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如皎月

樂盈公主臉色發白，身體僵硬站在廊臺之下。

夜風微微有了清涼，握在袖中的手指終是鬆開。

她唇色微白，面上怒氣逐漸彌散，嘴唇輕輕抿了抿，輕聲回道，“徐公公，今日的事是我糊塗了，多虧你點醒了我。”

“既然事小，父皇常教育我不能苛責宮人，今日之事我便不與貴妃身邊的宮人計較了！”

公主府一眾婢女齊齊下跪，滿心歡喜應了公主的話：“公主殿下寬宏大度，奴婢們心服口服！”

樂盈公主立即下令，讓婢女尋了琉璃回來：“讓琉璃喚回吧！”

一場鬧劇終止，徐公公鬆了口氣，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下。

這邊，廊臺的盡頭，快要行至御花園時，眾人慢慢停下了腳步。

紫蘇緊緊陪在一側，不緊不慢步行著，在等公主等人追過來。

蔣貴妃手搭在彩瑞的手臂上，瞥了她一眼，“你今天的表現不錯，回了宮本宮必會重重賞你。”

“多謝娘娘賞，奴婢看公主氣得臉都發白，還是娘娘的計謀厲害！”彩瑞賣力託著貴妃的手，見貴妃心情大好，如同小鳥咯咯訕笑兩聲。

蔣貴妃神色微倦怠，懶懶嗯了聲，心底許久未這般愉悅解氣過。

樂盈公主此時發怒上火，此次算是壞了皇后的好事。

要說還是多虧了麗妃獻計，果然是永興侯府挑上來的人，到底是為蔣氏著想。

澤華宮跟隨貴妃前來的宮人，本已快走下了登春臺，未曾想到，有宮婢突然往後看了一眼，竟正好瞧見長公主等人轉身已走，再未追了上來！

紫蘇一回頭，猛然呀了聲，“娘娘？長公主像是作罷了！後面沒有人跟上來呀！”

蔣貴妃狠狠轉過身，遙遙一看，身後沒有公主府的半個影子。

她狠狠甩開了彩瑞的手，恨恨罵道：“樂盈這個小賤人，跟皇后那個老婦一樣狡詐隱忍，倒是本宮小瞧了她！”

“看來今日是要作罷了，我們先回宮！”

蔣貴妃冷冷收回了視線，擰緊了眉頭，面色陰冷瞪向公主儀仗離去的方向。

彩瑞嚇得腿一軟，不敢再看貴妃盛怒的臉一眼。

紫蘇讓她去後頭站著，免得貴妃再氣急敗壞，但奈何事已至此，眼看大計已敗，只能風風火火帶了人離開了登春臺。

公主的儀仗往昭陽宮而去，徐公公站在一旁跟隨前往。

樂盈公主瞧了他一眼，低眉恭順辦事很是妥帖，到底是母后身邊的心腹。

“徐公公，方才是母后得知，讓你特意前來的吧？”

徐公公一聽這話，先是愣了愣，面上顯現出些微慚愧。

他不敢邀功，再說了剛才見貴妃如此氣勢洶洶，可也是衝昏了頭腦，“公主能消氣便好，其實這並不是奴才的主意！”

這條路正是方才所走的路徑，徐公公往前方瞥了一眼。

恰在此時，正好看到了時淮彥站在那裡。

徐公公當即眉眼帶笑，笑著指了指那個方向，“公主請看，奴才正是聽了時大人的話，才攔下了公主，想來還是多虧了大人解圍。”

樂盈公主停下了腳步，似水的目光驚了一驚，抬起了頭看向了所指的方向。

隔著一段距離，但並不是很遠，登春臺不遠處正筆直站著一名身穿雲錦白袍的男子，那人身影修長俊美，周身氣質如月光柔和似水，卻帶有說不出的清冷之感。

時值初秋，天上一輪彎月撒下清冷月華，此人站在柔紗月色之下，竟是皎皎勝似雲中月，令人一時挪不開目光。

那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謙遜溫和朝這邊作揖一拜，“公主有禮了。”

男子負手站在月下，容貌俊美如斯，膚色白皙斯文，身負書香氣自華，那雙墨瞳幽深而深沉，如同一望不見的深潭，只一眼便吸了進去。

如此清冷自持的氣質，似是周遭塵埃不沾染分毫。

這是第二次見到他，那日瓊林宴上，她也是覺得他是如此驚豔才絕。

樂盈公主心頭一跳，一瞬間陷入失神中，異樣的情愫浮上心頭。

盯看了片刻，才緩緩回過神來。

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於是目光微閃收回了視線，也微微輕笑點了點頭，以示答謝，“多謝時大人解圍。”

樂盈淺淺低頭，臉頰盪漾開一抹笑意，“大人今日是來赴母后的宴吧？”

時淮彥與樂盈公主遙遙相望，卻是慢慢低下了頭。

按照宮裡的規矩，外男入宮不能與內子親近，何況是身份尊貴的公主。

他十分知禮，頗有分寸應聲道：“正是如此，公主遇難心中不平，舉手之勞，公主不必言謝。”

事已至此，算是多得金氏的幾分讚許與信任。

應該是能為日後助益，不枉費他一番費了心思。

樂盈公主深深瞧了他一眼，唇邊忍不住浮起溫柔的笑容：“時大人好海涵，令人敬重。”

這時琉璃也趕了回來，扶住公主的手腕，神色焦急道，“公主，我們快去入席吧！皇后娘娘怕是等得久了！”

樂盈公主目光一頓，輕合上了下唇，欲再說兩句也是作罷。

之後，公主府一行人前行離去。

徐公公方才知曉此人是當今狀元，更是掩飾不住心裡的欣賞，笑著讓身邊的內侍太監親自送人，“小勝子，去將這位公子帶去入席吧！”

“多謝公公。”時淮彥斂了眉眼，便與內侍公公離開了此處。

昭陽宮內。

“你們聽說了沒有，這次皇后娘娘讓我們來，是為了長公主擇駙馬撐場面的！”

“果真嗎？宮裡就這麼一位嫡公主，公主及笄已有一兩年了，只是皇后娘娘捨不得公主出嫁，這才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呢！”

“那這次京中誰家更有勝算呢？聽說娘娘可是準備在新科入仕的人選中擇一位！那可是天大的福氣啊！”

後面的女席上，不少婦人及貴女交頭接耳嬉笑，在底下議論紛紛竊語。

姜姝也湊到人堆裡，笑著打聽諸事，隨手捏了幾顆葡萄送入口中，心情甚好不亦說乎。

桌案之上是珍饈美味，一邊吃著美食一邊忙著八卦！

如馨看了一眼宮室側門，見到四公子正有內侍公公迎入座位，忍不住回頭出聲，“娘子，公子怎麼現在才入席？”

姜姝忙著與席間的貴女或是夫人攀談，聽了這話並未在意。

反問回過頭來，對她輕輕一笑，“如馨，讓你問的都打聽清楚了嗎？”

如馨收回了多慮的心思，連忙回答，“娘子放心，都打聽清楚了，宮裡所用的胭脂水粉都是內侍局送入宮中的。”

姜姝心下了然，這次入宮也是為了這個，既然好不容易進宮一趟，總不能白來。

“好，你先退到後面去吧。”

這時，昭陽宮殿之外傳來一陣急促的人群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