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絕處逢生

刺骨的河水裹挾著泥沙灌入口鼻，蕭綰眼前一片黑暗。湍急的水流中，她只能死死攥住謝昀的衣袖，生怕一鬆手就會被衝散。

\"嘩啦——\"

三人被衝出水面，重重撞在河心一塊突出的礁石上。蕭綰後背一陣劇痛，嗆咳著吐出幾口河水。謝昀一手抓住岩石縫隙，一手仍緊摟著她的腰。

\"蘇夫人！\"他突然大喊。

蕭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蘇婉被急流衝向下游，眼看就要消失在拐彎處！

\"娘！\"她掙扎著想追上去，卻被謝昀拽住。

\"別動！\"謝昀厲喝，\"你救不了她！\"

蕭綰奮力掙扎，冷不防腳下一滑，兩人同時被水流捲走！天旋地轉間，謝昀猛地將她托出水面，自己卻被暗流捲入河底！

\"謝昀！\"蕭綰驚恐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正要潛下去救人，腰間突然一緊——不知何時漂來的一截浮木撞在她身上！

求生的本能讓她抱住浮木，但目光仍死死盯著河面。一秒、兩秒...謝昀始終沒有浮上來...

\"不...不...\"淚水混著河水滾落，蕭綰心如刀絞。血契在，他死她死，可為什麼她還活著？

正當絕望之際，下游十餘丈處突然水花四濺，謝昀破水而出！他劇烈咳嗽著，右手卻高高舉起——手中攥著的是那張真正的《山河社稷圖》！

\"謝昀！\"蕭綰破涕為笑，拼命划水向他靠近。

謝昀喘息著遊向她，兩人在湍流中艱難匯合。他蒼白的臉上掛著水珠，卻還擠出一絲笑：\"說過...死不了...\"

蕭綰想罵他又捨不得，只能緊緊抱住他的手臂。兩人順著水流漂了一段，終於被衝到一處淺灘。

蕭綰精疲力盡地爬上岸，癱倒在鵝卵石上大口喘息。謝昀踉蹌著走到她身邊，突然單膝跪地，吐出一口河水。

\"你沒事吧？\"蕭綰連忙撐起身子。

謝昀擺擺手，指向不遠處：\"看...\"

蕭綰轉頭，只見蘇婉正從對岸的蘆葦叢中爬出來，雖然狼狽，但看起來並無大礙！

\"娘！\"蕭綰喜極而泣，朝對岸揮手。

蘇婉也看到了他們，高聲喊道：\"下游有座橋！我們在那裡匯合！\"

太陽漸漸西沉，三人終於在河下游的一座木橋邊重聚。蘇婉衣衫盡溼，髮髻散亂，卻仍保持著從容的氣度。

\"沒事就好。\"她檢查著蕭綰的情況，目光中滿是心疼。

謝昀將地圖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所幸油紙包裹得當，地圖完好無損。

\"大祭司說的'天池秘境'是什麼？\"蕭綰問道。

蘇婉面色一沉：\"那是《山河社稷圖》標註的最後一座要塞，據說藏著前朝留下的...大殺器。\"

\"大殺器？\"

\"一種能瞬間摧毀城池的武器。\"謝昀接過話頭，\"先帝血洗蘇家，就是怕它落入敵手。\"

蕭綰心頭一震。難怪北狄人不惜一切代價要得到地圖...

