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死一線

刺骨的寒意滲入骨髓，蕭綰在黑暗中艱難地睜開眼。耳邊是滴水聲和遠處隱約的坍塌聲，空氣中瀰漫著塵土與血腥味。她試著動了動手指，尖銳的疼痛立刻從四肢百骸傳來。

\"醒了？\"

沙啞的聲音從身側傳來。蕭綰轉頭，看到謝昀靠坐在巖壁旁，半邊身子都是血，卻仍緊緊握著她的手。

\"謝昀...\"她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他輕輕按住。

\"別動。\"謝昀聲音虛弱，\"你肋骨可能斷了。\"

蕭綰這才注意到自己胸前纏著布條，應該是謝昀臨時包紮的。她環顧四周，發現他們被困在一個狹小的石縫中，外面是崩塌的亂石堆。

\"其他人呢？\"她小聲問。

謝昀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失散了。\"他頓了頓，\"父親他...\"

蕭綰想起謝謙沖向大祭司的那一幕，心如刀絞。她輕輕回握謝昀的手：\"也許...也許他們還活著...\"

謝昀沒有回答，只是望向石縫外微弱的光線：\"天亮了。\"

藉著晨光，蕭綰這才看清謝昀的傷勢——右肩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左腿不自然地扭曲著，臉上滿是血痕。她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湧出來。

\"哭什麼。\"謝昀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淚，\"死不了。\"

\"血契...\"

\"嗯。\"他輕聲道，\"你活著，我就死不了。\"

蕭綰突然想起什麼，急忙摸向懷中：\"地圖！\"

\"在這。\"謝昀從袖中取出那張絲帛地圖，\"沒丟。\"

蕭綰長舒一口氣。地圖還在，就還有希望。她強忍疼痛坐起身，開始檢查謝昀的傷勢。

\"腿斷了。\"她輕觸他的左腿，\"得固定。\"

謝昀咬牙忍痛，看著她從裙襬撕下布條，又找來兩根相對筆直的樹枝做夾板。

\"忍著點。\"她輕聲道。

謝昀點頭，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蕭綰一狠心，迅速將斷骨復位，再用夾板固定。謝昀悶哼一聲，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卻硬是沒叫出聲。

\"好了。\"蕭綰繫緊布條，\"能走嗎？\"

\"試試。\"謝昀扶著巖壁艱難站起，剛邁一步就踉蹌著向前栽去。

蕭綰連忙扶住他，卻因力氣不夠被帶得一起摔倒。兩人跌作一團，謝昀的手臂正好壓在她胸口傷處，疼得她倒吸冷氣。

\"抱歉...\"謝昀慌忙挪開手，卻因動作太猛牽動肩傷，又是一陣齜牙咧嘴。

兩人相視一眼，突然同時笑出聲來。這笑聲沖淡了洞中的陰霾，也讓疼痛似乎減輕了幾分。

\"慢慢來。\"蕭綰扶著謝昀重新坐好，\"先想辦法出去。\"

謝昀指向石縫一側：\"那邊有微弱的氣流，可能有出路。\"

蕭綰小心爬過去檢視，果然感覺到一絲涼風。她扒開幾塊碎石，露出個狹窄的縫隙。

\"能爬出去！\"她欣喜地回頭，\"但你的腿...\"

\"你先出去。\"謝昀不容置疑地道，\"找人來救我。\"

蕭綰搖頭：\"不可能丟下你。\"

\"綰綰...\"

\"要麼一起走，要麼一起死。\"蕭綰固執地看著他，\"選吧。\"

謝昀無奈地笑了：\"倔丫頭。\"他指了指角落，\"那裡有根斷矛，給我當柺杖。\"

兩人花了將近一個時辰，才艱難地爬出石縫。外面是崩塌過半的地下城池，金字塔已經倒塌大半，滿地都是碎石和屍體。

\"大祭司...\"蕭綰警惕地環顧四周。

\"死了。\"謝昀指向金字塔廢墟，\"在那下面壓著。\"

