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輪迴煉心

血海深處，十二品業火紅蓮吞吐濁氣。

第九重蓮瓣泛起血色微光，將先天濁氣凝作猩紅露珠，沿著胎衣紋路緩緩滑落。

蜷縮在赤紅胎衣中的冥河忽然睜開雙眸，神識如絲線漫過蓮臺。

這已是他甦醒後的第三十個元會，血海潮聲早已化作他心跳的韻律。

“轟！”

萬丈血浪拍擊蓮臺根基，飛濺的浪花間浮沉著無數森白碎骨。

冥河心念微動，紅蓮業火自胎衣升騰，舔舐著那些沾染怨氣的骨片。

霎時間，無數血色畫卷在烈焰中鋪展開來。

這是那些生靈最深刻的記憶畫面。

東海。

某座不知名仙島之上，三千萬蠃魚結成的碧波大陣遮天蔽日。

陣眼處，青鱗閃爍的蠃魚族長正要催動殺招，蒼穹突然裂開金紋，祖龍之爪裹挾四海威壓轟然落下，大陣如琉璃盞般寸寸崩碎。

同時，青龍踏浪而來，龍爪擒住陣旗猛地一扯，整座島嶼竟被生生撕成兩半。

而後四海之水倒灌而入，將所有蠃魚盡數封入定海珠之中。

南明火山。

青鸞族最後一位長老雙翼盡折，墜向熔岩時捏碎本命尾羽。

儲存著青鸞族所有傳承的青色流光正要遁走，九重離火冠冕當空照下，將其鎮壓。

元鳳輕搖手中離地焰光旗，百萬青鸞精魄頓時化作火鳳尾翎上的金紋。

熔岩翻湧間，隱約可見鳳凰真火裡沉浮的無數生靈。

崑崙。

數萬丈高的麒麟雲紋戰車碾過開明獸部落，車輪纏繞的地脈龍氣將反抗者壓得骨肉成泥。

始麒麟手持山河社稷圖凌空而立，圖中山脈虛影每落下一道，便有上百個種族被永鎮地脈。

血海深處。

血色畫卷一一消散，但冥河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復。

“這些被龍、鳳、麒麟三族覆滅的種族，也不乏法力通天的大能，如今卻……”他心中翻起五味雜陳。

重生到洪荒已經三十個元會，但這三十個元會，他大多數的時間都在沉睡，即便是清醒的時候，也只是在胎衣中鑽研如何能快點化形出世。

他的人生閱歷，除了混沌珠留下的資訊，和十二品業火紅蓮與元屠、阿鼻自帶的先天傳承，絕大多數還是來自前世。

可在他前世所生活的地方，不要說死幾百萬，乃至幾千萬，就是死一個，只要是非正常死亡，就是大事！

“我剛甦醒時，兇獸量劫已經結束，而且那些兇獸本身靈智有限，即便經過業火淨化，也難以提煉出什麼記憶，如今，倒是個好機會，可以藉著這些殘念，錘鍊自己！”冥河知道，自己早晚要出世。

到時候，面對這個動輒便要滅別人全族的殘酷洪荒，若是心志不堅，遲早會出大問題。

正想著，元屠劍身輕顫，一道資訊送入冥河的神識。

“輪迴煉心？”冥河心中一驚。

原來，元屠不僅可以斬斷萬物的因果，更可以將其靈魂截留，投入無盡的業力輪迴當中。

所以，作為元屠的主人，冥河自然可以控制元屠，把自己投入業力輪迴。

這種輪迴，完全受元屠的控制，他做為元屠的主人，不會有任何危險。

“妙！妙！妙！”冥河大喜。

古往今來，但凡大能者，往往都有一顆不為外物所動，堅毅無比的道心。

他若想在這洪荒中站穩腳跟，也必須得有一顆強大的道心。

這業力輪迴無疑是個好辦法，既安全，又可控，比他直面眾生殘念，哪怕是被紅蓮業火淨化過的，要好的多。

冥河用神識對元屠說道：“開始吧，不過…要注意強度，剛開始，輪迴一次就好！”

略微停頓，冥河又有些不放心的說道：“如果我有異常，立刻終止！”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從剛開始成為先天神聖到現在，在心智上的變化，唯一與前世不同的，大概只有對於時間的感知。

感受到冥河已經完全下定了決心，元屠劍鋒閃過血芒，劍身浮現九重業火輪盤。

冥河神識觸碰輪盤的剎那，血海驟然凝固，業火紅蓮十二重花瓣層層閉合，將他與外界徹底隔絕。

冥河的神識墜入血色漩渦時，聞到了羽翼焦糊的氣味。

“唳！”

撕心裂肺的鳳鳴穿透耳膜，他猛然睜眼，發現自己正懸在南明火山口。

赤色岩漿倒映出青鸞特有的碧色翎羽，這些本該流轉星輝的羽毛，已經鳳凰真火灼燒出千百個孔洞。

“這是...青鸞長老的視角？”