\"現在怎麼辦？\"她看向母親，\"大祭司不會放過我們。\"

蘇婉沉思片刻：\"先去天池。必須在北狄人之前找到那件武器。\"

\"可天池在哪裡？\"蕭綰看向地圖。

謝昀指向圖中央的雪山：\"祁連山脈最高峰，終年積雪。\"

\"至少要十天路程。\"蘇婉估算道，\"北狄人肯定也會往那邊趕。\"

謝昀收起地圖：\"我去找馬。\"

他剛要轉身，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三人迅速躲入橋下，只見一隊北狄騎兵疾馳而過，為首的正是在顧家莊園見過的巫女！

\"這麼快就追上來了？\"蕭綰小聲驚呼。

蘇婉蹙眉：\"他們應該派了多路人馬攔截。\"

等騎兵走遠，謝昀輕聲道：\"跟我來。\"

三人沿著河岸潛行，不多時來到一座小漁村。時近黃昏，村中炊煙裊裊，幾個孩童在岸邊嬉戲。

\"在這等著。\"謝昀示意母女二人藏好，自己走向村中最大的一間茅屋。

蕭綰緊張地看著他敲門，與開門的漁夫交談。片刻後，謝昀招手示意她們過去。

\"這位是趙叔。\"他介紹道，\"曾在謝家軍中效命。\"

滿臉皺紋的老漁夫打量了三人一番，側身讓進門：\"進來吧。\"

屋內簡陋但整潔，牆上掛著漁網和蓑衣。趙叔的妻子正在熬魚湯，香氣撲鼻。

\"先換身乾衣服。\"趙嬸取出幾件粗布衣裳，\"飯馬上好。\"

換好衣裳，三人圍坐在火塘邊。熱騰騰的魚湯下肚，蕭綰總算感覺活過來了。

\"趙叔。\"謝昀放下碗，\"我們需要三匹馬，和去祁連山的路引。\"

老漁夫抽著旱菸，眉頭緊鎖：\"最近北狄人到處設卡，難啊。\"

\"務必想辦法。\"謝昀從懷中取出一枚玉佩，\"這是信物。\"

趙叔接過玉佩一看，臉色驟變：\"世子令？！\"他連忙起身行禮，\"小老兒有眼不識泰山！\"

\"不必多禮。\"謝昀扶起他，\"家父可曾來過？\"

趙叔搖頭：\"老王爺多年未見了。\"他猶豫片刻，\"不過...\"

\"不過什麼？\"

\"上月有個北狄商隊經過，車上有位病弱的老者，長相與老王爺有七分相似。\"

謝昀呼吸一滯：\"確定？\"

\"不確定。\"趙叔搖頭，\"那老者被關在鐵籠裡，神志似乎不清醒...\"

蕭綰心頭一緊。如果那真是謝謙...

\"商隊往哪去了？\"謝昀聲音發緊。

\"西北方向。\"趙叔指向窗外，\"祁連山。\"

屋內一片寂靜。蕭綰悄悄握住謝昀的手，感受到他指尖的顫抖。

\"天亮就出發。\"謝昀最終道。

夜深人靜，蕭綰躺在外間的草鋪上輾轉難眠。裡間傳來謝昀與趙叔的低語聲，似乎在商討路線。

\"睡不著？\"蘇婉輕聲道。

蕭綰轉向母親：\"娘，謝昀的父親真的還活著嗎？\"

蘇婉沉默良久：\"我不知道。但若真被北狄囚禁二十年...\"她沒有說下去，但蕭綰明白其中的可怕。

\"血契到底是什麼？\"蕭綰又問，\"為什麼大祭司那麼在意？\"

\"血契是蘇謝兩家世代相傳的秘術。\"蘇婉低聲道，\"兩人性命相連只是基礎。傳說完全覺醒的血契能開啟天池秘境...\"

蕭綰想起銅鏡中那兩朵綻放的曼珠沙華，不寒而慄。

\"睡吧。\"蘇婉輕撫她的頭髮，\"明日還要趕路。\"

蕭綰閉上眼，卻夢見謝昀沉入河底的畫面。驚醒時，天已微亮。

趙叔準備了乾糧和換洗衣物，還有三匹健壯的駿馬。

\"北狄人在官道設了關卡。\"他指著羊皮地圖，\"你們得走這條古道，雖崎嶇但隱蔽。\"

