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別愛上任何人》(24)
加 布
救援前
警長批准了我在週五晚間新聞裡播出嫌疑犯的畫像。然後我們開始不斷接到群眾的訊息。人們紛紛開始撥打熱線電話,說他們見過我們的嫌疑犯。但有人說他是史蒂夫,有人則說他是湯姆。有位女士說她好像昨晚和他一起搭乘過l線列車,但不能完全肯定(他有和女士在一起嗎?不,他是一個人)。有人說他好像見過嫌疑犯在州街上的辦公大樓裡當看門人,但他肯定那男子是西班牙裔,這與我的調查不符。我讓兩個新手接聽熱線電話,試圖從僵死的局面裡找出真正的線索。到了早上,來電的主要內容變成了這樣: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誰,或者他的假名字太多,多到足以讓新手徒勞無功地查一輩子。這種現狀令我很煩惱。我們的嫌疑犯也許比我預想中更有經驗。
我花了很多時間思考他。即便沒有見過他,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我也可以猜到很多。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一個人的暴力和反社會行為絕不是由單獨的某個因素引發的。我猜憑他的社會經濟地位是無法同丹尼特這種家庭住在一個社群的。我猜他從沒上過大學,或者很難找到工作並保住飯碗。我猜他小時候並沒有和很多大人建立有意義的人際關係,他甚至可能完全沒有這樣的關係。他也許感覺到被孤立了,也許缺乏父母的關愛,也許婚姻有問題,也許曾受過虐待。他的家庭也許缺少情感,不太注重他的教育。他的父母可能不會在睡前替他掖好被子,也不會給他讀故事書。他們可能都不去教堂。
他童年時未必會虐待動物,但他可能過度活躍,是個惹事精。也許他曾心灰意冷、違法亂紀或者擾亂社會。
他可能永遠覺得自己處於失控狀態。他學不會能屈能伸,他不知道什麼是同情心,不知道除了拳頭和槍,還能用什麼解決衝突。
我上過社會學課程,遇到過許多罪犯,他們有著完全相同的人生軌跡。
他未必吸毒,但也許吸。他未必在低收入家庭住宅區長大,但也許是的。他未必參加過幫派,但也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他的父母未必會有槍支,但我可以肯定他得不到太多擁抱。他的家庭不會在晚餐前祈禱。他們不會一起野營或窩在沙發上看一晚上電影。我可以肯定他的父親從沒輔導他做過代數作業。我能猜出他童年時被遺忘在學校沒人去接的情況至少發生過一回。我能猜出在他生命中的某個時刻,沒人關心他在電視上都看些什麼節目。我能猜出他曾被某個他信任的蠢貨扇過耳光。
我匆匆換著臺,瀏覽著電視節目:公牛隊狀態不佳,伊利諾伊大學隊剛被獾隊打敗。對我來說,今晚沒什麼好的電視節目。在最終選定看《這是南瓜大仙哦,查理布朗》1前,我把電視機裡的一百多個收費頻道從頭到尾換了一遍——誰說金錢不能買到快樂?電視畫面恰巧切換到丹尼特法官的臉,他在六點檔新聞裡做新聞釋出會講話。“搞什麼啊。”我說著調高了音量,以便聽聽他在說什麼。你也許會認為偵探長應該在那裡參加新聞釋出會,或者至少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但取代我去參加的是警長,他和丹尼特法官在他進入私人事務所之前就已經認識很久了,他們還在地方檢察官辦公室的時候就成了朋友。擁有強大朋友做靠山的感覺一定很棒。光彩照人的夏娃站在丹尼特法官身邊,握著他的手——我敢肯定這是預先安排好的,因為我從未在這對夫婦身上看到任何對彼此感情的流露。格蕾絲站在她身邊,朝著攝像頭暗送秋波,彷彿這是她的表演首秀。法官看起來似乎真的因為他女兒的失蹤而悲痛不已,但我很肯定事先有律師或政治顧問告訴過他,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告訴他該怎麼表現每個細節:例如手牽手的動作,或者片刻的走神,並做出一副試圖重新鎮定下來的樣子——我知道他從沒失去過冷靜。一切都虛偽透了。一名記者試圖提問,但是被丹尼特一家的代言人拒絕了。法官和他家人被護送上了人行道,回到他們富麗堂皇的住宅。警長在節目中說了很久,告訴全世界他派了最好的偵探來調查這個案子,彷彿這能令我得到滿足似的。然後畫面切換到密歇根大街的一個工作室,有新聞主播在那裡簡要概述了米婭·丹尼特的案件——鏡頭前閃過了嫌疑犯的肖像畫——然後電視畫面轉到了芝加哥南區高層建築的火災。
1 史努比動畫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