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進去一看,首先看到的就是滿屏魯月池的照片。

在拉坯的,在吹釉的。

可她明明只是做了個拉坯的假動作而已,奔奔抓拍都辛苦得不行,一秒之內抓拍不到,坯就垮掉了。

至於吹釉,根本是鄧師傅已經吹好的,她卻呼一下。

呵呵。

當然,還有好多擺拍的照片。

拍腐泥池,她用手去攪。

拍買回來的礦石,她在那砸。

拍釉水缸,她也在那拌。

拍鄧師傅敬窯神,她居然也跟在鄧師傅後面敬?鄧師傅開窯,她在旁邊比“2”。

最後一張,是她拿著她索要的那隻咖啡杯,和鄧師傅的合影。

鄧師傅一輩子都沒出過德城窯口,拍出來就是非常典型的老手藝人形象,質樸,簡單,臉上、手上,都是歲月的痕跡,和身邊精緻的魯月池,呈鮮明對比。

如果魯月池僅僅只是想拍拍照,利用手工藝人和非遺的名頭給自己立人設,宋嘉木也就不計較了,對於明星來說,這也是炒作的一種方式,她可以勉為其難地去理解。

但是,魯月池給她這條搏配的文字居然是:永遠為我們傳統手工藝人的堅持而感動,因為他們,才有傳承。只希望,能多幫一點點,再多幫一點點。

請問了,你幫了什麼?

擺拍麼?

關鍵是,她這條博寫得非常含糊,也沒說幫了什麼,但營銷號鋪天蓋地的,都在說德城老窯口出的新品“春雨”系列瓷器,是魯月池潛心資助老手藝人開發的。

這讓宋嘉木非常氣憤,算是觸到了宋嘉木的逆鱗。

魯月池的出現,她沒有絲毫波瀾。

無論是謝嶼洲本人,還是謝家孫媳婦的位置,甚至,因為魯月池的出現,謝嶼洲會跟她離婚,繼而終止給她的投資,取消和舅舅的合作,這都沒有讓她對魯月池有成見,這隻能說明,人生在世,真的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但,鐘意窯是媽媽的心血,鄧師傅更是守著這門手藝一輩子,至於她自己,為了這套器物的設計付出了那麼多心血,魯月池竟然想就此將勞動成果據為己有?那以後鐘意窯豈不是都要改名了?

這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忍的!

但她仍然覺得奇怪,為什麼魯月池看中她的瓷器和窯口來碰瓷?她要碰瓷的話,不如去找那些正當火的大窯口呢?

她把所有相關的帖子和新聞都看完才知道,原來,在她近乎斷網在德城做瓷器的這段時間裡,她的瓷器已經火了。

之所以火,這還得歸功於謝奶奶。

某個重量級的活動,謝奶奶把她送的蓋碗帶出去了,擺在面前顯眼的位置,在一眾白瓷辦公杯裡,格外突出。

像這種活動,無異於帶貨。

明星的衣服配飾,都是熱議的點,而謝奶奶平時很少出現在社交場合了,這一次出現本來就挺引人注目,這個杯子更是成為活動最熱的話題。

很多很多人在網上問這個杯子的連結。

但哪裡有連結啊!大家翻遍全網都沒找到同款,直到豆飯咖啡店的客人,把同款咖啡杯、茶杯和餐具發到了網上。

於是,豆飯的咖啡廳也前所未有地火起來,大家都是來開啟順便擺拍謝老夫人同款杯子的。

這迅速火起來的速度,連豆飯都懵了,還來不及和宋嘉木彙報這個情況,魯月池的熱度又起來了。

原來如此……

有的帖子裡甚至還有粉絲強行聯絡:因為魯月池是謝嶼洲曾經的戀人,謝奶奶此番特意出來參加活動還在這麼重要的時刻自帶杯子就是給孫媳婦代言的。

呵!

謝奶奶是不是代言,她不清楚,但是,這裡面清清楚楚的道理,她要好好掰扯掰扯!

