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別愛上任何人》（58）

夏 娃

平安夜

加布一早打電話給我，說他正在來我家的路上。我手機響的時候才剛過五點半。詹姆斯睡得像嬰兒一樣熟，但我已經醒了好幾個小時，又被一個不眠之夜折磨。我沒費心去叫醒他，我找到睡衣和拖鞋，走出房外。

他有訊息帶給我。我站在門前的臺階上，在冷風中顫抖著，等待著加布的車開上我們那被雪覆蓋的車道。已經過了六點，但外面仍然很黑。鄰居的聖誕裝飾燈照亮了夜空。裝飾一新的聖誕樹在凸窗後面閃閃發光，冰柱燈掛在簷槽上，燭光在每扇面朝大街的雙懸窗後搖曳。煙囪裡冒出嫋嫋青煙，盤旋上升在寒冷的空氣裡。

我拉緊睡袍等待著。我聽到了遠處的火車聲隆隆地開過城鎮。現在是黎明之前，是週日清晨，是平安夜。沒有人會在這個時間等在鐵軌邊上。

“出什麼事了？”當他停下車鑽出來的時候，我問道。他徑直朝我走來，甚至都沒關車門。

“我們進去說話。”他牽起我的手，朝溫暖的室內走去。

我們坐在奢華的白沙發上，緊緊挨在一起，幾乎沒有意識到碰到了彼此的腳。屋裡很黑，廚房裡只亮著爐火。我不想吵醒詹姆斯，我們低語著。

他的眼神裡有著全新的東西。

我自暴自棄地說：“她死了吧。”

“不是的。”他說，可他隨即更正了自己的說辭，低頭看著雙手，低聲下氣地承認：“我不知道。”

“在明尼蘇達州東北部的一個小鎮上，有個叫凱拉·李的醫生。我不想讓你抱太大希望。我們在大約一週前接到一個電話——她在新聞上看到了米婭的照片，認出她是她的病人。離米婭去她那裡看病大約有一個月。但她很肯定那就是她。米婭當時用的是一個假名：克洛伊·羅曼。”

“一個醫生？”

“李醫生說她是和一個男人一起來的，和科林·撒切爾。她說米婭病了。”

“病了？”

“肺炎。”

“肺炎？”

不治療的話，肺炎會引發敗血症，會呼吸困難、無法喘氣。不治療的話，患者會喪命。

“她拿著處方被送回了家。醫生要求她一週內再來看一次病，但米婭沒有來複診。”

加布說，大馬雷那個地方讓他覺得不安。他的直覺告訴他，她也許就在那裡。

“你是怎麼會想到大馬雷的？”我問。我想起那天他來我家，問我有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我在撒切爾家裡無意中發現了一張明信片，是科林寄給他母親的。那個男孩很少離開家，所以他去的地方吸引了我。是一個很好的藏身之地。”

“還有——”他說。

“什麼？”我追問。

她得到了一張處方，但這並不意味著會有人按處方給她買藥，也不意味著她服了藥。

“我和凱瑟琳·撒切爾談過話，對撒切爾家族有過一些調查。我發現在大馬雷有一間小屋，多年來一直是他們家的產業。凱瑟琳說她對這並沒有太多瞭解，她從沒有去過那裡。但是她的前夫曾經在科林小時候帶他去過一次。那是一間避暑小屋，可以說它一年中只有幾個月才會住人。我已經派了警察去調查那間屋子，他發現屋外停著一輛帶伊利諾伊州牌照的紅色卡車。”

“一輛卡車。”我重複道。加布提醒我，撒切爾太太的鄰居確信科林開的是一輛卡車。

“還有呢？”我焦急地問。

他站了起來。“我準備要出發了，開車去那裡，今天早上就走。我本來打算乘飛機的，但是沒有好航班，沒有直達的線路，而且中間有很多停靠點——”

我起身面朝他：“我也去，讓我收拾一下——”

我試圖從他身邊走過，但他的手按住了我的肩膀。

“你不能去。”他溫和地說。他說這只是他的預感，還沒有證據。現在那所屋子已經被監視起來了。他甚至不確定米婭是不是在那裡。科林·撒切爾是個很危險的人，因為很多罪行而被通緝。

“我可以去。”我喊道，“她是我的女兒！”

“夏娃。”

我的聲音在打戰，我的雙手在發抖。我等這一刻等了好幾個月，現在它終於到來了。我不確定我是否準備好了，有太多的事情可能出錯。“她現在需要我。我是她的母親，加布。我有責任去保護她。”

他擁抱了我，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我也有責任去保護你。”他說，“相信我。如果她在那裡，我會把她帶回家的。”

“我現在不能失去她。”我哭著說。

我的眼睛不由地看向一張我們幾年前拍的全家福，上面有詹姆斯、格蕾絲、米婭和我。其他人，甚至包括我在內，看上去都像是被強迫站在那裡似的，在皺起的眉頭和翻起的白眼之上糊著一層假笑。但米婭看起來是真的很高興。為什麼呢？我心想。我們可從沒給過她一個高興的理由。

加布低頭吻住我的額頭，雙唇緊緊貼著那起皺的面板。

這時詹姆斯蹣跚著下樓，穿著一套緊身的格子睡衣。他看到我們這樣曖昧地站著。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質問。

我率先推開了他。“詹姆斯，”我說，我匆忙地跑到門廳去迎他，“他們找到了米婭。”

但他的眼睛掠過我，避開了我的招呼。“你就是這麼宣佈訊息的？”他挑釁著，嘲弄著加布，“宣佈訊息需要對我的妻子動手動腳嗎？”

“詹姆斯。”我又說。我伸手去握他的手，好讓他明白我們的女兒要回來了。“他們找到了米婭。”

但詹姆斯的回應卻是居高臨下地看了加布所在的方向。他沒有看我。“我要等見到人才會相信。”他說著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