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朗此時真是有苦說不出。

他本以為憑藉人數優勢能夠很輕鬆地將張定方帶領的黑袍軍給吃掉,結果沒想到反而被拖在了這裡。

明明那群被圍殺在中間的黑袍軍看起來已經搖搖欲墜,但就是沒辦法一口吃掉。

不過他也能看出此時的張定方等人已經是強弩之末,或許再過一段時間就會崩潰。

但就在這時,號令兵忽然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副都督,西門戰況緊急,王爺讓你立即帶兵前往。”

王朗臉色微變,當即轉頭看向西門方向。

當見到許琅帶人已經殺出來的時候,他頓感大事不妙。

沒有任何猶豫,王朗留下一部分兵士繼續圍殺張定方等人,隨後帶領其餘大部分兵士準備立即趕往西門支援。

但還不等他有所行動,一道低沉雄渾的號角聲陡然從東南方向的海面上傳來。

如同遠古巨獸的咆哮,瞬間壓過了戰場上的喊殺聲。

所有人為之一愣,不由自主地朝著海面望去。

只見海天相接處,一片巨大的、移動的“烏雲”正以驚人的速度席捲而來。

細看之下才發現,那不是烏雲,而是船帆。

是無數的戰船!

當先數十艘是體型修長、速度極快的蜈蚣快船,船頭飄揚著一面巨大的、赤紅如血的旗幟。

旗幟中央,是一道撕裂白色浪濤的黑色閃電。

赤潮旗!

緊隨其後的是上百艘大小不一、卻同樣殺氣騰騰的武裝鹽船,船上站滿了手持刀槍弓弩、殺氣騰騰的漢子!

“是赤潮幫來了!”

水軍三大營的兵士沒人不知道這面旗幟,無數驚呼聲頓時響起。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龐大艦隊所震撼!

王朗並不知道許琅與赤潮幫的關係,所以看到赤潮幫氣勢洶洶地趕來,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而張定方這邊則是露出欣喜之色,他知道這是來幫手了。

此時船頭之上,文先生一襲青衫,立於獵獵海風之中。

他手持令旗,聲音透過特製的銅喇叭傳遍整個艦隊,也隱隱傳入岸邊。

“赤潮幫眾聽令,目標海州水師大營,給我沖垮它!”

“為袍澤,為大當家,殺!”

“殺!!!”

數千赤潮幫眾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怒吼。

蜈蚣快船如同離弦之箭,率先衝向水師大營外圍混亂的碼頭和防禦工事。

船頭的床弩發出咆哮,粗大的弩箭如同標槍般射向岸上的哨塔和聚集的叛軍。

“轟!轟!轟!”

武裝鹽船上,簡陋卻威力巨大的投石機被推了出來。

點燃的火油罐、裝滿生石灰的陶罐,如同雨點般砸向水師大營。

爆炸聲,火光,瀰漫的石灰煙霧,瞬間讓本就混亂的水師營地雪上加霜。

“援軍!我們的援軍到了!”

被重重圍困、幾乎力竭的張定方精神大振,嘶聲狂吼,“弟兄們!赤潮幫的兄弟來幫我們了!隨我反攻!!”

“殺啊!!”

絕境中的黑袍軍爆發出最後的的力量,如同打了強心針般朝著包圍圈外猛衝猛打。

水師叛軍腹背受敵,外圍被赤潮艦隊狂轟濫炸,內部被黑袍軍死命反撲,頓時陣腳大亂。

王朗沒想到赤潮幫竟然是來幫黑袍軍的,盛怒之下當即指揮手下兵士開始反擊。

數不清的水軍三大營兵士朝著岸邊湧去,與上岸的赤潮幫幫眾開始了血拼。

亂軍之中,一道身影格外顯眼。

只見此人身高九尺,半裸著上身,渾身肌肉虯結,如同一頭下山猛虎一般。

正是秦虎!

其手中的偃月刀每一次揮舞,都會瞬間砍倒一大片,如同戰神一般衝殺著敵陣。

赤潮幫幫眾在辛酉刀法的加持下,本身戰力就不低於水軍三大營的兵士。

此時在秦虎的帶領下,頓時將用上來的水軍三大營兵士殺得節節敗退。

而就在這時,一艘格外高大的蜈蚣快船衝破煙幕,徑直衝向水師大營的核心碼頭。

船頭傲然屹立著一個身影!

銀甲!亮銀槍!

陽光灑在那熟悉而英挺的身姿上,瞬間點燃了所有水師老兵塵封的記憶!

一個帶著無上威嚴和滔天憤怒的聲音藉助特製的銅喇叭,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混亂的水師大營上空。

“水師三大營的將士們,我江庭嶽回來了!”

“看清你們效忠的是誰,勾結東瀛薩摩藩、引狼入室、禍害我大乾海疆的國賊正是福王!”

“是他假借海寇之名設伏雞鳴峽,坑殺了整個破浪營的袍澤兄弟!”

“是他害死了我的爺爺,定遠候、水軍大都督江淵老帥!”

