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王爺...王爺他...\"

春桃的聲音在耳邊忽遠忽近,蕭綰猛地睜開眼睛,一陣劇痛從額頭傳來。她下意識伸手去摸,指尖卻觸及一片溫熱的黏膩。

是血。

怎麼回事?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眼前大紅的喜燭燃得正旺,燭淚一滴滴落在鎏金燭臺上,映得滿室紅光。窗欞上貼著的大紅喜字刺痛了她的眼。

這是...三年前她和顧瑾的新婚之夜!

\"春桃,現在是什麼時辰?\"蕭綰猛地抓住丫鬟的手腕,聲音因震驚而微微發顫。

\"子、子時剛過。\"春桃被她蒼白的臉色嚇到,\"夫人,您方才突然暈倒,額頭磕在桌角上,要不要請府醫來看看?\"

蕭綰搖頭,心臟狂跳得幾乎要衝出胸膛。她重生了!回到了那個改變她命運的夜晚!

她低頭看向自己——身上還穿著那件繡著鳳凰牡丹的大紅嫁衣,腰間掛著的玉佩是母親臨終前給的陪嫁。一切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樣。

\"王爺呢?\"她的聲音冷了下來。

春桃臉色更難看了:\"王爺他...去了攬月閣。\"

攬月閣。蕭綰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那是顧瑾專門為他的心上人柳如煙建的院子,就在他們新房的隔壁。

前世她就是在這個夜晚忍氣吞聲,為了顧家顏面裝作無事發生,結果換來的是三年冷落,最後被一杯毒酒送上黃泉路。

\"夫人...\"春桃心疼地看著自家主子。她是蕭綰從孃家帶來的貼身丫鬟,最是忠心。

蕭綰站起身,銅鏡中的女子云鬢微亂,卻掩不住傾城容顏。她緩緩抬手擦去額角的血跡,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備燈籠,我要去見王爺。\"

\"這...\"春桃猶豫道,\"新婚之夜,夫人還是...\"

\"備燈。\"蕭綰聲音很輕,卻不容置疑。

前世的教訓太深刻。既然老天讓她重活一次,她絕不會再做那個委曲求全的顧夫人!

......

攬月閣內絲竹聲聲,笑聲不斷。還未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郁的酒氣混著脂粉香。

蕭綰站在廊下,指尖死死掐進掌心。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顧瑾如何冷落她,婆母如何刁難她,柳如煙如何陷害她...最後那杯毒酒入喉的灼燒感彷彿還在喉間。

\"王爺~再喝一杯嘛~\"嬌媚的女聲從屋內傳出。

\"如煙今日真美...\"男人醉醺醺的聲音帶著幾分輕佻。

蕭綰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門。

滿室歡聲戛然而止。

屋內,她的新婚夫君顧瑾半躺在軟榻上,懷中摟著只著輕紗的柳如煙。十幾個歌姬舞女衣衫不整地圍在四周,地上散落著酒壺和果核。

多麼荒唐的一幕。蕭綰冷笑。

\"夫、夫人?\"顧瑾明顯喝多了,眯著眼睛辨認了半天才認出她,\"你來做什麼?\"

柳如煙輕呼一聲往顧瑾懷裡鑽,挑釁地看了蕭綰一眼:\"王爺,姐姐是不是生氣了?都怪如煙不好...\"

蕭綰沒理她,徑直走到顧瑾面前,行禮的動作優雅得體:\"妾身見過王爺。夜深了,該回房安歇了。\"

屋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等著看這位新夫人如何被羞辱。

顧瑾皺了皺眉:\"本王今夜宿在攬月閣,你先回去。\"

\"王爺。\"蕭綰抬眸,眼底一片寒冰,\"今日是您與妾身的大婚之日。\"

顧瑾被她這眼神震得酒醒了兩分,隨即又惱怒起來:\"你在命令本王?\"

\"妾身不敢。\"蕭綰語氣恭敬,卻寸步不讓,\"只是明日還要入宮謝恩,若王爺醉酒誤了時辰...\"

\"夠了!\"顧瑾猛地拍案而起,\"蕭綰,別以為你是侯府嫡女就能在王府耀武揚威!本王愛在哪就在哪!\"

柳如菸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柔弱無骨地靠在顧瑾身上:\"王爺別生氣,姐姐也是一片好心...\"

蕭綰突然笑了。她本就生得極美,這一笑更是讓滿室燭光都黯然失色。

\"王爺誤會了。\"她慢條斯理地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妾身是來送信的。\"

顧瑾狐疑地接過,展開一看,臉色驟變。

\"這...這不可能!\"他的酒徹底醒了,額頭滲出冷汗,\"父親怎麼會...\"

信上清楚地寫著,老王爺臨終前曾立下遺囑——若顧瑾在新婚之夜不入洞房,王府半數產業將歸蕭綰所有。

這是蕭綰前世偶然在祠堂暗格中發現的秘密,當時她為了顧瑾的面子選擇了沉默。如今,這是她手中的第一張牌。

\"王爺現在要跟妾身回去嗎?\"蕭綰依舊笑著,眼神卻冷得像冰。

顧瑾臉色陰晴不定,最終狠狠推開柳如煙:\"滾!都滾出去!\"

舞姬們驚慌失措地退下,柳如煙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王爺?\"

\"你也出去!\"顧瑾煩躁地揮手。

柳如煙怨毒地看了蕭綰一眼,跺著腳離開了。

屋內只剩下他們二人。

\"你早就知道?\"顧瑾咬牙切齒。

蕭綰垂眸:\"婚前父親告知的。\"她撒了個謊。

顧瑾面色鐵青地扯過外袍:\"走!\"

......

