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穎快步走到沙發前,坐定,端起面前的一杯溫水,幾大口喝了下去,看著兒子。

鄭君彥覺得有些心神不寧,母親的眼神像是在一層層地剝開他的偽裝,宣告著他所想的,自己全部瞭然。

“兒子,也許你還不明白為什麼我會那麼著急地讓你們將所有的事都辦妥了。”

她收回了目光,眼神柔和了下來。

嬌嬌和君彥同時抬起頭來看著她。

“因為我知道你們之間的感情是純粹的,也是幸運的。所以我想促成你們一生的幸福,沒有外界打擾的寧靜和純粹。”

“媽,我知道。”

鄭君彥突然覺得有些不耐煩,從開頭他就能預料到,母親將要陳述的事實,大抵是叔叔和嬸嬸的事情。

就是要趕在鄭君彥尚未掌握集團大權之前的混沌階段,消減老爺子談條件的價碼。

“不,你不知道。媽只是以過來人的身份想要你真正的幸福。

溫穎緊盯著兒子,打算破釜沉舟。

鄭君彥覺得被一種恐懼包裹著,從心底抗拒去了解早已認定的關於母親的婚外情。

他快速地起身,說時候不早了,改天再說吧。

“你不知道,你爸爸離過婚,我是她的第二任妻子,而自打生下你之後,我們再沒有了夫妻之實,從始至終我們都是在扮演著夫妻的角色。你爺爺一直都知道,但視而不見。”

母親在背後隱忍地說道,她微微偏著頭,喘著粗氣,壓抑不住地悲傷就要化作淚水奔湧而出。

“你說什麼,為什麼?”

鄭君彥從未聽過這樣的事,略顯震驚地轉頭看著媽媽。

“你爸迫於你爺爺的壓力,和他這一生的摯愛離婚,因為不能生育。”

母親低下頭,輕聲說道。

鄭君彥重新坐回沙發,心疼地看著母親。

“他愛著別人怎麼還能同你結婚呢?”

他看了看嬌嬌,想不通自己的父親能做出這等絕情的事來。

“上世紀的事情怎麼能像現在,全憑父母開心,真以為處著處著就能有真感情了呢。等到我真正成熟長大的時候,早已身不由己。世紀末,我家廠子徹底倒了,東山再起靠的是你們鄭家。不用爹孃言明,我也知道自己揹負著幾百口工人的保障和家族榮譽。”

母親看著那盆放在不遠處的蘭花,帶著光暈的紫色花蕾分外耀眼。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鄭君彥痛苦地看著母親。

“兒子,我知道你早已長大,可是人生的每一階段幾乎都是相同的,有些東西我先體會了,想讓你早一些通透,明白到底什麼能讓自己過得平和寧靜。媽媽的苦和痛,不需要你理解和承擔。早點睡吧。”

母親起身拍拍兒子的肩膀,朝著側邊的臥室走去。

“嬌嬌,你是個聰明善良有主見的女孩子,不像我當年那麼幼稚。”

她轉過頭來又對玉嬌嬌說道。

“媽,他在那兒。一直和那個女人在一塊嗎?”

鄭君彥突然攥緊了拳頭,起身攔在母親的面前問道。

“兒子,媽媽不需要你為我出頭。對於你的父親,幻想在你出生之後就徹底破滅了,我對他的唯一要求就是,既然婚姻還得在面上維持,那就勉勉強強給你給完整的家吧。不過,似乎效果不是很好。因為,你還是搬出去了。現在,我沒有什麼可隱瞞的了。去睡吧,你要有新的家庭了,就當是你人生中的一個小插曲吧。”

母親說完進了臥室。

鄭君彥看著母親離開的背影,眼角溼潤了,轉身坐回沙發上,點上煙,一根根地抽起來。

“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他低著頭對嬌嬌說道。

嬌嬌走向他,抱了抱他,轉身上樓去了。

當然睡不著,一直留心著樓下的動靜。

鄭君彥掐滅菸頭,母親的遭遇讓他很是難受。他想象不出,若是自己會對嬌嬌做出那樣的事情,那得多痛啊。

快步朝父親的臥室走去,門從未上鎖,但他也不會進去。

現在,他覺得還是不大能接受,想要親自去求證些什麼。

推開門,一點人氣也沒有,像是塵封已久的廢棄屋子。

他拉開抽屜,一摞照片出現在眼前,一點遮擋也沒有,照片上父親摟著的女人很是開心,當然不是母親。一張張往下翻,從年輕到現在,好像是一年一張的紀念照,寫著相會的地點和日期,毫無遮擋。

鄭君彥覺得血就要從頭頂噴湧而出。

得到他們的住址一點也不難。很快,他就在一個相框後面找到了女人的家庭住址。

抓起車鑰匙就往外跑。

兩個女人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同時從屋子裡出來,在客廳裡相遇,相互看了看,各自回房了。

鄭君彥在空曠的街道幽深的夜色中快速地行駛著,車速越來越快,一個不注意,撞上了護欄。

他一下子清醒,開啟車窗,寒氣讓他冷靜下來。

放緩了車速,朝著目的地開去,是個中檔小區,他們住的是大平層。

那間目標屋子還亮著燈,一閃一閃的,大概是在看電影。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打算離開。

可心還是疼的厲害,為母親不甘心。轉身上樓,按下了門鈴。

十幾秒後,門開啟了,身著睡衣的父親站在門前,目光卑怯地看著他。背後是喧鬧的電影聲。

“過段時間,回去和我媽把手續辦了吧。其他的我說了算,任何人也不能拿捏她。”

說完再沒看父親一眼,迅速地轉身離去。

“誰啊?”

一個略微尖利的女人聲音從門後傳來。

“深夜推銷的。”

男人沉靜地回道。

鄭君彥回到家中,徑直進了嬌嬌的房間,一言不發地抱著她,像個孩子一樣往她的懷裡躲。

嬌嬌感到了熱熱的淚水,輕撫著他的頭髮後背,像是哄睡嬰兒般。直到他在懷中沉沉睡去。

她聽到了汽車聲和開鎖的聲音,起身站在樓梯上察看,剛好和深夜回家也往樓上看著的鄭君彥的父親四目相對。

她趕緊收回目光,沒有說一句話,轉身進了屋子,好似生怕驚醒了房間裡好不容易熟睡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