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津大人!!!”

周圍的薩摩武士發出絕望的悲鳴。

“哈哈哈...痛快!”

牛大力一腳踩在島津義弘的屍體上,舉起滴血的宣花斧,仰天狂嘯,“還有誰?!!”

島津義弘的戰死,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本就瀕臨崩潰的薩摩殘兵士氣徹底瓦解。

一身銀甲的江庭嶽帶著水軍三大營的兵士,如同潮水般向著敗逃的薩摩水軍殺去。

“撤!向島內撤!保護少主!”

川島太郎嘶聲力竭地吼叫著,帶著僅存的幾十名精銳武士,簇擁著臉色鐵青的武川秀,放棄灘頭陣地,拼命向島嶼中心地勢較高的密林和亂石區域退去。

那裡地形複雜,或許能延緩敵人的追擊。

然而,他們剛剛退入一片相對開闊、遍佈巨大礁石的坡地,一道更快、更猛烈的殺機,如同跗骨之蛆般追了上來!

“倭寇休走!留下狗頭!”

一聲清越如龍吟的長嘯破空而來,伴隨著這聲長嘯的是一道快到極致的、如同銀色閃電般的身影.

秦虎此刻渾身浴血,但那並非他自己的血.

他手中那柄沉重的青龍偃月刀,刀鋒雪亮,竟無一絲血汙殘留,只有凜冽的殺氣幾乎要凝成實質.

他幾個縱躍,便如同猛虎下山般後發先至,硬生生截斷了川島太郎等人的退路。

“保護少主!”

川島太郎瞳孔驟縮,心知這少年猛將的恐怖,厲喝一聲,身先士卒。

只見他雙手緊握太刀,使出了畢生所學最刁鑽狠辣的陰流突刺。

刀光如毒蛇吐信,無聲無息卻又快如閃電,直刺秦虎腰腹要害。

這一刀陰險毒辣,角度刁鑽,是他搏命的絕殺!

“雕蟲小技!”

秦虎眼神銳利如刀,竟不閃不。

就在那毒蛇般的刀尖即將及體的瞬間,他手腕猛地一翻。

嗡!

沉重的偃月刀彷彿失去了重量,在他手中化作一道匹練般的銀色弧光。

刀光後發先至,精準無比地劈中了川島太郎刺來的刀尖。

鐺!

隨著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傳來,川島太郎只覺一股無可抗拒的巨力傳來,手中太刀竟被直接盪開。

中門大開!

“死!”

秦虎吐氣開聲,聲如炸雷。

藉著盪開對方兵刃的反作用力,巨大的偃月刀劃過一個完美的半圓,刀鋒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以雷霆萬鈞之勢,橫掃而出。

川島太郎眼中只看到一片冰冷刺骨的銀光席捲而來,甚至連格擋的動作都來不及做出。

噗!

利刃切入肉體的聲音沉悶而清晰。

刀光掠過,一顆戴著陣笠的頭顱高高飛起,臉上還凝固著極致的驚駭和茫然。

川島太郎無頭的屍體在原地僵立了剎那,才頹然跪倒,鮮血如同噴泉般從斷頸處狂湧而出。

“川島!!!”

武川秀目眥欲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吼。

川島太郎雖然精於算計,但也是跟隨他多年、忠心耿耿的家臣。

此刻竟在自己面前被這少年一刀梟首!

“少主快走!”

剩餘的武士徹底紅了眼,如同撲火的飛蛾,嚎叫著撲向秦虎,試圖用生命為武川秀爭取一線生機。

“擋路者死!”