新房內紅燭高照,喜氣未散。

顧瑾粗暴地扯下自己的外袍扔在地上,冷笑道:\"現在滿意了?\"

蕭綰不慌不忙地取下頭上的鳳釵:\"王爺何必動怒?妾身也是為了王府顏面。\"

\"好一個為了顏面!\"顧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蕭綰,本王警告你,別以為有父親遺命就能...\"

\"王爺。\"蕭綰突然湊近,在他耳邊輕聲道,\"您難道不好奇,先王爺為何如此安排嗎?\"

顧瑾愣住。

\"因為...\"蕭綰的聲音輕得只有他能聽見,\"他知道您和柳如煙的事。\"

顧瑾瞳孔驟縮。

\"先王爺何等英明,怎會允許一個外室女入主王府?\"蕭綰後退一步,臉上依舊帶著得體的微笑,\"王爺,我們該安歇了。\"

顧瑾死死盯著她,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新婚妻子。她比他想象中...更不簡單。

\"王爺放心。\"蕭綰主動為他寬衣,\"妾身只要一個名分。至於您想寵誰愛誰...\"她頓了頓,\"隨您高興。\"

這話半真半假。重活一世,她已經對顧瑾毫無期待。但她需要顧夫人的身份,才能實施後續計劃。

顧瑾神色複雜地看著她,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

\"王爺?\"蕭綰佯裝不解,\"該就寢了。\"

顧瑾突然覺得一陣煩躁。她太冷靜了,冷靜得不像一個新婚被冷落的女子。

\"睡吧。\"他冷冷道,率先上了床。

蕭綰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只是開始。

......

天色微明時,蕭綰已經醒了。她輕手輕腳地起床,喚來春桃梳妝。

\"夫人,您額頭上的傷...\"春桃心疼地看著那塊青紫。

蕭綰對著銅鏡看了看:\"無妨,用脂粉遮一遮就好。\"

春桃一邊為她梳頭,一邊低聲道:\"昨夜柳姑娘在院子裡哭到三更天...\"

\"讓她哭。\"蕭綰淡淡道,\"今日入宮謝恩,準備那套絳紅色宮裝。\"

\"那套太素淨了...\"

\"正合我意。\"蕭綰眼中閃過一絲冷芒。

前世的今日,她為了討顧瑾歡心,盛裝打扮,卻換來一句\"俗不可耐\"。如今她偏要反其道而行。

梳妝完畢,顧瑾才懶洋洋地起身。看到蕭綰素雅的裝扮,他明顯愣了一下。

\"王爺。\"蕭綰行禮,\"早膳已備好,半個時辰後出發入宮。\"

顧瑾皺眉:\"這麼早?\"

\"聽聞攝政王今日也在宮中。\"蕭綰狀似無意地提了一句,\"他最厭惡遲到的臣子。\"

果然,顧瑾面色一變:\"怎麼不早說!快備馬!\"

蕭綰垂眸掩去眼中的算計。攝政王謝昀,這才是她真正的目標。

前世她死前才得知,毒殺她的命令並非來自顧瑾,而是攝政王謝昀。可他們明明素不相識...這一世,她一定要弄清楚其中緣由!

......

馬車駛向皇宮,顧瑾一臉不耐煩地坐在對面。

\"待會見了太后和皇上,少說話。\"他冷聲警告。

蕭綰乖巧點頭:\"妾身明白。\"

顧瑾又補充道:\"特別是攝政王...那人性子古怪,你最好離他遠點。\"

\"是。\"蕭綰應著,心裡卻在盤算如何接近那個傳說中殺伐決斷的攝政王。

馬車突然一個顛簸,蕭綰\"不慎\"撞開車簾,正對上一雙深邃如墨的眼睛。

那是停在他們旁邊的一輛玄色馬車,車窗半開,露出一張俊美如謫仙的側臉。那人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緩緩轉頭——

四目相對。

蕭綰心頭猛地一跳。好強的壓迫感!

那人約莫二十五六歲年紀,面如冠玉,卻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峻。尤其是那雙眼睛,看似平靜,深處卻彷彿蟄伏著猛獸。

這就是...攝政王謝昀?

蕭綰還未來得及反應,對方已經冷漠地移開視線,彷彿她是什麼不值一提的螻蟻。

顧瑾急忙拉下車簾,臉色發白:\"你幹什麼!那可是攝政王的車駕!\"

蕭綰收回目光,心跳卻仍未平靜。奇怪,她為何會對一個陌生人心生懼意?

\"記住了,\"顧瑾壓低聲音,\"千萬離他遠點。上一個直視他的人,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蕭綰垂眸不語。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在說:不,我一定要弄清楚他和我的死有什麼關係。

哪怕...要接近這頭危險的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