她暫停了打包的事,讓許奔奔把謝嶼洲叫來。

雖然很憤怒,但她還是決定先理性談話。

她把手機扔在桌上,給他看,希望他給一個解釋。

謝嶼洲拿起手機,看到的正是熱搜頁面。

這個熱搜買的……

他二十出頭的時候就開影視公司,對於這一套再熟悉不過,當然,他一手捧紅的芊芊,對這一套也很擅長……

他微微皺了皺眉,知道宋嘉木這一次不會善罷甘休,鐘意窯,應該是她生命之重。

他剛想說話,手機彈出來一條資訊,來自豆飯:嘉木,你還好嗎?這件事我會出面處理的,我不可能讓你的心血被欺世盜名的小人盜取。

謝嶼洲原本想說的話便吞了回去。

他將手機扔還給她,“那又怎樣?”

傲慢而又無禮。

謝嶼洲的態度刺激了她。

她全身緊繃,從來沒有如此激動過,“謝嶼洲,你把你的話再說一遍,又怎樣是嗎?我的窯口,我的心血,我的瓷器,她說是她的?到你這裡,就是一句那又怎麼樣?”

她錯了。

她竟然以為,在謝嶼洲這裡能得到公正的態度,她究竟在期待什麼!眼前這個人,不但眼瞎,還心瞎!

“嶼洲!嘉木!”門口傳來驚呼,魯月池闖了進來。

謝嶼洲和宋嘉木兩個人都繃著臉,冷臉相對。

魯月池站到了兩人中間,一臉擔憂和委屈地看著謝嶼洲,“嶼洲,你不要和嘉木吵架,這次是我不對,我不該把照片髮網上去,我真的太喜歡嘉木做的東西了,也是真的對鄧師傅充滿敬意,才情難自禁,發了照片上去,是我不應該,我忘了自己是公眾人物,一言一行都要謹慎。”

宋嘉木看著她,只覺得這拙劣的演技,當年是怎麼混紅的?謝嶼洲拼命砸錢的結果吧?

魯月池和謝嶼洲說完,又轉過來,站到了謝嶼洲身邊,和宋嘉木解釋,“嘉木,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想到營銷號會這樣惡意解讀,我是真的想幫幫你,我想著,我畢竟有點知名度,我們藝人給品牌代言也做了不少,幫別人做也是做,幫你打一下廣告還有什麼可說的呢?肯定義不容辭啊!誰知道營銷號會亂寫,寫成了這樣……”

宋嘉木不禁冷笑,“是嗎?營銷號也愛上做慈善了?”

魯月池愣了下,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說。

“這幾百營銷號這麼好心?免費給你發通稿?連文案都一樣?”在此之前,宋嘉木都無視魯月池,因為這個人跟自己真的毫無關係,但她不想惹麻煩,麻煩偏偏找上來就很讓人無語。

魯月池聽了臉色微微一白,轉眼抬頭看著謝嶼洲,“嶼洲,我真的沒有,你也知道,營銷號喜歡蹭熱度……我就發了這麼一條,他們就能解讀出一萬種意思,嶼洲,你相信我……”

宋嘉木笑了,“他相信你有什麼用?他的相信有什麼說服力?”

謝嶼洲卻嗤的冷笑,“我的相信怎麼就沒有用了?宋嘉木,你是不是太自不量力?”

又是這樣的語氣,傲慢,不屑,鄙夷。

“謝嶼洲,不是我自不量力。”宋嘉木瞭然地笑,“而是,就算你不信,你還是會站在她那邊。”

她不信謝嶼洲是這麼愚蠢的人,連魯月池這點小伎倆都看不出來,但謝嶼洲會選擇怎麼做,和真相無關,只和他的心偏向哪邊有關。

魯月池聽了含著淚一臉感動地看著謝嶼洲,“嶼洲,你真的……太讓我感動了,可是,嘉木會不會生你氣?她才是你的……”

說到這裡,魯月池咬了咬唇,眼裡淚珠又在凝結了,好像很委屈的樣子。

沒說完的話是想說什麼呢?“她才是你妻子?”

宋嘉木只覺得太好笑了,魯月池這個暗示也太明顯了,意思是迫不及待想取代宋嘉木成為他的妻子嗎?

“她不會生我氣的。”謝嶼洲的目光越過魯月池,看向她,“宋嘉木看中的,不是這個。”

宋嘉木知道他在說什麼。

說她看中的是他的錢唄。

她握著手機,頁面仍然是魯月池的博文,同樣傲然,“是,我現在看重的就是這條微博,魯小姐,請再發一條宣告,道歉,並且說明你發的這些鬼話全是騙人的,照片也是擺拍!”