“他才是真正的叛逆,是出賣家國、殘害忠良的罪魁禍首!”

“袍澤們,不要再執迷不悟了,隨我一起誅殺國賊!”

“為死難的兄弟們報仇!為江老帥報仇!”

這些話如同一柄大錘,狠狠砸在所有水師將士的心頭。

“江...江小侯爺?!”

“是小侯爺的聲音!真的是他!他沒死!”

“難道破浪營真的是是福王勾結倭寇坑殺的?”

“江老帥也是福王害死的?!”

“......”

短暫的死寂後,是山崩海嘯般的譁然和混亂。

無數水師老兵停下了手中的刀槍,難以置信地看著船頭那銀甲紅纓的身影,眼中充滿了震驚之色。

江淵老帥當了幾十年的大都督,在水軍三大營中,江家的名頭甚至比皇帝名號還管用。

小侯爺江庭嶽雖然年輕,但是這些年帶領著破浪營東征西討,功績是看在眾人眼裡的,沒有人不服他。

這也是福王之所以忌憚江家,要將這爺孫兩人都置於死地的原因。

只是他沒想到,江庭嶽竟然真的沒死,還回來了。

江庭嶽的出現,直接拆穿了福王的虛偽。

水軍三大營老兵們眼中的震驚之色最終化為被欺騙、被利用的滔天怒火!

“他孃的!老子不幹了!”

“為破浪營的兄弟報仇!”

“殺了福王!為江老帥報仇!”

“......”

譁變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間在水師大營中蔓延開來。

那些原本就並非死忠於福王和蘇、何的底層士兵和軍官,在此刻終於徹底倒戈!

“誅殺國賊!”

“跟小侯爺走!”

“殺!!!”

憤怒的吼聲響徹雲霄,倒戈的水軍士兵調轉刀槍,殺向那些還在負隅頑抗的福王死忠。

水師大營,徹底變成了自相殘殺的煉獄。

王朗見到這一幕,自知無力迴天,立即帶著一部分新入營的兵士逃向船塢的方向。

......

與此同時,正在西門督戰的福王突然接到水師大營崩潰、士兵譁變的噩耗,瞬間面如死灰。

“怎麼會這樣...”

福王渾身癱軟地坐在了地上,滿臉的不敢置信神色。

好在蘇國瑞頭腦還算清醒,連忙上前說道:“王爺,現在敗局已定,咱們還是早些撤走微妙。”

“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然而福王卻突然像是發瘋一般大吼道:“本王不走!本王要親手把許川抓住!”

“只要抓住許川,一切就還有機會!”

說罷,他拔出一旁的佩劍就要衝出去。

但就在這時,一名王府親衛卻突然一臉驚恐地指向西門的方向。

“王爺,快看!”

只見西門的側門之中猛然殺出了一支部隊,如同黑色的死亡旋風,從側翼狠狠撞進了攻城叛軍的後陣。

當先一員巨漢,手持滴血的宣花巨斧,正是被許琅留在最後的牛大力!

他身後,是八百如狼似虎的破敵營猛士!

“黑袍軍破敵營牛大力在此!叛逆受死!!”

牛大力聲如炸雷,巨斧所過之處,人仰馬翻,硬生生在叛軍後陣撕開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與此同時,早已殺出城的許琅等人因為破敵營的加入,壓力頓時小了不少。

許琅知道時機已到,立即揮劍高呼。

“叛軍已亂!援軍已至!全軍出擊!”

“殺!!!”

黑袍軍如同出閘的猛虎,朝著混亂的叛軍發起了全面反攻!

水軍三大營腹背受敵,軍心徹底崩潰!

圍攻西門的一萬多叛軍如同雪崩般潰散,丟盔棄甲,亡命奔逃。

自相踐踏而死者不計其數!

西門、南門外的曠野,變成了黑袍軍和赤潮幫追殺潰兵的屠宰場。

而在混亂的水師大營碼頭,一艘不起眼的快船正趁著混亂,悄悄駛離。

船上,被蘇國瑞強行帶走的福王臉色慘白如紙,華麗的蟒袍沾滿汙穢,再無半分雍容。

他看著身後陷入火海與殺戮的水師大營,看著那遮天蔽日的赤潮戰旗,看著城下潰不成軍的大軍,眼中充滿了怨毒、不甘和深深的恐懼。

“許川...”

他咬牙切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本王還會回來的!”

快船如同喪家之犬,倉皇地駛向茫茫大海深處,消失在天際。

海州城內外的喊殺聲和哀嚎聲漸漸平息,唯有沖天的大火和瀰漫的血腥氣在無聲地訴說著這場慘烈叛亂的終結。

許琅帶人追到碼頭,看著早已經駛離的快船,臉上的神情凝重。

雖然這場仗他打贏了,但更大的危機還在後面。

薩摩藩的水軍如今依舊潛伏在暗處,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多少船。

但薩摩藩既然選擇與福王合作,那此行帶來的人和船必定不少。

福王絕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捲土重來。

到那時候,或許就是真正的大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