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藤野任三郎的話,就有可能哦。”

“這人又是誰?”

“中島靜香的爸爸。”

沙橫天坐在旁邊給他科普藤野家族的恩怨。

“這家人腦子都不正常,別人家傳業都是代代傳,就他們是分家傳。”

“什麼意思?”

“唉,這說來就話長了,藤野第一任家主藤野定有倆兒子,老頭嚥氣前立下遺囑,第二任家主由長子繼承,第三任家主由次子的兒子繼承,第四任家主再交回長子一脈的孫輩繼承。”

“他有病嗎?”

宋允良想了好幾遍才理清這個順序。

“誰說不是呢,兩個兄弟的子嗣輪流掌權,後任總要推翻前任,根本就是無解,練蠱都不帶這麼玩的。”

“然後呢?”

“然後傳到第六代的時候出事了,第六代家主裕太今年七十三歲,屬大兒子一脈的,按照老祖宗的規則,他嗝屁以後應該把位置傳給自己侄子藤野任三郎,但是他沒有。”

“五十多年前,裕太公開宣告自己只會在自己的兩個兒子中選擇繼任家主。”

“另一家應該不會同意吧。”

“當然不同意了,最後的結果就是任三郎父子和裕太決裂,連帶著藤野財團也分成了越水財團和星巖財團。”

“所以任三郎和裕太父子是死對頭?”

“沒錯!”

沙橫天打了個響指。

“那也不一定啊,人家再鬥也是同宗同源的一家人,我們是外人。”

“現在不是了。”

他拿出一張照片擺在宋允良眼前,是藤野一郎的照片。

“這個人渣為了侵吞星巖財團,買通黑幫去綁架自己的侄女,任三郎就竹子一個女兒,藤野一郎這招是衝著讓他斷子絕孫去的,我要是任三郎,自己家和裕太全家必須死一個。”

“臥槽!他是不是成心搞事!”

宋允良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個腦殘一直糾纏,原來是有意為之。

“是的,中雪靜香畢竟是他們國內的明星,就算隱瞞訊息也瞞不了多久的,與其坐等輿論發酵,不如自己製造一個更可控的輿情。”

“所以不是你們,也是考察團的其他人,挑事是不需要理由的。”

沙橫天似乎對藤野一郎恨意極大。

“你在休閒中心鬧事,也是為了轉移視線吧。”

宋允良重新聯想了酒店的細節。

有些事,設身處地時想不通,但事後抽身覆盤,就非常微妙。

沙橫天可能早就知道了藤野一郎的勾當,所以守在帝國酒店隨機應變,然而還是發生了意外。

“沙叔叔,借我十個億,日元。”

“沒有!”

“別扯淡!你一個賣軍火的怎麼可能沒錢!”

沙橫天氣笑了。

“我好心救你,你居然跟我要錢!”

“借錢。”

宋允良強撐著坐起來分析。

“海秘書做事慎重,她不是冒失的人,你第一次出現的時候她失態了,第二次雖然沒有看到你的存在,但她明明和我說好,在房間裡等我們回來,但她卻一個人出來找人,為什麼?”

“我哪知道為什麼?”

沙橫天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如烈火煎熬。

為什麼要衝動呢······

“你們認識。”

宋允良將自己的猜測說出,同時觀察男人的微表情。

“就算我們認識又怎麼樣,你威脅我?”

沙橫天不裝了,他重新把槍頂在宋允良臉上。

“你們倆什麼情況我不管,但是我跟藤野一郎有仇,海秘書和她身邊的老人對我非常重要,藤野一郎設圈套對付他們,我就要搞死他!”

宋允良臉色猙獰,形同魔神。

“我們現在有共同的敵人,你要聯合任三郎打擊藤野一郎,我要藤野一郎死無葬身之地,我們可以合作的。”

“你有你的戰場,我也有我的戰場!我們的武器裝備不一樣,作為盟友,你援助我對你也有好處!”

宋允良頂著火藥味濃厚的槍口,嘗試說服沙橫天,他剛才強行坐起來,導致腹部的傷口開裂,現在只有咬牙支撐。

“我憑什麼相信你?”

沙橫天幽幽道。

“因為你沒得選!”

宋允良疼的肌肉抽搐,他喘著粗氣,斷斷續續的分析眼下的困境。

“就算你救了任三郎的女兒,又怎麼樣!任三郎頂多欠你個人情,你還能一直挾恩求報不成?”

“只有感激,做不了合作伙伴。”

沙莉從剛才就坐視兩人起爭執,這時她突然提醒沙橫天。

“爸爸,傳真。”

他們藏匿的地方裝有一臺傳真機,有人給他們送來了訊息。

“你去看。”

沙橫天沒有理會,一直用槍指著宋允良。

“小子,我能救你,也能殺你,你要是壞了我的事,我就把你扔到非洲的食人部落做食材。”

他說完收起手裡的伯萊塔。

宋允良勉強點了個頭,

這應該算談妥了吧······

“找到了,在石狩川一個破產的溫泉旅店中。”

沙莉拿著傳真的信走過來。

“好!把帝國酒店的錄影放出去。”

沙橫天掏出打火機把信紙燒燬,然後用睡袋把半殘廢的宋允良裝起來扛進車裡,而沙莉,她用熟練的日語指示話筒對面的人去某個地方找到某個物品。

做完這一切,她留下清理他們停留的痕跡。

“我們不等她嗎?”

