你利用我獲得知識和學業;月下利用你獲得溫暖和安全感,你利用她獲得幸福感。”

蘋果核被隨手拋向夜空:“這不就是人類社會運轉的基本邏輯嗎?”

陳暉炎接住,蘋果核在他手中變為黑色光芒消散。他的聲音變得異常嚴肅:“就比如你要淨化世界,除盡所有惡。你真的是為了大義嗎?”

他向前逼近一步:“不過是那些人渣的嘴臉讓你噁心、反感、恨!那些底層人的苦難讓你想到曾經的自己,心裡痛苦得要發瘋!”

陳暉炎猛地抓住何時的衣領:“你就是在發洩!在報仇!說什麼淨化社會?不過是在為西琳報仇,讓整個世界給她陪葬!”

何時瞳孔驟縮,金光在眼底劇烈翻湧。

“來~”陳暉炎鬆開手,突然又恢復了輕佻的語氣,“你給我舉個例子,哪個人做一件事不是為了自己?”

他隨手幻化出一面鏡子,鏡中浮現出無數畫面:

慈善家捐款時的滿足笑容;

母親為孩子犧牲時眼中的欣慰;

甚至德麗莎為何時做飯時臉上幸福的紅暈。

……

“看啊,”陳暉炎敲了敲鏡面,“連最無私的愛裡都藏著自私的愉悅。”他突然貼近何時耳邊,惡魔般低語,“承認吧,你恨這個世界,就像恨當年無能為力的自己。”

鏡面炸裂開來,碎片中倒映出何時扭曲的倒影。陳暉炎大笑著後退:“多有趣啊~所謂救世主,不過也是自私自利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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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時沉默了很久,陳暉炎以為他又要動手。但最終,何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你果然是個瘋子。”

“彼此彼此~”陳暉炎笑嘻嘻地行了個禮。“你成長了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