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為何這般看著奴婢?那馬兒受了驚,怎會是奴婢可以預料的?”

見她一副無辜神色,謝瀾立馬撇開頭去。

他也是著了魔了,被寧陽鬼使神差的兩句話說的竟有一絲懷疑穗兒。

穗兒何等嬌弱,是半分心機沒有的女子,她全全依附著他,又怎會生出一些不利他天子名聲的事端。

謝瀾重新看向寧陽:“寧陽,你無端懷疑朕的人,是在質疑朕嗎?朕告訴你,在朕這裡,疑罪從無。”

寧陽:“臣女不敢,皇上要疑罪從無臣女不敢有異議。”

畢竟這個所謂的質疑,本來也就是寧陽胡扯道穗兒頭上的。

“但是”,寧陽繼續道:“穗兒方才對臣女不敬是事實,短短兩天,穗兒以下犯上多次,臣女以為,她不適合再留在皇上身邊伺候,以免丟了皇上的顏面。”

“寧陽!”

謝瀾這回直接繞出桌案,朝她大步走來,一手猛地抬起她的下巴。

“朕現在是在說你與楚王的事,至於穗兒,她是從王府就跟在朕身邊的人,她的來去,不是你說了算的,別說你現在還沒正式封后,就算是真鳳袍在身,也沒資格對朕的近侍喊打喊殺!”

謝瀾這一番話,讓穗兒感動的幾乎要哭出來。

可穗兒萬萬沒想到,她的眼淚還沒掉出來呢,反倒是寧陽先溼了眼眶。

寧陽有感情時處處剋制,現在沒了感情,軟硬兼施起來倒是容易的很。

她眼角泛紅,跟只兔子一般。

“皇上……皇上是在為了一個婢女而兇臣女嗎?”

謝瀾見狀,恍惚鬆了手。

“朕不是……朕、朕只想告訴你,固然穗兒有錯,但也是你錯在先,不僅與楚王同車,就連朕方才讓你跪下,你到現在都還未跪!你也不能太恃寵而驕了!”

這下,寧陽的眼淚真跟斷線珍珠一樣往下掉。

“皇上是覺得,臣女不跪就是恃寵而驕嗎?”

寧陽說著,輕輕提起一側裙角,只見她一隻腳踝出的羅襪被磨破了,稍稍沾上了一點血跡,另外鞋頭和裙襬上也有不少泥沙。

“臣女只是腿腳疼的厲害,想著皇上向來疼惜,這才一時沒跪,想要先將事情弄清再說。”

謝瀾看了她的腳踝,無端升起一種理虧的煩躁感。

她上楚王的車前,是先從自己車上摔下來的,而他卻不聞不問,反倒是大怒著為穗兒打抱不平。

謝瀾眼裡閃過心虛,擔憂寧陽看出他待穗兒的不同,但好在寧陽沒有質疑什麼,只繼續道:“至於臣女上了楚王的車,這是事實不錯,可那也是光明正大,清清白白。

臣女的車翻了,馬兒驚了,臣女想著此行是為皇上、為大盛祈福的,若再坐那馬車,怕是不吉利。

更何況,已經受驚的馬,誰知道之後是否會發狂的更厲害?臣女換車也是迫不得已。”

謝瀾覺得,她這張嘴越發能說了。

但邊上的靜安長公主也是個思路清晰的,她道:“即便如此,你也可以讓車伕回宮,再換一輛車來,而不是非要上楚王的車,楚王是什麼做派的人,你應當是清楚的,上她的車,被人閒話在所難免。”

寧陽:“是,楚王是名聲不好,但讓車伕回程,怕也不是什麼好法子,若是尋常出行也就罷了,可祈福之路,怎能有回頭路,寓意不好不說,也容易誤了吉時。

再者,是楚王開口相助在先,眾人皆知楚王雖風流了些,但與皇上兄弟情分一向是不錯的,若我上了他的車就謠言滿天飛,那是在質疑皇上與兄弟們的情分,也是在質疑臣女對皇上的情分。”

她這番話說完,靜安長公主也沒了聲音。

彷彿再計較下去,她就是在質疑皇上與手足間的情分了。

即便她知道,實際上就是沒有多少情分,但過去黨爭殘酷,皇子鬥死了好幾個,這僅剩的,自然是要用來演手足情深的戲碼的。

見謝瀾和靜安都不說話了,寧陽便總結道:“總之,明眼人都看得出,臣女和楚王都是以為陛下祈福為重的,皇上初登基,萬不能讓有心之人用此大做文章,還請皇上嚴查。”

她這番話說下來,處處都是打著為皇上好的旗號,理都讓她佔了。

謝瀾總歸還是要捧她的,既然話鋒上她能佔到理,他就不好再多責怪,只能嘆了口氣,承諾會嚴懲謠傳之人,隨後不痛不癢關心了一下她的腿腳。

穗兒雙手緊攥著,低著頭,不甘寧陽此事就這麼輕輕揭過,但也不敢再開口拱火。

她以前怎麼沒發現,寧陽這般會搬弄是非。

見謝瀾和穗兒都再不做聲,前來看戲的靜安長公主卻坐不住了,尤其是見寧陽這理直氣壯之態,更是厭惡。

“寧陽,你話裡話外都拿著‘祈福’二字裝腔,可誰知你是否真心祈福?若是真心,怎會有這麼多不祥之兆,半路翻車若說是意外也就罷了,可方才天色大變,又是雷鳴又是落冰,這就是你祈福的結果?你這福祈的當真誠心嗎?”

寧陽沒想到,到頭來最不願意放過她的竟是靜安長公主。

簡直是雞蛋裡挑骨頭也要挑她的錯處。

但這錯處也太站不住腳了。

寧陽:“靜安長公主此話是說這天色不詳嗎?這冰雹又不是旱災洪澇的,往簷下躲一陣就好了,更何況我可是記得,上次冰雹記載於三十年前,那時太祖皇帝在位,正值盛世,且過後接連數年都是豐收大年,長公主口中的‘不祥之兆’到底何以見得?”

她這番拿史記事實說話後,靜安長公主也徹底偃旗息鼓了。

寧陽口中三十年前的這些,她根本不知道,若是再妄議,只怕對太祖皇帝大不敬了。

好個寧陽,仗著多讀了幾本書就在她面前裝腔,等到她皇兄徹底除掉寧家那一日,她看她如何囂張!

心中雖怒,但靜安面上也是收斂起來,道:“原是如此,看來是本宮孤陋寡聞了,到還要多謝你提點。”

謝瀾心煩意亂的瞪了靜安長公主一眼。

她沒事找事,說不過寧陽還硬要開口,結果越扯越理虧。

現在的局面就像是寧陽把他們三人都挨個教育了一番一樣,實在是讓他心裡不舒坦。

他是想快點結束此事,反正幾日後,寧家會在科舉開始時,就步步衰退。

今日這種小事,既然打壓寧陽不成,那就乾脆用來助長她的氣焰也好。

思及此,他道:“行了,阿暖,今日之事是朕多有誤會,讓你受委屈了,朕親自送你回湖心殿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