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那些春意盎然的畫面催得我神志朦朧神識不清,七日隕在我心臟內瘋狂啃噬著我的血肉,精神與肉體的雙重摺磨逼得我幾近崩潰,痛不欲生。

一夜未眠。

天剛亮,我換掉身上又被汗溼的兩層衣物,頭昏腦漲地出門。

由於近兩日都睡眠不足,我的五感敏銳度也在迅速下降……

連銀杏風風火火衝進我院子的腳步聲都沒有聽見。

再醒過神,我的手腕已經被銀杏冰涼的五指攥住。

銀杏倉皇慌亂地拉上我就跑:

“鏡鏡快跑!你媽和月陰村的人要把你送上祭臺燒死!我爸已經安排好了,趙叔的拖拉機就在村口!

我把你送過去,他會帶你去縣城,你到了縣城車站立馬去買最近一班回省城的大巴車票!

鏡鏡,你走吧,逃離這個吃人的月陰村,永遠不要再回來了!”

逃離月陰村、不要再回來……

可我媽,又怎會讓我們如願呢。

銀杏剛拉著我跑出家門,踏上離村的小道,一抬頭,就見到我媽領著月陰村的村民站在前路上,一臉陰沉地嚴肅凝視著我與銀杏……

“宋阿姨……”銀杏猛地頓住步子,機靈的抓住我轉頭要往反方向跑。

可小路的另一頭,也被老六叔帶人拿著鋤頭鐵鍬給堵死了。

看這陣仗,儼然是不打算放過我——

銀杏停住步子,進退兩難地咬咬牙,從口袋裡摸出手機,迅速撥通李大叔老年機的手機號。

“爸,計劃有變!”

李大叔那邊沒有回話,但十幾秒鐘後,我媽帶領的那撥人群后突然丟出一枚煙霧彈。

煙霧彈在人群前炸開後,嚇得村裡男女老少紛紛慌張逃竄——

銀杏配合極好拉上我,看準時機,快步趁亂衝出人群——

她帶我穿過重重濃煙,直奔村頭而去。

我媽反應過來後也迅速施展巫術要來擒我。

是李大叔出手替我化解了母親的法術,迫不得已出招與母親交手……

“淑貞!不要一錯再錯了!”

“你讓開!”

“這可是你親生女兒!”

“我的女兒,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上了祭臺,被焚燒祭天,你這不是在要鏡鏡的命嗎?”

“我管教自己的女兒,與你無關!我勸你不要多管閒事!”

“淑貞……”

李大叔一個人根本不是月陰村那麼多村民的對手,不過片刻,李大叔就被人偷襲傷了腰,被老六叔反剪雙臂,一腳踹跪在地了!

“李銀杏!你再不停下來,我就對你爹不客氣了!”老六叔厲聲威脅。

可銀杏聞言,卻頭也不回的帶我跑得更快了,任憑老六叔在身後怎麼喊,都沒有放棄送我走……

“鏡鏡,你這一走我們倆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你到地了記得給我打電話,帶手機了沒?

沒帶的話,我把我的手機給你,我口袋裡還有三千塊錢,是我爸讓我拿給你的!

你帶著這些錢,回省城,回屬於你的那片天地。鏡鏡,你記住,你不欠月陰村任何人……”

直到背後傳來李大叔的痛叫聲,銀杏的身體被我媽用巫術控制住,銀杏才陡然停下來,紅著眼眶迅速把自己的手機與紅布包著的錢掏出來,塞進我手裡,推了我一把——

“鏡鏡,走啊!”

我對上她猩紅含淚的眼眸,咬住唇角,拿著錢和手機拼命往村頭跑——

李大叔與銀杏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為我換來的機會……我不能辜負他們的心意。

可、就在我吊著一口氣拼命往前衝時——我的心臟,又遽然一陣裂痛……

雙腿一軟,狼狽地摔在地上。

但我清楚,我不能停……現在、還不能矯情……

我得跑,我跑了,李大叔的傷才沒有白受,阿漓才會更安全!

我艱難爬起身,忍著身上的疼痛繼續向前跑——

我媽的聲音也從後憤怒傳來:“宋鸞鏡!你敢跑,我就讓老李頭和李銀杏這對父女、魂飛魄散!”