蕭綰鬆了口氣，卻又想起蘇婉和謝謙：\"我娘和你父親...\"

\"找找看。\"

兩人互相攙扶著在廢墟中搜尋。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誰都沒有抱怨。忽然，蕭綰看到不遠處有塊染血的布料在微微顫動！

\"那邊！\"

他們踉蹌著走過去，掀開碎石板，發現下面壓著的竟是蘇婉！她臉色慘白，右腿被石板壓住，已經失去了意識。

\"娘！\"蕭綰手忙腳亂地想要搬開石板。

謝昀用斷矛當槓桿，兩人合力才將石板撬開。蘇婉的右腿血肉模糊，但還有微弱的脈搏。

\"還活著...\"蕭綰喜極而泣，連忙撕下衣襟為她包紮。

謝昀繼續在附近搜尋，很快在一處坍塌的牆角發現了謝謙。老人被埋在碎石下，只露出半個身子，已經沒了氣息。

\"父親...\"謝昀跪倒在地，顫抖著拂去父親臉上的塵土。

謝謙的表情很平靜，嘴角甚至帶著一絲釋然的微笑。他的手緊緊攥著，似乎握著什麼東西。

謝昀輕輕掰開父親的手指——是一塊殘缺的玉佩，上面刻著半個\"謙\"字。這玉佩與他腰間佩戴的另一半正好是一對。

\"二十年的囚禁...\"謝昀聲音哽咽，\"就為了這一刻...\"

蕭綰默默走到他身邊，輕輕抱住他的肩膀。謝昀將臉埋在她頸窩，肩膀微微顫抖。蕭綰感覺頸間一片溼熱，卻假裝不知，只是更緊地抱住他。

\"他會為你驕傲的。\"她輕聲道。

謝昀深吸一口氣，將玉佩收入懷中：\"我們得離開這裡。\"

蘇婉的情況不容樂觀，必須儘快就醫。兩人用斷矛和布條做了個簡易擔架，小心地將蘇婉抬上去。

\"我來拉。\"謝昀咬牙撐起身體，\"你扶著後面。\"

蕭綰知道勸不動他，只能儘量分擔重量。兩人拖著擔架，沿著地下河的方向艱難前行。河道逐漸變寬，水流也越來越急。

\"前面有光！\"蕭綰突然喊道。

果然，遠處出現了一個洞口，陽光透過水簾照進來。兩人精神一振，加快腳步向出口走去。

穿過水簾，眼前豁然開朗——他們竟來到了天池的另一側！湖水湛藍如鏡，四周雪山環繞，美得令人窒息。

\"有人！\"蕭綰突然指向湖邊。

幾個獵戶打扮的人正划著小船在湖上捕魚。看到突然出現的三人，他們驚訝地划船靠近。

\"救命！\"蕭綰用盡全力喊道，\"有人受傷了！\"

獵戶們七手八腳地將他們接上船。看到蘇婉的傷勢，一個年長的獵戶立刻取出藥粉撒在傷口上。

\"你們從天池秘境出來的？\"老獵戶震驚地問。

謝昀點頭：\"多謝相救。\"

\"先回村子。\"老獵戶指揮其他人划船，\"這傷得趕緊治。\"

小船靠岸後，獵戶們用馬車將他們送到山下的村莊。這是個與世隔絕的小村落，村民們淳樸熱情，很快請來了村中的老醫師。

\"腿保不住了。\"老醫師檢查完蘇婉的傷勢，搖頭道，\"必須截肢。\"

蕭綰如遭雷擊：\"沒有別的辦法嗎？\"

\"再拖下去命都沒了。\"

蕭綰看向謝昀，後者輕輕點頭。她咬著嘴唇，含淚同意了手術。

老醫師讓村民按住昏迷的蘇婉，用燒紅的刀切除了壞死的腿部。蘇婉在劇痛中短暫醒來，又很快昏死過去。蕭綰全程緊握著母親的手，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手術結束後，老醫師又處理了謝昀和蕭綰的傷勢。謝昀的腿被重新固定，肩傷也包紮妥當；蕭綰的肋骨用布條纏緊，手上的擦傷塗了藥膏。

