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馬車恰好停靠在昭華宮門前。

時淮彥不再看她,嗯了聲應下,聲線溫和道,“娘子如此說,便是極好。”

“已到宮門口了!公主和娘子請下馬車吧!”書舟跳下了馬車,便牽著車輛隨宮中的內侍去往停靠之處。

宮外羅列了數輛馬車,更有無數宮人在外迎接,朱門青瓦之上懸掛如白晝透亮的百鳥宮燈,照亮了通往各處殿宇的宮巷。

眾多皇宮內苑之內,這次設宴的宮室為昭陽宮。

姜姝很快被人叫走,因為男女不同席,女眷不多都被安排在了宴席的後面。

身穿羅裙的宮女恭謹福了福身,抬手朝一側引路,“這位娘子,女席在這邊,還請跟隨奴婢前去!”

“有勞姑娘了!”如芸與書舟在宮外等候,只有如馨一人作伴,向宮女道了謝後,隨娘子一同去了女席處。

這邊,一名內侍小公公在青石小路前邁著步子引路。

昭陽宮外廊臺上為登春臺,幾處曲折迴廊盡處,便是御花園的所在。

“時大人有禮了!聖上功德無量,大人得金尚書和皇后娘娘青眼,日後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啊!”

前面傳來內侍太監緩緩引路,阿諛奉承的笑聲嗡嗡不絕於耳。

時淮彥走在身後,一言不發面色冷淡,這些話猶如風過於耳,聽聽便作罷。

正抬步從另一側門,進入昭陽宮的席位時,左側的宮道處卻傳來宮女一道刺耳的怒斥聲。

黃衣宮服的宮女急急衝到前頭,聲量拔高稟報道,“鄭公公,登春臺那邊貴妃娘娘的婢女衝撞了長公主殿下,殿下發了好大的火氣,您快過去瞧瞧吧!”

徐公公狠狠瞪了她一眼,怒甩拂塵與衣袖,快步朝另一方向而去,“怎麼回事?你們怎麼也不看著點?”

“不知道今日是皇后娘娘宴請的好日子嗎?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小心你的腦袋!”

黃衣宮女趕緊屁顛跟上,這下可是壞了大事了!

登春臺的廊臺上,一名紫衣宮女正昂首挺胸怒目瞪視前方。

這名宮女名喚彩瑞,原是貴妃娘娘的心腹宮人,方才險些撞上長公主的儀仗不說,還失手打翻瓊漿美酒於地,髒汙了長公主的鞋襪。

彩瑞抬眼看向樂盈公主,眼底俱是囂張,然而面上卻裝作委屈,看向公主府的人訴苦道,“奴婢確實是不小心為之,還請公主恕罪!只是貴妃娘娘急著讓奴婢去給皇后娘娘送東西,這也怪不得奴婢!”

樂盈公主身形纖美,一身金絲百合鳳祤華袍顯然是盛裝出席,眉色冷寒立在廊下,廊柱處一眼望去,盡數是砸落滿地的碗盞碎屑,還有腳邊哐啷墜地的酒壺。

她雙眸冰冷盯住彩瑞,心裡自然明白一切都是貴妃故意為之。

細看那繡花鞋面,確實是酒漬沾溼暈染了大片,雖已用絲帕擦拭拂淨,仍然是顯眼醒目。

琉璃怒不可遏,雙目狠狠瞪住,高聲怒喝道,“彩瑞,你別跟公主在這裡繞彎子!你侍奉貴妃娘娘幾年之久,端送酒水這樣簡單的活都能如此毛躁,都是怎麼在宮中當差的?這就是貴妃娘娘如此管教你的?”

彩瑞一聽來氣,更是冷眼瞥去,欲作低泣狀哭訴撒潑,“奴婢本來就不是故意的!長公主怎麼能這麼冤枉人呢?!”

琉璃一步衝上前,抬袖舉起手來,便要替公主狠狠教訓於她,“還敢頂撞公主!我看你就是分明故意的!”

然後,彩瑞卻往旁邊快速閃去,扭頭往後一看,便見到蔣貴妃陣仗盛大的儀仗緩緩行駛而來,如同眾星捧月一般,於眾宮人簇擁之下,緩步來到了眾人面前。

蔣貴妃身穿牡丹繡金絲雀羽華袍,高飛入鬢的髮髻上,簪飾赤金碧玉金釵,紅寶石流蘇於耳側搖曳而動,手腕間佩戴翡翠碧玉手鐲,一身華貴奢侈之態站定,一對美豔鳳眼緊緊鎖住迴廊之下的公主府眾人。

彩瑞滿臉得意揚揚,小跑過去便是一通假哭啼啼,“娘娘你可算來了!娘娘讓我送美酒給皇后娘娘,不小心遇到了長公主,卻要責怪奴婢……”

樂盈公主看到此處,含怒的眼風冷冷甩過去。

她心中惱恨不已,當下制止彩瑞繼續的話,語氣冷冷反問道,“手腳不利索也就罷了,想必是沒有貴妃娘娘給你的底氣,你也不敢如此了?”

果然,看彩瑞這副惺惺作態的模樣,這事便是蔣貴妃故意教唆身邊的心腹宮女為之。

母后得了父皇的指令,在昭華臺宴請賓客,也是意在為她擇選駙馬,蔣貴妃必然是得知了這些訊息,前來砸母后和她的場子,饒是她在宮中平日再對蔣氏一族忍耐,如今也是忍不了分毫!

彩瑞不服氣暗暗哼了聲,自知是她故意的又如何,自有貴妃替她出頭!

“彩瑞,你先回本宮身邊。”蔣貴妃懶懶擺了擺手,讓她來到身邊站著,彩瑞一聽面露得意小跑了過去。

蔣貴妃雙目斜視眼神不屑,輕嗤冷笑了聲,“本宮說讓你這丫頭去為皇后娘娘送美酒,怎麼這麼久了還不見回來,讓紫蘇去尋你,怎麼也尋不到。”

另一名大宮女紫蘇在貴妃授意之下,也走到樂盈公主前頭,冷笑了笑裝作意外問道,“原來是在這兒碰到了公主殿下,瞧你這副哭哭啼啼的模樣,難不成是有人給了你委屈不成?”

蔣貴妃冷冷抬步走了過去,行走之間,鮮豔的裙袍逶迤於地步履氣勢囂張。

當離樂盈公主幾人只有一步之遠時,便抬了抬手勾起絲帕,對她輕蔑一笑,“原來是長公主在此,我說怎麼如此陣仗?”

“樂盈見過蔣貴妃。”

“我被貴妃宮中的宮女潑溼了鞋襪不便行禮,還請貴妃娘娘莫怪!”樂盈公主眼神冰冷,並未按照宮裡的禮儀行禮,只是頷首點頭算是見過。

她心中怒火未平,轉頭看了琉璃一眼,授意琉璃將讓彩瑞下去以作懲戒。

琉璃立馬會意,咬了咬牙便招呼著公主府的侍女動手,順便告知了貴妃一聲,“貴妃娘娘,您宮中的婢女方才弄溼了公主的鞋襪,公主這會兒便帶她去掖庭接受訓誡,還請娘娘將她交給我們!”

蔣貴妃聞言卻是冷嗤一聲,當即冷冷甩手,直接讓內官擋住攔住彩瑞的去路。

她面色豪不在意,無所謂笑了笑打趣,“本宮當是什麼事呢?這個小蹄子,做事總是毛手毛腳,既然弄溼了公主的鞋襪,你自己就去公主面前磕頭請罪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