我沒有停下腳步。

可下一秒,銀杏的慘叫聲就隨風灌進了耳中:“啊——不要!不要撕我衣服,你們這群渾蛋!”

緊接著就是男人一巴掌用力扇在銀杏的臉頰上:“再叫!再叫我把你這張漂亮小臉劃爛!”

李大叔惱火低吼:“你敢動我閨女試試!宋禿子!我和你沒完——”

我沉重的腳步猛地停下,我媽冷漠無情道:

“宋鸞鏡,你敢跑,李銀杏這個小丫頭的清白可就不保了!老二,看準了,宋鸞鏡敢再往前踏一步,你就和老三就把李銀杏的臉劃爛,把她的衣服,扒乾淨!”

我一把攥住胸口的衣衫,恐懼感在泛著劇痛的胸腔裡重重回蕩,靈蠱還在一口口啃噬著我的血肉,有鮮血從心口舊傷內滲出來,染溼衣襟。

不能走了,這次,是真的走不了了。

我果斷轉身,原路跑回去……

我媽見狀,眸內陰沉漸散。

我疼得滿身熱汗,瘋狂跑回衣衫不整的銀杏身邊,用盡全力一把猛推開該死的宋禿子——

把銀杏搶回懷裡抱住。

“滾啊!”我顫顫落淚,又強行奪掉王瘸子手裡打破李大叔腦袋的榔頭,報復性地一榔頭揮在他那條好腿上,夯得他跌倒在地嗷嗷痛叫。

“鏡鏡……”銀杏紅著臉拖哭腔喊我。

李大叔也掙開了老六叔的束縛,失望地轉身指著眾人罵道:“你們可真是,無藥可救!”

我把銀杏推進負傷的李大叔懷裡,毅然擋在父女倆身前,對上我媽那雙冷漠眉眼,低低請求李大叔:“幫我、照顧好大力大武……”

李大叔心痛道:“孩子,你怎麼不跑啊!”

我無奈面向我媽,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我的命……沒有那麼貴,賤命一條,不值得用兩條好命去換。”

“鏡鏡……”銀杏委屈大哭出聲。

我伸出雙臂,主動把雙腕送給母親:“你們想燒,就燒吧,燒死我,也免得你瞧著心煩。”

我媽眼底的光沉了沉,沒有再說話,只冷漠轉身,示意兩名年輕氣壯的男村民押住我,推我往村裡祭神的祭臺方向去……

“鏡鏡、鏡鏡!”銀杏要來追我,被李大叔面色蒼白地強行按在懷裡。

我像個犯了滔天大罪的犯人,被全村人押上了祭天的神臺——

雙手與身體都被鐵鏈牢牢捆在神臺的十字木架上。

祭臺下,是村民們早就堆好的乾柴……

只需要一把火……就能結束我這短暫可笑的一生。

把我扔上祭臺後,臺下的村民們嚷嚷著要燒死我祭天,我母親則面色陰冷地拄著權杖,注視我的目光裡,毫無波瀾——

“你背叛月陰村放走青龍仙,就是我族的叛徒……鸞鏡,母女一場,為娘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只需要回答為娘一個問題,為娘就放了你。”

我懨懨昂頭,體內的七日隕靈蠱又開始發作,胸腔內陣陣灼燙,有股熱流順著食道,抵上喉頭……

“媽……你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其實,就算您不動手……我也只剩下,六天的陽壽了。

我媽面無表情地質問:“你是青龍仙親自挑選的伴侶,只有你能找到青龍仙,告訴本族長,青龍仙,現在藏身在何處?”

我聽完,卻無力輕笑,耳鳴得厲害,勉強打起精神,沙啞低吟:“媽,你果然還是想,趁人之危……”

我媽倒也不隱瞞,直言不諱道:“青龍仙禍害我們月陰村,我們必須要除了他!乘勝追擊,方能斬草除根,永除禍害!”

我笑得更大聲了:“哈哈,斬草除根、永除禍害……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老六叔在媽身邊惡狠狠要挾:“少和我們拽文!告訴我們龍仙的下落!”