念頭剛起，劇痛便從雙翼蔓延至元神。

那是冥河從未體會之痛，鑽心附骨！

“啊！！！”他忍不住大叫出聲。

心神紊亂，完全失去控制的身體向著無邊火海墜去。

“救命！”冥河忍不住大喊！

瞬間，時空凍結！

冥河扭曲的身體，與元鳳冷酷的面龐，都被這難以言表的偉力凝固。

而後，整片天地，像鏡子般破碎！

“呼！”長呼一口氣…冥河摸了摸自己只有血肉，沒有骨骼的未成形道體，又用神識仔仔細細看了看四周，確認自己還在血海，方才確實只是幻境後，終於冷靜下來。

心神安定，冥河看著一旁靜靜漂浮的元屠，苦澀道：“我原以為，怎麼說我也在洪荒待了三十個元會，雖說大部分時間都在睡夢中度過，但也實打實待了幾萬年，再怎麼樣也……”

“唉……”長嘆一聲，冥河苦笑道：“看來，那句話是對的，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休息片刻，感覺自己已經恢復後，冥河讓元屠再次將自己投入輪迴。

就這樣，週而復始，一遍又一遍。

…

第二十七次輪迴。

冥河低頭望去，左翼關節處插著半截鳳羽箭，箭尾的離火符文正蠶食著青鸞本源。

下方熔岩池裡漂浮著數萬具青鸞屍骸，最上方那具無頭屍體爪中還攥著半面殘破的族徽。

“原來青鸞滅族時，連熔岩都成了焚屍爐...”冥河試圖振翅，卻發現這具身體早已被下了禁制。

元鳳的九重離火冠冕懸在頭頂，每一重冠冕都在抽取戰敗者的血脈精粹。

識海突然湧入破碎記憶：三日前青鸞族長帶著全族精銳奇襲南明火山，試圖逆轉戰局。

卻不知這是元鳳佈下的殺局，離地焰光旗捲起的火幕，將十萬青鸞煉成了祭旗的活祭。

“該結束了。“清冷女聲自九天落下。

冥河抬頭，看見元鳳真身化作的紅衣女子赤足踏火而來。

她髮間簪著的正是一根青鸞王羽，那是三百元會前誅殺初代青鸞族長所得的戰利品。

元鳳指尖燃起琉璃淨火，冥河附身的青鸞長老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右爪。

爪心攥著的本命尾羽寸寸碎裂，青色流光裹挾著青鸞族所有的傳承，朝著東南方激射而去。

“等的就是這道傳承。”元鳳輕笑，離地焰光旗當空展開。

本該遁走的青光撞在旗面浮現的道紋上，竟被倒捲回火山口。

冥河突然發現這具身體在笑。

染血的喙張開，吐出青鸞族最後的秘咒：“以吾魂為引，以鳳血為媒...”被鳳凰真火灼燒的羽翼突然逆向生長，每一根新生翎羽都刻滿血色咒文。

這是燃燒元神催動的同歸於盡之法！

正當咒術即將完成，突然，元鳳指尖琉璃淨火化作鎖鏈纏繞冥河頭顱，其髮間青鸞王羽發出悲鳴。

她撫摸著戰利品輕嘆：“初代族長也如你這般掙扎，可惜……”離地焰光旗捲起火浪時，她的瞳孔倒映著洪荒星海，“涅槃需萬族為薪柴，今日青鸞焚盡，方有他日鳳凰垂天。”

聲落，咒術終止，冥河眼前一黑。

再睜眼，已經回到了蓮衣內。

看了看周身無窮無盡的紅蓮業火，冥河沒有再讓元屠開啟輪迴。

只是默默的躺倒。

經過先天胎盤三十個元會的孕育，他已經擁有了一個身體，只不過‘畫素’還比較低。

“強者，可真不好當啊……”冥河累了。

往常，累了，他便會選擇睡覺。

一夢，便是，數萬年，乃至數十萬年過去……

他想著，等到他睡到了那個他熟悉的時代，他就不會再感到無聊了。

先天神聖。

壽命無窮。

可當初來時的興奮過去，在漫長的時光裡，所擁有的，似乎也是無聊而已……

在這樣一個陌生的時代。

面對著生靈絕跡的血海。

冥河有的時候甚至會產生，活著也沒什麼意思的感覺。

他想…

若不是有混沌珠鎮壓識海，穩定神識。

有十二品業火紅蓮淨化心靈，洗滌汙染。

還有元屠、阿鼻相伴。

他早已經瘋魔，或者自盡。

他…從未像一個真正的長生者，一個真正的仙，那樣活著。

但此時此刻，冥河覺得，自己有點兒變了。

二十七次輪迴。

他充分體會到了洪荒中弱小生靈求活的不易。

而且，相比於真正的最底層，青鸞長老並不算弱小。

相反，她十分強大，只是，還不是最強！

冥河仰躺在胎衣內，神識瞬間穿透十二品業火紅蓮，直視暗紅色蒼穹。

“前塵已逝……今後，我吾為血海冥河！此一世，吾一定要登頂最高！”他在心中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