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玉嬌嬌點了點昨天拿到的幾百塊錢,慎重地塞進暗袋裡,快速地從衣櫃裡扯了一件風衣,背起昨晚已經準備好的雙肩包,再次確認已經購買好的車票,推門出來。

發現客廳透著藍瑩瑩的光,背後是一張若隱若現的臉。

“白疾風,要死啊,要是大半夜不得把我送走。”

玉嬌嬌確實被嚇到了,輕聲訓斥道。

“你不是說要節約嗎,這不是在省電?鍋裡有紫米粥,吃點吧,胃裡空蕩蕩的,坐車不舒服,尤其是那種鄉村土路,按照你的行程安排,壓根就沒有吃東西的時間。”

白疾風說著,開了客廳的燈,朝著廚房走去。

玉嬌嬌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我知道,你趕不及,都給你放在保溫杯裡,還有勺子,坐上動車再吃吧。”

不等著急的玉嬌嬌開口,白疾風就將大肚保溫杯放在一個帆布袋子裡,遞到玉嬌嬌的手中。

“以前,程歡也這樣照顧我,笑話我是城裡娃兒,嬌生慣養,衣服洗不乾淨,飯做得也不好吃,其實是她小瞧人,那次白襯衣上的一片黃,是因為不小心壓著了一個壞掉的石榴,所以洗不乾淨。做飯嘛,當然是她先入為主的想象了。哪有我不會做的。”

玉嬌嬌傷感地說道。昨晚,她幾乎沒怎麼睡著,想著見到好朋友該如何面對,要怎麼樣徹底和這段友誼告別。

“美嬌嬌,你覺得我也是你好朋友一樣的嗎?”

白疾風冷不丁地問了一句,眼神閃爍,臉憋得有些發紅。自個也覺得是往別人傷口上撒鹽,而且自己並沒有說實話,甚而連名字都是假的。雖然沒有惡意,終究在陷入如此處境的女孩面前,就是一種罪大惡極的欺騙。

奈何玉嬌嬌正沉浸在自己的煩心事中,壓根沒有注意眼前人的心裡波動。

“你說什麼,有啥電話聯絡,快來不及了,我得趕上首班地鐵。祝你工作順利。”

玉嬌嬌邊說邊提了提手上的帆布袋子,摸了摸包裡的鑰匙,輕快地出了門。

“哎呀,好沉,你當我是豬啊。”

出了門,她又伸頭進來說了句,但還是蠻開心地提著這份沉甸甸的關心,朝著距離小區兩百米的地鐵飛奔而去。

匆忙上了高鐵,安頓下來後,果然,肚子就咕嚕嚕叫起來了。

解開白色的帆布袋子,第一眼看到的卻是疊在一塊兒的紅彤彤的百元大鈔。血又一次湧上臉龐,她當真感動得要哭了,這傢伙還真是有心啊。

看了看左右,沒人注意她,悄摸伸展開,數了數,三百五十。鐵定是那小子的全部家當了。

“馬蹄疾,要死啊,錢都給我了,你吃啥?”

突然心頭一熱,突然覺得和這小子無端的熟稔起來了好幾倍,他就像自己的弟弟一樣,姐弟情熱熱的。

“我會做飯啊,放心,餓不死。倒是你,沒錢,小心還得自己賣自己。在外不露財,無論多少,別讓人惦記。”

玉嬌嬌心暖暖的,吃了大半瓶黏糊糊的粥,甜甜地睡著了。

一覺醒來,距離要到的縣城只有十來分鐘了,耳中傳來各式各樣聽不懂的方言,間或有交接工作的普通話。

看向窗外,高矮有序的樓房、山巒撲面而來,除了上頭奇奇怪怪的圖畫和裝飾,和她到過的任何一個縣城沒有不同的。

按照昨晚熬夜做好的簡單攻略,馬不停蹄地地奔著去找前往鄉鎮的汽車站。奔著省錢,行李不多,打了攬客報價的便宜摩的,不曾想,到地了,她一開口說普通話,人就比劃著坐地起價。眼看著時間飛逝,她沒有過多糾纏,不然,就現在這缺錢的情況,為著那五塊錢,她非得跟人纏鬥上幾小時。

