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陳凡端來什麼,哪怕是平日裡她最愛吃的白粥,她只聞聞味道,或是剛吃一小口,便會引發劇烈的嘔吐。

不過短短一天,蘇晴整個人就迅速地消瘦下去,眼窩深陷,嘴唇乾裂,原本略顯紅潤的臉頰又恢復了蒼白。

陳凡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他當即決定,這幾天不出海了,捕魚的事先放一放,一心一意守在蘇晴身邊。

王虎和三石聽說蘇晴病了,也過來看望,見她那般模樣,都十分擔憂。

“凡哥,晴嫂這……要不要去鎮上請個大夫瞧瞧?”王虎提議。

陳凡搖搖頭:“我瞧著像是害喜,大夫來了,估計也沒什麼太好的法子。先看看再說,若是一直這樣,再去不遲。”

他心裡清楚,這個年代的醫療條件有限,對付孕吐,大夫也多是開些調理的方子,效果因人而異。

王虎和三石見陳凡心中有數,便也不再多言,只說有事儘管吩咐。

送走兩人,陳凡回到屋裡,看著床上輾轉反側的蘇晴,眉頭緊鎖。

他坐在床邊,握住蘇晴有些冰涼的手,柔聲道:“晴兒,你別急,也別怕。我在這兒陪著你。”

蘇晴睜開眼,看著陳凡佈滿焦慮的臉,心中湧起一陣暖流,卻也帶著愧疚。

“阿凡,都怪我……耽誤你出海了。”她聲音沙啞。

“傻丫頭,說什麼呢!”陳凡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你和孩子最重要,什麼事都比不上你們。”

他俯身,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你安心養著,其餘的都別管。”

蘇晴眼圈一紅,點了點頭。

夜裡,陳凡幾乎沒怎麼閤眼。

蘇晴睡得很不安穩,時而蹙眉呻吟,時而又會突然坐起,捂著嘴乾嘔。

每次她一有動靜,陳凡都會立刻驚醒,端水遞痰盂,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

等她稍微平復一些,他又會小心翼翼地給她掖好被角,生怕她著涼。

蘇晴迷迷糊糊間,能感覺到身邊男人忙碌的身影和輕柔的動作,心中那道原本就已鬆動的防線,在這樣無微不至的關懷下,一點點徹底瓦解。

她從未被人如此珍視過。

即便是她的親生父母,也未曾這般細緻地照料過她。

這個男人,用他笨拙卻真誠的方式,將她捧在了手心裡。

天矇矇亮時,蘇晴又被一陣強烈的噁心驚醒。

她猛地坐起身,陳凡幾乎是同時醒來,迅速將痰盂遞到她面前。

“慢點,慢點……”他一邊輕撫她的後背,一邊柔聲安慰。

這一次,蘇晴吐得昏天暗地,連膽汁都快嘔盡了。

她渾身虛脫,癱軟在陳凡懷裡,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阿凡……我……我是不是……是不是要不行了……”她哽咽著,聲音裡帶著絕望。

“胡說!”陳凡摟緊她,語氣帶著一絲嚴厲,更多的卻是心疼,“只是孕吐反應大了些,過陣子就好了。別胡思亂想。”

他用粗糙的指腹,輕輕擦去她臉頰的淚水。

“有我呢,不怕。”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疲憊,卻異常沉穩,像一劑強心針,注入蘇晴慌亂的心田。

蘇晴在他懷裡,漸漸止住了哭泣,只是身體還在微微顫抖。

她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海風的味道,此刻卻覺得無比安心。

直到天光大亮,蘇晴才悠悠轉醒。

睜開眼,便對上陳凡佈滿血絲的眼睛。

他見她醒來,露出一抹略顯疲憊的笑容:“醒了?感覺怎麼樣?還想吐嗎?”