謝昀仔細記下路線，鄭重道謝。

三人策馬離開漁村，很快進入崇山峻嶺。古道蜿蜒向上，一側是峭壁，一側是懸崖，稍有不慎就會墜入萬丈深淵。

\"小心！\"謝昀突然勒馬。

前方山路被滑坡阻斷，只能下馬步行。蕭綰牽著馬匹小心透過險段，突然聽到崖下傳來呻吟聲！

\"有人受傷了！\"

她剛要過去檢視，謝昀一把拽住她：\"別動！\"

太遲了！原本\"受傷\"的樵夫突然跳起，吹響刺耳的口哨！霎時間，數十名北狄武士從岩石後湧出，為首的正是謝琅！

\"大哥好算計啊。\"謝琅陰笑著走近，\"知道你們會走這條路。\"

謝昀將蕭綰護在身後，劍鋒直指謝琅：\"叛徒！\"

\"叛徒？\"謝琅獨眼中閃爍著怨毒的光，\"謝家養我二十年，卻從不讓我接觸核心機密！憑什麼？\"

蘇婉悄悄挪到蕭綰身旁，低聲道：\"準備跑。\"

謝琅繼續咆哮：\"就因為我是義子？就因為我沒有謝家血脈？\"他突然獰笑，\"但現在不一樣了！大祭司答應給我換血，很快我就會成為真正的謝家人！\"

\"瘋子！\"謝昀冷笑，\"血契豈是兒戲？\"

\"是不是兒戲，試試便知！\"謝琅一揮手，\"抓住他們！大祭司要活的！\"

武士們一擁而上。謝昀且戰且退，護著母女二人退到懸崖邊緣。

\"跳！\"蘇婉突然道。

蕭綰瞪大眼睛：\"下面是...\"

\"相信我！\"蘇婉拉住她的手，\"三、二、一——\"

三人縱身躍下懸崖！耳邊風聲呼嘯，蕭綰驚恐地閉上眼，預想中的劇痛卻沒有到來——他們落在了崖壁上突出的一個平臺上！

\"這是...\"

\"獵人小屋。\"蘇婉指向隱藏在藤蔓後的洞口，\"快進去！\"

三人剛鑽入洞內，上面就傳來謝琅歇斯底里的咆哮：\"找！給我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洞內狹小陰暗，散發著黴味和野獸的氣息。謝昀點燃火摺子，照亮了這個不足十步見方的空間。

\"暫時安全了。\"他檢查了洞口遮掩的藤蔓，\"但也被困住了。\"

蘇婉從懷中取出地圖：\"未必。\"

地圖顯示，這處獵人小屋有條密道直通山脊另一側！三人精神一振，立刻尋找起來。

\"在這裡！\"蕭綰搬開角落的草垛，露出個狹窄的洞口。

洞口勉強容一人爬行，三人依次鑽入。暗道幽長曲折，爬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終於出現微光。

鑽出暗道，眼前豁然開朗——他們竟來到了山頂一處平坦的草甸！遠處層巒疊嶂，雲霧繚繞，宛如仙境。

\"這是...\"

\"祁連山支脈。\"謝昀展開地圖對照，\"距離天池還有三日路程。\"

蕭綰剛鬆了口氣，身後突然傳來轟隆巨響——暗道塌方了！

\"他們追不上來了。\"蘇婉拍拍身上的塵土，\"走吧。\"

下山比想象中艱難。沒有馬匹，三人只能徒步前行。入夜後在山腰找到個洞穴棲身，謝昀生了堆火取暖。

蘇婉很快睡去，蕭綰卻輾轉難眠。謝昀坐在洞口守夜，背影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孤獨。

\"睡不著？\"他察覺到她的動靜。

蕭綰走到他身邊坐下：\"在想你父親...\"

謝昀沉默片刻：\"二十年了...若他真的還活著...\"

他沒有說下去，但蕭綰明白那種既希望又害怕的心情。她輕輕靠在他肩上，感受著他身體的溫度。

\"我們會找到他的。\"她輕聲道。

謝昀轉頭看她，火光映照下，他的眸子格外深邃。蕭綰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感覺他的氣息越來越近...