\"你們在這養傷。\"老獵戶安排他們住進自家廂房，\"等好些了再走。\"

夜深人靜，蕭綰悄悄來到謝昀床邊。他正望著窗外的月亮出神，臉上淚痕未乾。

\"睡不著？\"她輕聲問。

謝昀搖頭，往床裡挪了挪，給她騰出位置。蕭綰小心地躺下，生怕碰到他的傷處。

\"疼嗎？\"她問。

\"還好。\"謝昀側頭看她，\"你呢？\"

\"也還好。\"

兩人相視一笑，都明白對方在強撐。月光透過窗欞，在床前灑下一片銀輝。蕭綰突然想起什麼，從懷中取出地圖。

\"你看。\"她指著圖上一處標記，\"這是什麼？\"

謝昀湊近細看：\"好像是...另一條密道？\"

地圖顯示，天池底部有條暗河直通山外。如果他們當時繼續沿著地下河走，或許就能...

\"幸好沒發現。\"蕭綰後怕地說，\"以我們的狀態，根本不可能潛水。\"

謝昀點頭，突然指著地圖角落的一行小字：\"這是什麼？\"

蕭綰仔細辨認：\"'蘇謝血脈，方可開啟'...後面還有幾個字被血跡蓋住了。\"

\"奇怪。\"謝昀皺眉，\"之前沒這行字。\"

蕭綰心頭一跳：\"難道...\"

\"血契啟用了隱藏資訊？\"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一種可能——這地圖會隨著血契的深化而顯現更多內容！

\"試試看。\"謝昀咬破手指，將血滴在地圖上。

血珠接觸絲帛的瞬間，竟被迅速吸收！地圖上漸漸浮現出新的線條和文字，最終形成一張完全不同的路線圖！

\"這是...\"蕭綰瞪大眼睛。

\"皇陵密道。\"謝昀聲音發緊，\"通往真正的《山河社稷圖》埋藏處！\"

蕭綰倒吸一口冷氣：\"所以天池這個是...\"

\"贗品。\"謝昀冷笑，\"蘇老將軍果然老謀深算。\"

地圖顯示，真正的秘寶藏在皇陵最深處，需要蘇謝兩家血脈共同開啟。而開啟的方法竟然是...

\"婚禮？\"蕭綰讀出那行小字，臉瞬間紅了，\"'蘇謝聯姻，血契圓滿，方可啟封'...\"

謝昀突然翻身壓住她，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看來我們得儘快完婚。\"

蕭綰心跳如鼓，卻故作鎮定：\"誰說要嫁給你了？\"

\"不嫁？\"謝昀低頭，鼻尖幾乎碰到她的，\"那秘寶怎麼辦？\"

\"我...我可以找別的謝家人...\"

\"試試看。\"謝昀輕笑，突然吻住她的唇。

這個吻溫柔而堅定，帶著藥味的苦澀和血氣的腥甜，卻讓蕭綰渾身發燙。她不由自主地回應著，直到胸口傷處傳來一陣刺痛。

\"唔...\"她輕哼一聲。

謝昀立刻鬆開她：\"弄疼你了？\"

蕭綰搖頭，卻見他眼中滿是自責。她抬手撫上他的臉頰：\"我沒事。\"

謝昀捉住她的手，在掌心印下一吻：\"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趕路？\"蕭綰驚訝道，\"你的傷...\"

\"必須儘快回京。\"謝昀神色凝重，\"大祭司雖死，但謝琅下落不明。若他先找到皇陵...\"

蕭綰明白他的擔憂。謝琅知道血契的秘密，若被他搶先一步...

\"好。\"她點頭，\"明天一早就出發。\"

謝昀重新躺下，輕輕將她摟入懷中，小心避開她的傷處。蕭綰靠在他胸前，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漸漸進入夢鄉。

她不知道的是，謝昀整夜未眠，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眼中滿是複雜的情緒。月光下，他心口那朵曼珠沙華的印記微微發燙，彷彿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