“不需要,她很快就能追上。”

沙橫天很自信。

兩人驅車前往石狩川的路上,宋允良透過車裡的廣播接收外面的訊息。

原來沙橫天早就快他一步,拿到了帝國酒店監控的副本。

他放出了兩個片段。

一段是藤野一郎醉醺醺在走廊攔住路過的海榕,然後他開始動手動腳,中途鄭雨萱加入阻攔,最後宋允良衝過去將兩人護在身後。

另一段是宋允良被一個黑衣黑帽白口罩的男人架住弄走的錄影。

這兩段三分鐘的影片,直接將事態升級到不可控的境地。

“事實很清楚!”

“藤野一郎才是過錯方!我國公民只是見義勇為!”

“他不是什麼考察團成員,他只有十五歲,跟著家人來度假!”

“綁架宋允良的人究竟是誰!”

“那個人是不是黑社會!”

“和藤野家族有沒有關係!”

“我們要說法!”

“我們要交代!”

在廣播吶喊的是個熟人,正是那日的東北大哥,他看到監控影片後便組織當地的華人華僑抗議。

宋允良也知道了他的名字——駱彪。

壓力立刻給到了外務省和警視廳。

原本信心十足的宮本瀨被突然翻轉的輿情弄得焦頭爛額。

前一段影片他早就看過,單就事件本身而言,就是一個酒鬼醉酒後圖謀不軌的性騷擾案件,不算什麼。

但第二段就不一樣了。

若真如民間所說,那個姓宋的華夏人是被與藤原家族勾連的黑社會綁架的,恐怕會演變成跨國的刑事案件。

最重要的是,如果因為見義勇為被當地的財閥綁架,他們倭國的旅遊業會遭到致命的打擊,倭國在國際上的名譽也會受到損害。

“宮本桑,首相的電話。”

門外的助手彎著腰提醒他。

“為什麼首相大人會過問?”

宮本瀨萬分震驚,那個話筒在他看來就是催命的符咒,一字不慎,自己的仕途就徹底完了。

“華夏大使館打算明天上午召開記者會,通報現有的全部資訊,他們在向我們施壓。”

“渾蛋!簡直是趁火打劫!”

宮本瀨頭髮散亂,渾身汗臭,他這幅模樣,與街上的流浪漢無異。

不過,咒罵歸咒罵,電話還是要接的。

“首相大人。”

“是!”

“我明白!”

“如果明天之前無法結束,我將辭職謝罪。”

他應付了領導,又頹廢地癱倒在自己的座位上。

“宮本先生,首相大人怎麼說?”

面前的助理惶恐不已,他剛入職就遇上這種大事。

雖然與自己無關,但他畢竟是宮本瀨的人,萬一內閣遷怒宮本瀨,自己也會被牽連。

‘不要用自己的信譽為別人背書’

“內閣那群無賴怎麼會理解下面人的難處!他們只會把責任甩給別人!”

宮本瀨氣得面紅耳赤,這時助理又進來通報。

“宮本先生!裕太社長到了。”

他急忙整理儀容。

自己從政受藤野裕太的資助和提攜,

這個老人,是他必須要尊重的人。

“一個十五歲的華夏少年,就把你弄得這麼狼狽。”

老人相貌平平,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柺杖頂端的金屬裝飾——龍頭。

他站在辦公室門前,彷彿被無形的力量圍繞著。

“裕太先生!”

宮本瀨上前九十度鞠躬。

“我問過一郎了,他只鬧事,沒有綁架,這就是藤野家的回答。”

“是!我會處理的,交給我吧。”

他欲哭無淚。

沒有證據,光嘴硬有什麼用!

民眾會信嗎?

國際輿論會因為‘沒有’兩個字就自動平息嗎?

宮本瀨頭疼不已,自己前有狼,後有虎。

承認綁架,藤野家族會殺了他;

否認綁架,首相和內閣會逼他辭職。

怎麼做都是錯!

“我已經讓人去追查那個少年的下落,爭取時間才是你應該做的!聽到了沒有!”

“是!”

宮本瀨大聲應答。

安撫了外務省,

藤野又去見自己的侄子,藤野任三郎。

整整五十年,

兩個藤野家分別佔據了關東和關西的半壁江山,

現在,是時候合二為一了。

他的加長林肯停在東京新宿區的一處商業樓外,還有一輛凱迪拉克等候多時。

“爸爸!”

藤野一郎畢恭畢敬的從車上跑下來迎接父親。

“找到人了嗎?”