我含淚別過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放屁!昨天一早有人親眼看見你爬上九黎山,找龍仙去了!我們在山下堵了大半天,也沒見你下山回來。

可晚上,你卻又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家裡,不是龍仙送你回來的,還能是怎麼回來的?!

宋鸞鏡,我勸你不要不識好歹!你直接告訴我們龍仙的下落,還能免收皮肉之苦!

不然,就算你不說,我們也有辦法逼龍仙現身!燒死你這個龍娘娘,我就不信青龍仙捨得眼睜睜地看著你,化為灰燼!”

老六叔說完,我毫不給面子地冷淡反駁:

“六叔你記性真差!你忘記前天晚上,是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和媽聯手設計陷害青龍仙,青龍仙已經不信我、不要我了!

他根本不可能再見我,我昨天是上過九黎山,但我在落楓洞內,根本沒找到他!你就算現在把我燒死,青龍仙他恨我,他根本不會再來救我了,你們,引不出來他的!”

“你!”老六叔愈加氣急敗壞,指著我催促道:“老姐姐,快,燒死她!我就不信那條妖龍能忍住眼睜睜看著自己等了三百多年的骨仙娘娘化成灰燼而死不現身!”

臺下的村民們也都義憤填膺地附和催促:“對,燒死她,燒死她!”

“燒死她,把龍仙引出來,一網打盡!”

“燒!”

我媽低頭思忖片刻,下定決心,攥緊權杖一聲令下:“點火!”

村民們很快就用火把點燃臺下潑了火油的木柴——

今日,風大。

火勢蔓延,瞬間就起。

我被靈蠱折磨得生不如死,已經沒有多少精力再去管那熊熊燃燒的熾熱火焰了……

隔著焚燒洶湧的火光,我淚眼朦朧看向一貫冷漠高貴的母親,心累呢喃:“媽,你從未、真正愛過我……”

媽注視我的目光稍黯了黯,攥在權杖上的那隻手,指節泛白。

颶風驟起,揚的火舌吞噬上祭臺……

可能是因為身上本就在冒熱汗的緣故——火舌吞至我腳邊,我竟未察覺到燙意……

這樣,也好。

被燒死的時候,或許能少受點痛。

火舌燎上我的長髮,焦味鑽進鼻息,有些嗆人。

我閉上眼睛麻木等死……

但,一陣陰風從身後襲來。

我再睜開朦朧淚眼——卻見到一抹、熟悉的男人背影。

男人還是二十五六歲的年輕形象,穿著藍布衫,藍色長褲。

短髮烏黑,脖頸與雙手手背,都滲著烏黑血跡——

男人的身影化形在我面前,顫抖抬手……

沙啞啟唇,卑微祈求:“阿貞……”

我媽陡然一愣,大驚失色。

臺下的村民們也一時亂成一團,驚恐尖叫。

有人慌張喊出了他的名字——

“穆原!是穆原回來了!”

“穆原的魂回來了!穆原的魂,現身了!”

我呆呆昂頭,盯著那抹背影,霎時淚水滾下眼眶——

“爸……”

男人半透明的靈魂護在我身前,無力開口:“放過、我們的……孩子……”

話音落,那脆弱的殘魂便被冷風吹散了去。

我抖著嗓音,迷茫無助地四處張望,“爸,爸——”

又一陣強風捲著滔天火舌迎面撲來——

我以為,這回我不被燒死,也要被燒成重度燒傷……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危急關頭,竟是我媽出手,一掌寒風襲滅了熊熊烈焰——

火勢迅速褪去,我懨懨睜眼,只見到滿地燒焦的炭黑木柴,與嫋嫋未散的白煙。

“族長,不能放過宋鸞鏡啊!”

“族長,青龍仙還沒有被引出來呢!”

“確實、不能再燒了,再燒,真把人燒死了……你們還沒看出來麼,這一招引不來青龍仙……”

我媽拄著權杖,眼神冰冷地步步登上祭臺,打斷村民們的議論:“所以,得改變策略!”