秦虎眼神冰冷,毫無波動。

巨大的偃月刀在他手中彷彿輕若無物,化作一片死亡的光幕!劈、砍、掃、撩。

每一次揮舞,都伴隨著沉悶的撞擊聲、骨骼碎裂聲和淒厲的慘叫。

那些撲上來的薩摩武士,如同撞上了絞肉機,殘肢斷臂混合著鮮血四處飛濺。

在絕對的力量和速度面前,他們的武士道精神顯得如此悲壯而徒勞。

武川秀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後的親衛如同麥稈般被收割,心如刀絞,但他知道,此刻任何遲疑都是送死。

他牙關緊咬,藉著親衛用生命爭取的剎那空隙猛地轉身,朝著島嶼最高處那片陡峭的懸崖亡命奔逃。

峭壁如刀劈斧削,直面著下方洶湧咆哮、驚濤拍岸的墨藍色大海。

強勁的海風在崖頂呼嘯盤旋,發出嗚嗚的怪響,捲起武川秀散亂的頭髮和破碎的衣袂。

他背靠著冰冷的岩石,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身上不知多少處傷口的劇痛。

華麗的黑漆南蠻胴具足早已殘破不堪,佈滿了刀痕、彈片劃痕和燒灼的焦黑,幾處甲葉甚至深深嵌入皮肉,鮮血順著甲葉的縫隙不斷滲出,滴落在腳下的碎石上。

他的身邊,只剩下最後三個渾身浴血、搖搖欲墜的親衛武士。

他們背靠著背,面對著下方迅速逼近的、如同潮水般湧來的黑色身影,眼神中只剩下絕望的瘋狂和最後的決絕。

腳步聲沉穩而清晰,如同敲打在心臟上的鼓點。

包圍圈分開,許琅的身影出現在崖頂的邊緣。

他並未著甲,只是一身玄黑色的勁裝,外罩一件同樣黑色的披風。

許琅的臉上沒有勝利者的狂傲,只有一片沉靜的審視,彷彿在打量一件值得研究的物品。

牛大力、秦虎、江庭嶽以及大批黑袍軍精銳如同沉默的黑色礁石,無聲地在他身後散開,封死了所有退路。

無數冰冷的燧發槍口、閃爍著寒芒的刀鋒,齊刷刷地對準了懸崖上最後的四人。

肅殺之氣,瀰漫了整個崖頂。

武川秀的目光越過包圍圈,死死地釘在許琅的臉上。

那目光復雜到了極點,有刻骨的仇恨,有失敗的屈辱,有困獸的瘋狂,但最終,卻凝聚成一種近乎詭異的平靜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欣賞。

“許川...”

武川秀的聲音嘶啞乾澀,“我輸了,輸得心服口服。”

他頓了頓,嘴角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帶著一種梟雄末路的蒼涼,“海州城下好一個請君入甕,我之前便覺得你是個大才,只是沒想到最後會是你讓我輸得一敗塗地。”

許琅平靜地看著他,只是淡淡開口:“武川秀,你亦是梟雄之姿,若非生於東夷小邦,目光短淺,急功近利,勾結福王這等冢中枯骨,妄圖蛇吞...未必不能成一方霸業。”

他的話語中,竟帶著一絲難得的、對手間的評價。

武川秀聞言,猛地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牽動傷口,鮮血再次從嘴角溢位。

他抬手抹去,,眼中閃過一絲自嘲:“霸業?呵呵…成王敗寇罷了。”

“許琅,我只有一個問題。”

他死死盯著許琅的眼睛,“若換做是你,站在我的位置,手握薩摩之兵,覬覦大乾沃土,你會如何做?”

這個問題極其尖銳,瞬間讓崖頂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

牛大力、秦虎等人眉頭緊鎖,江庭嶽握劍的手也微微緊了緊。

許琅沉默了片刻。

“我非你,亦非薩摩藩主。”

許琅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但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非天時地利人和齊聚,非廟算勝而後動,非知己知彼...絕不可輕啟戰端,置萬千黎民於水火,賭國運於傾覆一瞬。”

他頓了頓,目光如同實質般刺向武川秀,“你太急了...也太小看我大乾了。”

武川秀怔怔地看著許琅,咀嚼著這幾句話。

他眼中的瘋狂、不甘、怨恨,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最終只剩下無盡的疲憊和一種恍然大悟般的蒼涼。

是啊...太急了...

就在這時,許琅話鋒似乎極其自然地一轉,語氣平淡如同閒聊:“薩摩藩內如今是令尊主事?聽聞令弟武川信玄素有雄才,對少主的位子...似乎頗有想法?”

