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柳氏之身

時淮彥迎著月色，步行至鏤空窗欞旁側。

抬頭望去瞭望無際的夜空，夜色如霧朦朧深沉。

嵐風輕輕合上窗扇，遮掩住屋外黑沉沉的夜色。

很快，院子內傳來女子躡手躡腳的腳步聲，似是探查屋內熄了燈，才偷偷抬步隱藏下去。

時淮彥身形筆直站在床邊，柔柔夜色隱住半張側臉。

他微抬起了下頷，俊目淡淡看向嵐風，“嵐風，柳氏的哥哥可已尋到？”

嵐風放在腰間佩劍上的手一頓，又快速抬起握成拳舉到胸前。

他抱拳向公子行禮，多日未回來，便是為了此事，而後目光沉靜看向公子緩緩道來。

“回公子，找到了，在城東下的一處小鎮上住著，柳大郎平時偶爾去湖上幫漁夫幹些力氣活，其餘時間便是去酒肆賭坊廝混賭錢，柳姨娘交給他的那些錢，怕是不出幾日便又要沒了。”

公子真是神機妙算，這柳氏果然是掉包冒牌之人。

而敘州真正的柳姑娘，早已在一月前前害病身亡。

如今柳案判已年邁，家中一切由柳家大公子把持，柳家大公子又是個混吃等死之輩，並不善待同父異母的妹妹柳茵茵，早在柳姨娘來京城之前，真正的柳茵茵便在家中斷氣而亡，背後正是柳家大公子給她斷了藥膳，最後才不治而亡。

大夫人派人去到敘州柳家，柳家中積累的家業已被掏空，為了收斂錢財，大夫人費勁了心思，讓柳家大公子放任柳茵茵一死，找到這身世貧賤的柳氏代替，做了這麼一場大戲，只是為了拿捏公子，把持整個時府，實在是心思狠辣。

時淮彥容色淡淡，忽而轉身回過了頭。

提步朝柳姨娘的臥床走去，此刻，床上酣睡的女子已意識模糊不明，身上所穿薄薄的杏色水裙，臉色發紅渾身發熱，沉睡於夢境無法甦醒，對外之事充耳不聞，到了翌日清晨，醒來只覺做過一場夢。

嵐風也冷眼看了過去，眼底是重重冰冷。

這個柳姨娘當真左右逢源，不僅聽令於時府兩位夫人，還企圖爬上公子的床榻，不惜使用媚術引誘。

若不是有這個法子，只怕也瞞不過時府那些人。

時淮彥瞳色一冷，繼而負手而立，“柳氏容易對付，只是若輕易除了柳氏，大夫人定會再借機安插別的眼線，所以暫且留了柳家兄妹便是。”

於他而言，柳茵茵本是兒時的同伴，並無太多的感情。

既然大夫人說他與柳茵茵青梅竹馬，那又有何不可。

柳姨娘出身工匠之家，家中貧寒，從下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是常事。

姜氏贈與的小小的瓔珞，對於柳氏而言卻是金貴的典當錢財之物。

他更是清楚明白，柳姨娘的軟肋是她唯一的親人，撫養她長大的大哥，而他們兄妹二人更是貪戀錢財。

但也因為如此，才繼續放縱任之。

嵐風收回了視線，繼續沉聲道，“公子，柳姨娘除了跟大夫人來往，私底下還會偷偷瞞著大夫人去見過幾次二夫人。”

時淮彥淡淡轉了身，回應道，“此事我知道一些，下次你藉機探查，看他們說了什麼。”

嵐風低頭思及一事，語意忽而一頓，“嵐風明白，公子，不知四娘子那邊……”

四娘子在外拋頭露臉，置辦營生，想是要自立門戶，對公子也不曾上心，只是目前沒有要離開時府的意思。

之前四娘子還與宮中皇子糾纏，卻是查不到其他任何來往，想來只是偶然。

不過，看公子對娘子確是比以往上心。

“她若只是經營生意，便不用管，若是除了這之外，還有什麼其他的，你再報給我便是。”