她行至我身側,從腰間掏出一把鋒利的小刀,一刀下去——劃破我的手腕。

血極快地滲出傷口,凝結成珠、吧嗒吧嗒墜落在木板搭建的祭臺地面上……

我瞥了眼手上的右腕,譏笑出聲。

我媽眼底晦暗不明:“你最好,祈禱你的血能引來青龍仙,不然,四天內你身上的血流光……母親也救不了你。”

“鸞鏡,母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月陰村。”

“別怪母親。”

怪?我哪敢啊……

從小到大,我都是那個唯一的、犧牲品。

我媽臨走,又低聲告訴一個秘密:

“母親不想你死……但青龍仙的下落,你必須給母親吐出來。你近來是不是,總會出現幻覺。是紅蛇,在左右你的思想,它,會替我問出我想要的答案。

鏡鏡,少反抗一分,你就少痛苦一分。被摧毀意志的過程很痛苦,你即便能僥倖活下來,也會、變成瘋子,這輩子,都神志不清,活得渾渾噩噩。”

“紅蛇……妖?”我恍然,苦笑出聲:“原來這些天一直是她在搗鬼!媽……你怎麼能與妖孽為伍!”

我媽回頭瞥了我一眼,狠心抬步離開:“媽也是,被你們逼的。”

媽說完,就帶著月陰村的所有村民,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祭臺……

而我,也被靈蠱折磨到虛脫,徹底撐不住地低頭暈死了過去——

夜裡,那道聲音又出現在耳邊了。

聲聲蠱人心絃。

“宋鸞鏡,告訴我,青龍仙在哪?”

“宋鸞鏡,他已經不要你了……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差點就沒命了,他仍對你不管不問,他不愛你,他現在、對你只有恨。”

“宋鸞鏡……你抬頭看看,你心心念唸的青龍仙回來了……”

我強撐著精神,昂頭,睜開沉重的眼皮——

卻見到,青漓摟著衣著暴露的宋花枝,在不遠處擁吻親熱……

他的手,在宋花枝的楊柳細腰上,肆意揉捏。

曖昧地親吻宋花枝鼻尖,溫柔撫摸著宋花枝嬌俏含羞的臉龐——

“哎呦,龍仙大人,你輕點嘛……都弄疼人家了。”

“心肝兒……你不是最喜歡,本尊重一些麼?”

我緊咬舌尖,滿口血腥,痛苦閉上雙眼,渾身發顫。

都是假的,是幻覺!

不能相信,宋鸞鏡,一旦相信就著了她們的道了!

這都是蛇妖設下的幻象!

男女歡好的聲音似盤旋在我的頭顱裡,逼得我心臟抽痛,腕上血墜得更快了……

蛇妖附在我的左耳,低聲拱火:“你看啊,他回來,不先救你,反而和你的姐姐鬼混……宋鸞鏡,他不信任你,他是龍,龍性本淫,龍,是做不到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他如果真的在意你,怎會縱容自己的手下將你打成這樣,還餵你吃七日隕……這可是青龍仙用來懲罰妖孽的極刑!”

“你很疼吧?告訴我,青龍仙在哪?”

“姓李的父女倆現在自身難保,你母親在祭臺四周設了結界,如今,只有我能幫你解脫……”

“阿鸞,告訴我,青龍仙的下落,他,究竟藏在哪?”

我晃了晃快要裂開的腦袋,噙著滿口鮮血,咬死不認:“我不知道,我沒見到青龍仙,我什麼都不知道!”

蛇妖的聲音緩緩遠離,冷哼一聲,不屑道:

“我就不信,中了我的幻術,你能撐得過三日!以往有護體神光護著你,我不能對你下死手,現在,你的護體金光已經碎了,我遲早,能逼你低頭,老實交代!”

話音剛落,我就被一股妖力強迫著昂頭,睜開疲憊的雙眼——親眼看著青漓吃人、與花枝纏綿。

紅紗帳後,一絲不掛的兩人纏綿、交融……

男人的悶哼,女人的低吟,都似一聲聲催命咒,逼得我心臟炸痛,雙目欲裂——

我被拉入血流成河的陳家灣村,又被強行拽入他與宋花枝的旖旎春景。

被迫聽著他們的軟語溫存,以及對我的貶低羞辱……

心臟內的靈蠱較之昨天,發作得更厲害——

幻境一重重交疊,我被眼前一幕幕刺眼場景給晃得幾度分不清現實,記不清我自己是誰……

“青龍仙,在哪?”

