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止再醒來時,房間中靜悄悄的。

她渾身痠痛不止,像是被壓路機壓成片兒再吹起的氣球一樣難受。

她是在哪兒?

對了,慎刑司,墨影和香痕,還有薛垚怎麼樣了。

“來人!”烏止對著外面喊了一聲。

進來的卻不是宮女,而是一身金藍色錦袍的慕容奕。

“枝枝,你終於醒了。”

慕容奕眼底閃過劫後餘生的慶幸,上前扶住痠軟無力的烏止。

烏止沒心情和慕容奕演戲,她扯著慕容奕的袖子問道:“香痕她們呢?”

慕容奕的眸光微黯:“她們還活著。”

“活著她們怎麼不過來見我!”

慕容奕清楚地看到烏止的懷疑,因為烏止醒來而開心的情緒瞬間消散。

他道:“墨影與薛垚無礙,只是吸入了一些煙塵還有些不適,香痕有些嚴重,朕已經讓太醫全力救治她的腿了。”

見慕容奕說得如此詳細,烏止才相信這是真的。

“謝謝皇上。”

沒有歡喜,沒有慶幸,有的只是客套與疏離。

烏止現在很累,的確不太想跟慕容奕演什麼鶼鰈情深。

慕容奕耳邊迴響起姜尚宮給烏止的診斷。

“宸嬪娘娘身子本就虛弱,近幾日鬱結於心,再加上昨日火場讓娘娘驚怒交加,神志受創,難免會昏睡的時間長一些。”

慕容奕敏銳地捕捉到姜尚宮的用詞。

驚怒交加。

驚什麼,他知道。

至於怒……

是慕容奕沒想到的,她沒想到烏止心中竟然是如此。

她氣他佈局謀劃沒有提前告知。

氣他牽連了她身邊的人。

這些慕容奕都認。

但慕容奕不後悔。

自古帝王心術與手段,怎麼能輕易讓一個嬪妃知道。

更何況他要對付的是太后,更是需要謹慎。

唯一的疏漏就是太后竟然會讓人真的對烏止下手。

想到這裡,慕容奕心底泛上一絲愧疚,耐著性子哄道:“朕知道這次你們都受了委屈,等她們三個好起來,朕會補償她們,你安心養著身子可好?”

“好,嬪妾多謝皇上關心。”烏止慢慢躺回床上,仍然揚著一個甜美的笑臉。

可慕容奕卻覺得這個笑臉只是烏止的面具。

他在烏止的杏眸中,沒有看到一絲絲其他的神采。

罷了,枝枝那麼聰明,會想明白的。

前朝的事情還有很多,慕容奕囑咐了宮人好生伺候後,便回到了騰極殿。

當日今日準備滅口刺客的三個死士已經盡數抓到。

可惜的是其中兩個刺客當場服毒自盡。

只剩下一個,正在嚴刑訊問。

……

烏行在騰極殿等了很久才等到慕容奕來。

“皇上,宸嬪娘娘怎麼樣了?”

慕容奕看著那張和烏止有八分相似的臉,氣質卻完全不同的男人,心底的火氣一下就上來了。

不能罵烏止,還不能罵烏行麼。

“能怎麼樣,好著呢,還敢給朕甩臉色。”

烏行:“……”

啊?

妹妹這麼勇?

烏行有些尷尬,替烏止打圓場,“皇上,宸嬪娘娘可能是大病初癒,腦子沒緩過來。”

“呵。”慕容奕冷笑一聲,“都是你們一家子寵出來的脾氣。”

烏行很想說,他們寵著家裡唯一的女孩子不是很正常麼?