蘇晴搖搖頭,聲音依舊虛弱:“好些了,就是……渾身沒力氣。”

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還緊緊抓著陳凡的手,臉頰不由一紅,想要鬆開。

陳凡卻握得更緊了些,溫聲道:“別動,再躺會兒。”

他小心翼翼地將蘇晴的手放回被子裡,然後起身。

“你等著,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蘇晴看著他略顯蹣跚的背影,鼻尖一酸,眼淚又差點掉下來。

這個男人,為了照顧她,一夜未眠。

陳凡來到廚房,看著灶臺和案板,犯了難。

晴兒現在聞不得油煙味,葷腥更是碰都不能碰。

粥她也喝不下。

到底該給她吃點什麼呢?

他想起前世,似乎有些緩解孕吐的小偏方。

比如薑糖水,但晴兒聞不得姜味。

蘇打餅乾?這個時代怕是沒有。

不過,蘇打餅乾的原理是利用鹼性中和胃酸,而且口感乾爽,容易下嚥。

或許,可以嘗試做點類似的東西?

他想起家裡還有些上次做蔥油餅剩下的麵粉。

“燈下研新味”,他苦笑一下,自己這哪裡是研什麼新味,分明是被逼上梁山,想辦法填飽媳婦的肚子。至於“巧手試魚鮮”,眼下是萬萬不敢了,蘇晴聞到魚腥味怕是又要翻江倒海。

他打定主意,先做點最簡單的。

和麵,擀成薄片,切成小塊,然後放在燒熱的乾鍋裡慢慢烘烤。

不放油,不放鹽,只求一個幹香。

很快,廚房裡便瀰漫開一股淡淡的麥香味。

陳凡取出一塊烤得微微焦黃的“面片”,吹了吹,自己先嚐了一口。

嗯,沒什麼味道,但口感還算酥脆,應該不至於引起太大的反胃。

他挑了幾塊烤得最好的,用乾淨的碗裝著,又衝了一碗極淡的蜂蜜水,端到蘇晴面前。

“晴兒,來,試試這個。”陳凡將碗遞過去,“我烤了點面片,你嚐嚐看,能不能吃下一點。”

蘇晴看著碗裡樸實無華的淡黃色面片,又看看陳凡滿是期待的眼神,心中一暖。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塊,輕輕咬了一小口。

乾乾的,沒什麼滋味,但也沒有讓她立刻產生噁心的感覺。

她慢慢咀嚼著,嚥了下去。

胃裡似乎沒有太大的反應。

“怎麼樣?”陳凡緊張地問。

蘇晴對他露出一抹淺淺的笑:“還好……不難受。”

她又吃了一小口。

陳凡見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你慢點吃,別噎著,喝口蜂蜜水。”

蘇晴小口小口地吃著面片,喝著蜂蜜水。

雖然依舊沒什麼胃口,但總算是吃了點東西下去。

看著蘇晴將一小碗麵片都吃完了,陳凡比自己捕到一船大魚還要高興。

“阿凡,謝謝你。”蘇晴放下碗,輕聲道。

“跟我還客氣什麼。”陳凡伸手,替她擦去嘴角的面屑,“只要你能吃下東西,讓我做什麼都行。”

接下來的幾天,陳凡便專心在家照顧蘇晴。

他變著法子給她做些清淡、開胃的吃食。

烘烤的無味面片,熬得極爛的小米粥,偶爾也會嘗試用新鮮的水果榨一點點果汁,兌上許多水給她喝。

雖然蘇晴的孕吐反應依舊時好時壞,但有陳凡無微不至的照料,她的精神狀態明顯好了許多,臉上也漸漸有了些血色。

這天傍晚,蘇晴的精神好了些,靠在床頭,看著陳凡在燈下為她削一個蘋果。

昏黃的燈光勾勒出他專注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他的手很大,骨節分明,此刻卻拿著小巧的水果刀,小心翼翼地轉動著蘋果,一圈圈薄薄的果皮連綿不斷地垂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