“宋鸞鏡,我再問你一遍,青龍仙在哪?”

我搖頭,聲嘶力竭:“不知道、我不知道——”

“廢物!”

無數幕有他身影的場景在我腦中飛速交替,我覺得、我的腦子要儲存不了這些記憶了……

腦子好漲,好痛苦……快要炸開了!

終於,在她又一次詢問我,青龍仙在哪時……我撐不住的一口黑血噴出去。

被逼得七竅流血,神志不清。

“我不知道、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

蛇妖憤怒地在我頭頂狂吼:

“你這個瘋子!嘴還真是硬!你知不知道,他的那兩個手下就在對面山頭盯著你,你被折磨成這樣,他們也毫無出手相救的意思。

宋鸞鏡,你真是蠢得可以啊!即便他這樣心狠待你,你也依舊不死心,你真是、活該被拋棄!”

我低垂著腦袋,吊著一口氣,腕上的血,流得極慢:“我不知道他、在哪……別問我了。”

蛇妖聽完,憤恨甩袖離去。

而她走後不久……

我隱約,又聽見了兩道陌生男人聲音——

“都被傷成這樣了還不肯透露帝君的蹤跡,難不成,真是我們冤枉了她?”

“屁,她是害怕我們在她開口前,先一步要了她的小命!”

“不成,她中了蛇妖的幻術,又被我下了七日隕,現在還失血過多,我得把蠱取出來,不然、我怕她撐不到帝君出關之日!”

“慢著!她、沒那麼脆弱,一時半會死不了,讓靈蠱在她體內多留兩日……左右也不差這兩日!兩天而已,她死不了。”

“仇惑!她現在沒了神光保護,體質和凡人差不多!你這樣,會把她折磨死的!”

“哎呀你相信我,我辦事有分寸,再讓她受兩天罪!不然,我總覺得帝君在她身上吃虧了。”

“仇惑……”

“好了白朮,我們走吧!她好歹是月陰村族長的女兒,她母親不會真要她的命。”

——

渾渾噩噩不知昏睡了多久,再甦醒,我媽正在檢視我腕上的傷勢——

“才兩天,怎麼虛弱成這樣了……不該啊。”

“難道,是蛇妖下手太重了?”

我瞥見她,頭暈地想吐,別過目光,木訥呢喃:“別問我了,我不知道……”

她重重嘆了口氣,從地上的食盒裡拿出一碗雞湯。

舀了一勺湯水,送到我唇邊。

我不肯喝,她就強行用鐵勺撬開我的牙齒,我沒有力氣反抗,只能任她用勺子壓住我的舌頭,把雞湯一勺一勺灌進我嘴裡。

苦澀在舌上暈染開。

她沉聲訓斥:“從小到大都嘴硬!性子也執拗!讓你服個軟,怎麼就那麼難!”

“月陰村好不容易才和灰狐仙達成交易,兩不相犯,現在又冒出個青龍仙,新勢力已經破壞了原本舊勢力與月陰村之間的平衡。

青龍仙的力量太強大,有他在月陰村,勢必會步步掣肘我們的節奏,鸞鏡,別怪媽心狠,為了月陰村的未來,媽只能和蛇妖聯手,除了他這個隱患。”

“喝了湯,你的身體會好些……再撐一日,撐到他來找你。等他出現,一切就結束了。”

今天的湯,好苦……

最後一勺湯喂進我嘴裡,媽拿帕子給我擦了擦嘴角,還要叮囑:“鸞鏡你……”

奈何沒等她說完,我就痛苦皺眉,一大口滾燙鮮血湧上喉頭,噴了她滿臉——

雙手無力垂下,我頓時失了全身力氣,解脫的快感在體內迅速擴散開——

腦袋一歪,沉沉合上雙眼。

“鸞鏡!鸞鏡——”

“怎麼……沒有氣息了……”

“鸞鏡啊……”

後來,好像起了風,樹葉被卷得沙沙作響——

一聲龍嘯震破天穹,捆在我身上的鐵鏈也陡然鬆開。

身體砸進了一個清涼踏實的懷抱。

有人顫抖抬手,溫柔撫摸我的容顏,哀傷輕喚:“阿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