千難萬難地買到了最後一趟開往鄉鎮的汽車票。果然,如白疾風所料,根本沒有吃午飯的時間,鄉村大巴在半個小時後就要啟程。

看了看車站邊上飄著香味的小吃店,只能砸吧砸吧嘴,乖乖地進了簡陋的站臺,掏出帆布袋子裡的半罐子濃粥,擦了擦勺子,旁若無人地吃了起來。周圍人說的話,她一句也聽不懂。

吃了幾口,覺得嘴裡寡淡得很,老是吃甜的,也不管肚子飽的,洩氣地放了回去。猛然發現袋子夾層裡好似還有東西,激動地掏了掏,居然是幾包小零食,還配了幾包鹹菜,是之前她就著白米飯吃的那種。

“好小子,真是懂你姐姐。”

玉嬌嬌打心底的更加認同這陌路弟弟了。

鄉村大巴上充滿了汗酸味兒、菸草味兒,大爺大娘們滿車亂飛的吐沫星子,一車的歡聲笑語,還有農藥化肥、大米蔬菜吃貨、小雞小鴨,一些是乘客的,大多是司機給人捎帶的,司機大哥在城裡頭整整繞了四十多分鐘,邊電話邊拉貨,一點也不顧她的急切,最終才心滿意足地出了城。

她的位置被安排在最後排的中間位置,所有人都嫌棄的位置。對於不時走上一截土路的晃盪車子,玉嬌嬌壓根不敢睡,對於這些鄉民,她倒是百分百的放心,就怕一不小心沒有抓牢,一下子給飛出去。

車子到了半路,鄰座鬍子拉碴的大叔大概是實在看不下去她想睡又不敢睡的尷尬處境,也許也是為了同側前方燙著紅色捲髮的大嬸逗趣,主動比劃著跟她換了座位。

嬌嬌得以坐上靠窗的位置。可是一點睡意也沒有了,所謂的近鄉情更怯,她心亂如麻。

明明是朋友不仁不義,反倒是覺得自個做錯事了。

要是她家人生了大病,或是什麼悲慘的事情,自己這樣直接不留情面的上門去,是不是會讓人在老家無立足之地,徹底失去故鄉呢。

她越想越覺得困難起來,昨晚的勇氣完全消散了,要是這車剛好停下來,或許她立馬就下去往回走。

自個也不是完全沒有退路,鼓起勇氣跟父母道個歉,乖乖聽從他們的安排,回老家去考個編制啥的,可以慢慢地賺錢還給他們。

“不行,絕對不行。我一定得問個明白,至少得知道,她為何非得這樣做?”

她將臉緊貼著窗戶,看著車窗外一片片一閃而過的深山密林,輕聲低語著。不知不覺間,淚水積滿了眼眶,滾落了下來。

自個好似很久沒掉過眼淚了,忙著處理亂七八糟的債務和一點點撿起散落的生活信心,哭和傷感的時間,幾乎都沒有。

大巴車晃悠悠地停靠在一個熱鬧的集市上,車上的人紛紛下車。顯然,這不是村莊啊,玉嬌嬌著急了。

急吼吼地上前去詢問正在忙著聯絡前來取託運貨物的貨主。

司機不耐煩地用蹩腳的普通話告訴她,這車就到這鄉里,她說的村子和這鎮子同名,但距離這還有一二十里,不通公路,車子進不去。

玉嬌嬌一下子懵了,這不是要靠著雙腳進入深山老林嗎。白疾風那烏鴉嘴,當真給說中了。

更叫人崩潰的是,司機告訴她今天沒有去縣城的車,最早的一趟是明天早晨九點。

嬌嬌愣在原地,耳邊是熙熙攘攘趕集的莊稼人,大機率是要露宿街頭了。

現在只能求助給她提供資訊的人了,要是剛好他也在這市集上就好了,自個願意拿出身上所有的錢給他做酬勞,只要人帶她去找朋友。

她慌忙拍了一張市集的照片發了過去,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對方久久沒有回。打了幾個語音電話,依舊沒有反應。

好一會兒,對方才承認自個確實是這的人,不過是在外頭打工,並不在家中。他不過是看見玉嬌嬌釋出的資訊,看著很想鄰村的家鄉人的特徵,在圈子裡一問,有人言之鑿鑿的說就是那村子裡的。

聽得這訊息,嬌嬌如同五雷轟頂。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本是開玩笑的,沒想到你當真了。”

對方看來是真的覺得慚愧,玉嬌嬌不再理會他,氣得在大街上直跺腳,舉目四望,有些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