也是，四娘子的事並未牽扯是什麼，只是與金氏有些牽連。

四公子已取得金氏的信任，目前若驚動金氏，必然引起金氏的疑心。

“是公子！”嵐風冷冷後退一步，便從側門隱入了房外。

這幾日，時府上下風平浪靜。

皇宮之宴過後，皇后娘娘的賞賜靜悄悄送到了時府，三院震驚不已，只知是皇后恩賞時府。

段氏在請安早席上問了句，姜姝提及是皇后厚待時四郎，至於她救了三皇子的事是隻字未提，她並不想讓大房與二房多一份忌憚，畢竟皇后娘娘不說，那就是不欲聲張三皇子遇害之事。

問過了常熙閣，也對好一致的說法，其他兩房那邊也就沒再追問。

茉音大步走到聽雪閣房內，冷聲通報了一聲，“娘子，馮姨娘和柳姨娘來了。”

這兩個人不請自來，自然不會有什麼好事。

茉音通報之後便候在房外，待記住幾人對話再報給公子。

而後，迎了馮氏與柳姨娘步入了東廂房。

馮氏身穿一襲芍藥繡花裙，一入內便坐在廂房的木桌邊，上前便是滿面熱切的笑容。

吃了兩口茶後，瞥見案几上放的幾盒硃砂和兩盆玫瑰，便好奇似的對姜氏問道，“以前還不知四娘子喜歡自己研製脂粉，真是難得呀！”

說罷，輕輕抬手擦了擦嘴角茶漬，遮掩眼底的不屑之色。

這些日子，時四公子升了官，不過短短任職翰林院修撰幾日，便提拔成了大理寺正，前日已去赴任，這下多少雙眼睛盯著三房，大夫人更是忌憚惱怒了兩日。

二夫人自然讓她多來姜氏這裡走動，以便探查姜氏平日在做什麼，她還以為有什麼，不過是養花做做女紅手工而已。

姜姝面色平靜，只裝作隨意笑道，“多謝馮姨娘讚許，我有時閒著無事，打發時間罷了。”

柳茵茵亦是瞧了眼，卻是哼哼輕笑了聲。

雖說話語溫軟，語氣卻是略帶嘲諷，“妾身自知四娘子一向樸素節儉，想不到脂粉這種東西，去街上買便是了，還用自己做嗎？”

說罷，與馮氏對視一眼，隨後輕輕抬了細細手腕，輕撫半張側臉的肌膚，將帕子放到二人眼前，上面沾染幾分細膩的紅花脂粉，便捏著強調以此拿來炫耀一番。

“如今京城有一間新開的胭脂閣，名叫凝香閣的，裡頭口脂當真是極好！夫君還命人買了一些贈與我，四娘子想來也得了夫君的一份吧？”

這話一出，馮氏也忍俊不禁，瞟了姜氏兩眼，自然看出柳姨娘是故意諷刺姜氏。

說到底還是大夫人能幹，尋了這口舌厲害的柳姨娘，如今這三房倒是比以往還熱鬧。

不過，馮氏細看片刻之後，面上又有些驚訝，“也是，四娘子如今是狀元娘子了，自然今非昔比，身份貴重許多事讓下人去做便是了，不過我瞧著娘子這親手做的這東西倒是極好。”

柳茵茵一聽這話，便也隨便將目光望了去，卻覺得沒什麼好看，嘴角微露幾分不屑，馮氏到底膽子小，如今四公子得勢，還是不敢當面給姜氏這個正室臉色看，不過她得了四公子的寵愛，自然是不會懼怕。

於是輕咳了兩聲，小聲訕訕道，“都是脂粉，能有什麼區別！”

馮氏一聽這話，知道柳姨娘是在捻酸吃味，也就默默一笑緩解方才說錯話的尷尬。

姜姝懶得同她們打岔，故意轉開話題，“馮姨娘說笑了，我這東西與外頭的怎麼能比！”

如馨快走近房中，將案几上的脂粉收進了耳房。

姜姝不打算再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道，“不知今日姨娘來，是有何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