魯月池含淚搖頭,“我不……”

她看向謝嶼洲,眼睛緋紅,“嶼洲,我不能,我只是說錯了話而已,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一片好心,如果我發宣告道歉,那我就完了,我再也站不起來了。嶼洲,我不要……”

“是嗎?那你厚著臉皮剽竊別人成果,藉著鄧師傅手工老藝人的身份給你臉上貼金的時候,你倒是站得挺直的!”

“宋嘉木!”這一聲怒吼來自謝嶼洲。

嘖嘖,難道是她委屈魯月池了嗎?這麼急著給白月光撐腰?

魯月池馬上又仰頭,滿臉淚痕地勸謝嶼洲,“嶼洲,你別發火,別罵嘉木,都是我的錯,她本來就很辛苦,營銷號還亂寫,難免懷疑我,敏感一些沒有錯的,她不是無理取鬧,也不是挑事,你要包容她呀!”

什麼鬼!這不擺明了上眼藥,說她無理取鬧,敏感挑事嗎?

“行了,你們倆也別演了,我的訴求很簡單,發宣告道歉,否則,謝嶼洲,就別怪我不念及我們那一點點若有若無的情分,把魯月池放在火上烤了!”之所以叫謝嶼洲,是因為,魯月池的話語權掌握在他手裡,他什麼態度,魯月池就什麼態度。

謝嶼洲聽了只冷哼,“你有什麼本事把芊芊放在火上烤?靠你那個咖啡豆的本事嗎?”

咖啡豆?說的是豆飯吧?

“請你尊重我的朋友。”宋嘉木嚴肅道,“以及,我再說最後一次,公開道歉,你也別再裝糊塗了,你我都知道,熱搜就是買的。”

“朋友?”謝嶼洲彷彿只聽見了這一句,“你倒是交點有本事的朋友呢?”

宋嘉木深吸一口氣,“好,這是你的選擇,那我就讓你看看我自己的本事吧!”

“嘉木老師!嘉木老師!”

奔奔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快看快看!豆飯哥說話了!”

奔奔拿著手機衝進來,“快看手機!”

宋嘉木和魯月池幾乎同一時間開啟手機看熱搜,只見豆飯以咖啡廳老闆的身份發了一條博,而且,熱搜排名呼呼上漲。

豆飯說,他是咖啡店老闆,他店裡新換的最近受大家熱議的瓷器,設計者是他的朋友,窯口也是他朋友的窯口,生產過程他全程參與,和魯月池小姐沒有半點關係,他可以提供證據並且負法律責任,因為這套瓷器是他獨家定製,設計師和窯口也答應他合約期間僅他店裡專供,所以,在他咖啡店以外出現的任何沒有經過他和設計師共同授權的同類器物,都屬於侵權,會提起法律訴訟。

豆飯還把證據放了出來,也就是他和宋嘉木籤的合同,整個合同和魯月池沒有半點關係。

就這熱搜一上,輿論開始出現分化。

評論裡導向豆飯的人越來越多,罵魯月池的也越來越多,罵她立人設,用非遺給自己貼金,還有人開始分析魯月池的照片有多少擺拍的成分,呼喚她直播拉坯,看看到底幾分真假。

原本委委屈屈的魯月池,連哭都不哭了,只剩驚慌,把手機給謝嶼洲看,’嶼洲,怎麼辦?我這一次被擊倒就再也站不起來了,我怎麼辦?”

謝嶼洲兩眼就把內容掃完,而後看著宋嘉木,譏笑,“這就是你的法子?你的沒有出息的好朋友出的餿點子?”

其實不是……

但謝嶼洲語速太快,而且譏諷中帶著怒火,根本不給她插嘴的機會。

“宋嘉木……”他笑,把手機還給魯月池,“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你的窯口我有份的,我投的錢,籤合同的時候,我有名字,你忘記了嗎?我甚至可以說,就出資比例,整個窯口都是我的!”

他輕笑,“只要我宣告一條,窯口是我投資,我說窯口是誰的,那它就是誰的。”

魯月池眼睛一亮,“真的嗎?嶼洲!這個窯口是你出資的啊?那……那能不能把窯口的名字改了,改成月池窯?我是真的很愛陶瓷,嶼洲,能再更名嗎?”

“原則上……”他拖長著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