這看似隨意的一問,卻讓武川秀瞬間警惕起來。

他猛地抬頭,死死盯住許琅。

那眼神銳利如刀,充滿了震驚、警惕和一絲被看穿心事的狼狽。

許琅問這個做什麼?!

他怎麼會知道薩摩藩內部的權力傾軋?!

他想幹什麼?!

難道…他不僅想要我的命,還想透過我…撬開薩摩藩的大門?!

甚至…染指東夷?!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武川秀的腦海。

一股寒意,比這懸崖頂的海風更冷百倍,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

恐懼,一種對未知陰謀和許琅那深不可測野心的巨大恐懼,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攫住了他。

如果自己成了許琅撬動東夷的棋子...那後果...

“呵呵...哈哈哈...”

武川秀猛地爆發出一陣狂笑。

笑聲淒厲、悲愴,卻又帶著一種徹底解脫般的癲狂。

“好一個鎮國公!好深的心機!好大的野心!”

他止住狂笑,眼神變得異常明亮,“你想從我這裡得到訊息?想知道薩摩的虛實?想利用我開啟東夷的門戶?”

武川秀猛地挺直了搖搖欲墜的身體,如同迴光返照般爆發出最後的氣勢。

“做夢!”

“我武川秀是薩摩武川家少主,豈能成為你踏足東夷的墊腳石?!”

“我薩摩武士的脊樑可以斷,但絕不會彎!”

他猛地拔出腰間的肋差,動作快如閃電。

刀光一閃,冰冷鋒利的刀刃,毫不猶豫地刺入了自己的左下腹。

“少主!!!”

僅存的三個親衛發出撕心裂肺的悲鳴!

“呃啊!”

劇烈的疼痛讓武川秀身體猛地一弓,但他咬緊牙關,臉上肌肉扭曲,卻硬生生沒發出一聲慘叫。

他雙手緊握刀柄,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猛地向右狠狠一拉!

嗤!

刀鋒切開皮肉、內臟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一道猙獰巨大的創口出現在他腹部。

“許川,我會在下面等著你!”

武川秀用盡最後的氣力,發出一聲嘶啞模糊的咆哮,隨即身體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猛地向前撲倒。

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身體已經翻滾著,墜下了那萬丈懸崖。

如同一顆投入大海的黑色石子,瞬間便被下方洶湧咆哮的墨藍色波濤吞噬得無影無蹤。

只有那淒厲的、帶著無盡不甘和最後一絲瘋狂的狂笑聲,似乎還在懸崖上空、在呼嘯的海風中久久迴盪...

崖頂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慘烈決絕的自戕驚住了。

即使是身經百戰的牛大力、秦虎等人,此時看著那空蕩蕩的懸崖邊緣,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薩摩武士的狠,不僅對敵人,對自己,更是如此!

許琅的眉頭深深皺起。

他快步走到懸崖邊,探身向下望去。

下方只有洶湧的墨藍色海水,猛烈地撞擊著嶙峋的礁石,捲起千堆雪沫,哪裡還有武川秀的影子?

“該死!”

許琅低罵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懊惱和凝重。

武川秀最後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和決絕的自戕,讓他意識到自己那看似隨意的試探,還是操之過急了!

這條東夷的線索,徹底斷了!

而且,武川秀的屍體下落不明!

“秦虎!”

許琅猛地轉身,聲音斬釘截鐵。

“姐夫!”

秦虎立刻上前一步,巨大的偃月刀還滴著血。

“你立刻帶一隊水性最好的弟兄,乘小船下到崖底!給我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許琅的語氣不容置疑,“武川秀此人,狡詐如狐,心志如鐵!絕不能讓他有一絲生還的可能!”

“明白!”

秦虎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轉身點兵,帶著十幾個赤潮幫水性精熟的漢子,如同猿猴般敏捷地攀下懸崖,尋找可以下海的地方。

許琅的目光再次投向下方那吞噬了武川秀的洶湧大海,眼神幽深。

身後,極樂島上的喊殺聲和零星的抵抗聲正在迅速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