誰知道枝枝會進宮,他們一家都不捨得呢。

但話到嘴邊就變成了,“宸嬪娘娘不是沒有分寸的人,想來敢跟皇上發脾氣,一定是把皇上當做最親近的人了。

微臣斗膽再說一句,宸嬪娘娘這個脾氣,也是有皇上一份功勞的。”

這話就是在說烏止的脾氣都是慕容奕自己寵出來的呢。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撥動了慕容奕的神經,他哼了一聲,火氣消了一半。

也是,她脾氣可不就是自己寵出來的。

慕容奕換了個話題,“燕家那邊準備得怎麼樣,楊家現在不能再動了,以免其他世家成了驚弓之鳥,生出反叛之心。

這次太后竟然敢公然在行宮中刺殺嬪妃,還派出死士殺人滅口,這個燕家不必再留了。”

烏行道:“好,臣這就著手去辦。”

刺殺他妹妹,是要付出代價的。

……

天氣越發炎熱。

空氣中都染上了兩分灼燒的味道。

忽聽一聲巨響,驚動了整個朝堂。

燕傢俬自採礦,並且礦場塌陷,幾百人都埋在了其中的奏報被呈到了慕容奕的跟前。

慕容奕大怒,在朝堂上發了好大的火,燕家的人全部下了大獄。

下了朝後,騰極殿中。

慕容奕將奏報狠狠甩在烏行身上,“朕讓燕家出事,沒讓你拿幾百人的性命去填。”

烏行冤枉:“皇上,礦場出事並非臣所為,臣已經讓人拿到了燕家侵地和私自制造火藥的證據,怎麼還會讓礦場出事!”

“礦場的事情不是你做的?”慕容奕皺眉問道。

烏行:“臣願意以宸嬪娘娘的性命發誓……”

“閉嘴。”慕容奕厲喝一聲,“烏行,你好大的膽子,宸嬪的命是你能說的算的嗎!”

烏行:“臣心中最重要的人就是宸嬪,臣只是想證明這件事和臣沒有關係而已。”

慕容奕想到烏止,雖然在宮中遭了不少的算計和委屈,始終也沒做過什麼傷人性命的事情。

甚至因為三個宮人差點死了,自己急昏了過去。

她這樣的善良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想來應該是有很好的家風。

慕容奕對烏行的懷疑消了一些。

“朕會讓刑部和大理寺跟進此事,你知道該怎麼做。”

處理完前朝的事情,慕容奕難免又想起了烏止。

也不知道還氣不氣。

“去私庫中挑些好東西,朕待會去鸞水榭。”

……

鸞水榭中。

烏止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墨影和薛垚兩人的嗓子也好了許多,只是還有些沙啞。

聽起來像是沙啞的低音炮,讓烏止好一陣無語。

最讓烏止擔心的是香痕的腿。

當時火場中那根樑柱砸了下來,為了推開墨影和薛垚,香痕搭上了一條腿。

也正是因為樑柱塌了,下一瞬間整個房頂都塌了下來。

墨影和薛垚生拉硬拽將香痕拖進了一處三角區域,瓦片簌簌落下,恰好砸滅了周圍的火焰。

三人這才逃了出來。

只是墨影和薛垚因為吸入太多濃煙昏迷,直到大火熄滅,她們才被救火的侍衛在慎刑司後面的草叢中發現。

但也因為如此,耽誤了香痕的腿最佳治療時機。

太醫說,能讓香痕的腿能保住,還能行走已經是老天保佑。

想要恢復如常,肯定是不可能了。

聽到這個時候,香痕沒有絲毫的難過,反而安慰愧疚不已的烏止:“娘娘,奴婢沒有關係的,只是娘娘不要嫌棄奴婢才好。”

烏止不是個喜歡哭的人,在慕容奕面前裝可憐是另外一回事。

如今聽香痕這麼說,眼淚再也忍不住。

是她害的香痕。

香痕看著一臉哭喪的薛垚和墨影:“薛公公,咱們現在是同病相憐了,還請薛公公以後多照顧照顧。”

薛垚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香痕姑姑說的哪裡話,以後上刀山還是下火海,您支會一聲,小薛子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