“暫時還沒有。”

藤野一郎不敢面對裕太的詰問,只能把頭降得更低。

“那麼,竹子的下落呢。”

“據可靠訊息,竹子是被一夥有俄羅斯黑幫背景的社團綁架了。”

藤野父子在外人面前還不敢太肆無忌憚,而是用關心的口吻對齊綁架的顆粒度。

“那我們去看看三郎吧。”

裕太偽善的說道。

他們父子一前一後進入商業中心。

“淺氐,潛邸。”

“真是膨脹啊,三郎。”

藤野裕太在一樓看到這棟物業被冠以‘淺氐’之名,便感慨對方那不加掩飾的野心。

“哼!三郎志大才疏,不堪大用。”

藤野一郎從小就對堂弟十分輕視,他說完發覺父親沒有接話,於是乖乖低下頭去。

二人乘電梯抵達最高層的大巖不動產株式會社。

任三郎就在裡面。

引路之人將他們帶到一處私密的房間,

隔著障子紙,裡面傳來好幾個女人的嬌喘和嬉戲聲。

藤野裕太嫌惡不已,他最瞧不起好色之人。

“誰在外面。”

任三郎停下動作,在他的命令下,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開了燈。

他們光著身子的背影立刻映在了障子紙上,那曼妙朦朧的曲線交錯起來,任何人都會被勾出萬丈慾火。

“是裕太社長和一郎副社長。”

引路的老管家躬著身子回話,他推開格子門,任三郎已經穿好衣服了,他懷裡的女人依次踩著榻榻米告退。

“三郎!竹子到現在還下落不明,你這個做父親的太失職了。”

裕太板著臉責怪他,不想任三郎相當無所謂。

“一個女兒罷了,沒了我再生,我還年輕,子嗣有的是。”

他給自己倒滿伏特加,一飲而盡。

確實。

任三郎今年三十八歲,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

“那你就不顧父女之情了嗎?竹子是你的孩子。”

裕太暗自佩服侄子的狠心,同時也為自己那兩個沒有城府的傻兒子擔憂,如果自己死了,他們會不會是三郎的對手。

“叔叔不必擔心,我一會兒就去警視廳報警,同時承諾,不論任何人,只要把竹子送回我的身邊,我就讓他入贅我藤野家,作為我任三郎的女婿。”

“你瘋了吧!”

裕太破口大罵。

“你父親費勁千辛萬苦經營的星巖財團被你拱手送給外人,你怎麼敢!”

“別開玩笑了!”

任三郎站起來頂撞他。

“竹子生下的孩子也是藤野家的孩子,既然如此,有什麼不可以呢。”

他舉起掛在床頭的武士刀活動手腕。

“比起某些心懷不軌之心的旁系血親來說,女兒和孫子才是最親近的家人,不是嗎?”

“三郎!”

裕太強壓下怒火。

他以長輩的態度規勸道。

“五十年前,我們的國家戰敗,為了逃避被清算,我和你父親亮太才想出這樣的辦法,雖然我們對外已分裂,但骨子裡還是一脈相承。”

“一時的對立只是權宜之計,現在是時候合作了。”

他以叔父的名義跪下請求。

“父親!”

“閉嘴!”

藤野一郎心疼地望著父親,最後也跪在裕太身後。

“合作?”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任三郎笑了。

“合併才是叔叔想要的結果吧。”

他一刀劈碎了左右的木門,殺氣騰騰的注視著他們兩個。

“叔叔,你和父親的約定我不清楚,但惠子的死我非常清楚,你兒子一日不謝罪,我們絕無和解之可能。”

“三郎!十四年前的誤會不應該成為我們和解的阻礙!”

裕太辯解。

“十四年前的不是誤會,而是有預謀的謀殺!你的次郎殺害了我的妻子,還有!我的女兒!”

任三郎面部的肌肉上下起伏抖動。

一想到往日的冤仇,他恨不得當場就切開藤野裕太的喉嚨!

“你還是冷靜一段時間吧。”

裕太看到三郎鐵了心不談判,僅有的耐心也徹底耗盡。

“三郎,如果你還懷念惠子,就不要讓她的血脈在這個世上消失。”

“這是警告嗎?”

“只是一個善意的提醒。”

任三郎望著站起來的裕太,意味深長的笑了。

此次無功而返,裕太很生氣。

“爸爸放心,現在所有人都在關注那個華夏少年的下落,沒人會在意竹子,就算三郎親自出席記者會,也沒有幾個媒體會報道的。”

“不要自以為是!你惹的麻煩還不夠嗎!”

裕太忽然教訓起兒子來。

“馬上去找那個華夏少年!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藤野一郎驟然被怪罪,頓時惶恐不已。

“既然他不識抬舉,那就不能怪我狠心了,想辦法送三郎一點禮物。”

“什麼?”

“手指或者耳朵什麼的。”

“是。”

裕太陰森森的眼神目視前方,

兒子藤野一郎更是一言不發,默默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