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下得不大不小,剛好能讓花店門口的雨棚發出一種令人煩躁的滴答聲。蘇晴站在門口,仰頭盯著那個拳頭大小的破洞,雨水正從那裡精準地漏進來,在地面上砸出一個小水坑,彷彿老天爺在玩定點投籃。

"這洞長得還挺圓潤。"蘇婷蹲在旁邊,用手指比劃著,"像被什麼東西精心設計過一樣。"

"比如?"

"比如一個憤怒的高爾夫球,或者某個被甩的富二代用鑽戒砸的。"蘇婷撿起地上的一塊小石子,對著洞口比了比,"也可能是林晚亭的鏡頭蓋飛過來砸的。"

蘇晴嘆了口氣,從櫃檯底下抽出一條抹布,團了團塞進洞裡。抹布立刻被雨水浸透,軟趴趴地垂下來,像條投降的白旗。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路邊。車門開啟,沈藝撐著一把看起來比花店三天營業額還貴的傘走了過來。他穿著筆挺的西裝,領帶打得一絲不苟,整個人像是剛從某個高階金融會議的ppt裡走出來,和花店門口漏雨的狼狽景象形成了慘烈的對比。

"早。"他看了看那個還在滴水的破洞,"需要我找人修嗎?"

"不用,"蘇晴用力擰著抹布,"反正最近也沒什麼客人會站在門口淋雨。"

沈藝的目光掃過空蕩蕩的花店,又落回蘇晴被雨水打溼的袖口:"董事會下午三點結束,我回來吃晚飯。"

"嗯,"蘇晴把溼透的抹布扔進水桶,"記得帶傘,天氣預報說晚上還有雨。"

"我辦公室裡有一把。"

"我說的是家裡那把,"蘇晴頭也不抬地整理著花架,"你上週帶走了。"

沈藝張了張嘴,還沒等他說話,街對面傳來一聲清脆的快門聲。林晚亭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攝影店門口,今天她穿了件酒紅色的真絲襯衫,領口彆著一枚藍蝴蝶胸針——和蘇晴那條斷了的髮圈上的裝飾一模一樣。

"早啊,"她晃了晃手裡的咖啡杯,"需要幫忙嗎?我認識個不錯的雨棚維修工,上週剛給美術館修過玻璃穹頂。"

"不用了,"蘇晴把水桶往旁邊一踢,"我們自己能搞定。"

林晚亭的鏡頭轉向沈藝:"沈總,今天的《商業週刊》專訪別忘了,他們特意問了你婚姻狀況那欄該怎麼填。"

沈藝的西裝袖口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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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點半,雨勢漸小。蘇婷扶著梯子,看蘇晴往破洞上貼防水膠帶。

"所以,"蘇婷嚼著口香糖,"你們現在算什麼關係?"

"房東和租客,"蘇晴用力按著膠帶,"他住樓上,我住花店。"

"哇哦,"蘇婷吹了個泡泡,"那昨晚他為什麼在你房間待到凌晨一點?討論水費賬單?"

防水膠帶"啪"地斷了。

"梯子扶穩。"

"我只是好奇嘛,"蘇婷調整了一下梯子的角度,"你倆現在像那種合租的陌生人,一個用冰箱的上層,一個用下層,偶爾在廚房碰見就點點頭。"

蘇晴撕開新的膠帶:"比那強點,至少我們還共用同一個wifi。"

對面攝影店的櫥窗後,林晚亭的鏡頭又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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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商業午餐會上,香檳杯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珠寶商陳太太的紅指甲在杯沿上敲出一段小調。

"沈太太今天沒來?"她湊近沈藝,香水味濃得能燻死一隻金絲雀。

沈藝切牛排的手頓了頓:"她花店忙。"

"真可惜,"陳太太的紅唇抿出一個誇張的弧度,"下週我女兒的訂婚宴需要鮮花布置,本來想照顧她生意的......"

"我夫人的花店最近不接活動,"沈藝放下刀叉,"推薦您聯絡floraldreams。"

鄰桌傳來一聲輕笑。林晚亭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那裡,正用手機拍著餐前面包:"floraldreams的老闆剛因為財務造假被捕,陳太太。上週的新聞。"

沈藝的餐巾掉在了地上。彎腰去撿時,他看見林晚亭的高跟鞋尖上沾著一小塊藍色防水膠——和他今早在花店門口看到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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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二十分,沈藝回到花店二樓。他鬆開領帶,發現衣櫃裡少了一件襯衫。

下樓時,他看見蘇婷正穿著那件襯衫在插花,下襬打了個結,露出纖細的腰線。剪刀柄上纏著那條斷了的藍蝴蝶髮圈。

"姐夫!"她舉起剪刀,"幫我剪下這根鐵絲。"

"你姐姐呢?"

"去送花了,"蘇婷歪著頭,"穿著你那件舊風衣。"

雨又開始下,水從沒貼牢的破洞漏進來,滴在沈藝擦得鋥亮的皮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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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點五十五分,最後一個客人離開後,蘇晴數著收銀機裡的現金。風鈴響起時,她頭也不抬:"打烊了,明天請早——"

一把車鑰匙放在櫃檯上,旁邊是溼透的《商業週刊》。封面上的沈藝西裝筆挺,配圖文字卻寫著:《獨家專訪:成功背後的孤獨》。

林晚亭的藍蝴蝶胸針在燈光下閃爍:"雨棚修好了嗎?"

"修好了,"蘇晴合上空蕩蕩的收銀機,"反正也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街對面,沈藝的邁巴赫靜靜停著,雨刷器有節奏地擺動,像在倒計時。

雨棚上的破洞還在滴水,但已經沒人去管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