就在雙唇即將相觸的剎那，遠處突然傳來狼嚎！兩人警覺分開，謝昀迅速踩滅火堆。

\"北狄人的獵犬。\"他壓低聲音，\"他們追來了！\"

蘇婉也驚醒了：\"必須立刻動身。\"

三人藉著月光繼續趕路，身後隱約傳來犬吠聲。蕭綰腳下一滑，差點摔下山坡，謝昀及時抓住她的手腕。

\"小心。\"

他的手掌溫暖有力，給了蕭綰莫名的安心。無論前路多麼艱險，至少此刻，他們並肩而行。

黎明時分，三人來到一處山谷。谷中霧氣瀰漫，隱約可見一座廢棄的驛站。

\"在那裡歇腳。\"蘇婉指向驛站，\"北狄人一時找不到。\"

驛站年久失修，但基本結構完好。謝昀檢查了一圈，確認安全後才讓母女二人進入。

蕭綰癱坐在牆角，這才感覺到腳底鑽心的疼痛——不知何時，她的鞋子已經磨破，腳底滿是血泡。

\"怎麼不早說？\"謝昀皺眉，單膝跪地檢視她的傷勢。

\"沒事...\"蕭綰想縮回腳，卻被他牢牢握住。

謝昀從懷中取出藥粉，小心翼翼地撒在她的傷口上：\"忍著點。\"

藥粉接觸傷口的刺痛讓蕭綰倒吸冷氣，但緊接著是一陣清涼。謝昀撕下內襯布料，輕柔地為她包紮。

\"謝謝...\"她小聲道。

謝昀抬眼看她，嘴角微揚：\"娘子客氣了。\"

蕭綰耳根發燙，這人怎麼這時候還不忘調侃她...

蘇婉從驛站廚房找來些乾糧，三人簡單充飢。剛吃完，謝昀突然站起，長劍出鞘：\"有人來了！\"

門外傳來馬蹄聲，聽動靜至少十餘騎。蕭綰心跳如鼓，這麼近的距離，根本無處可逃！

\"躲起來！\"謝昀低喝，自己則持劍守在門口。

蕭綰剛扶起母親，大門就被一腳踹開！刺目的陽光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大步走入——

\"莫停？！\"蕭綰驚呼。

來人確實是莫停，身後跟著十幾個玄甲衛，個個風塵僕僕但精神抖擻。

\"王爺！\"莫停單膝跪地，\"屬下來遲！\"

謝昀收劍入鞘：\"你怎麼找到我們的？\"

\"追蹤北狄人。\"莫停解釋道，\"我們發現他們在搜山，就猜到王爺可能在此。\"

蕭綰長舒一口氣。有了玄甲衛護送，接下來的路程會安全許多。

\"備馬，立刻啟程。\"謝昀下令，\"目標祁連天池！\"

眾人整頓裝備準備出發時，莫停悄悄將謝昀拉到一旁：\"王爺，屬下有個訊息...\"

謝昀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關於老王爺...\"莫停壓低聲音，\"探子來報，北狄大營確實關押著一位中原老者，據說是...謝謙。\"

謝昀瞳孔驟縮：\"確定？\"

\"不確定。\"莫停搖頭，\"但此人被囚禁在北狄聖殿深處，由大祭司親自看守。\"

蕭綰在不遠處聽見這番對話，心頭一緊。若謝謙真在聖殿，他們此去天池豈不是...

正憂慮間，謝昀已來到她身邊：\"上馬吧。\"他神情平靜，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該出發了。\"

蕭綰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點點頭。無論前方是刀山火海，她都會陪他闖過去。血契相連的不僅是性命，更是兩顆漸漸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