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東昇時,宇文不勝在正義堂內落座後,萬江、周步景、葛行、周捷隨後落座,宇文不勝臉上依舊一副與世無爭的狀態,與另外四人風塵僕僕操勞奔波形成反差,宇文不勝看在眼裡,難得地關切道:“辛苦各位了。”
各人心底抒了一口氣,周步景笑道:“我們都是跑腿打下手的,真正操勞的,還是莊主。”
萬江道:“周捷是真的費盡心血。”
周捷笑笑,周步景和萬江一起點頭,讚歎地看著周捷。宇文不勝道:“山莊復出,雖有磕磕絆絆,但總算順暢,都是幾位的功勞,眼下還有三個月便是重陽,重陽之後,大局穩定,便能稍微輕鬆些,眼下拜帖都送了?”
周捷道:“按師父擬定的名單都送到了,只有三清教的拜帖,弟子私下擬了兩份,一份打算送給山下劉道長,另一份是送到嶗山去的,正打算一兩天後動身去。”
另外三人對周捷的做法表示欣賞,周步景道:“如此最周全,太清宮劉鍥帶著人馬在待在山下,若直接把拜帖送到嶗山而不跟他打招呼,自然有失禮數,劉道長這帖子也該送。”
宇文不勝沉吟道:“這些人在山下似乎有些時日了,理應請他們上山來,一盡地主之誼。”
周捷臉色略顯僵硬道:“弟子請過多次,劉道長執意不肯,他們在山下,另有任務。”
萬江見周捷形態忸怩,開口補充道:“應該有話實說。”
宇文不勝表現出詢問的神色。周捷道:“師父,是這樣,劉道長這次帶人來,一是向白師弟詢問內情,二來,山下有零星凌霄宮人興風作亂,他們守在山下,追查對付凌霄宮人。”
周步景道:“看來,蓬萊島一戰,雖然兩敗俱傷,但沒有減消二者的矛盾,反而加深仇恨,局勢愈演愈烈。”
萬江鎖眉道:“如此不是個辦法,他們在宇文山莊門口大打出手,開莊在即,鬧的血雨腥風,對山莊極為不利,連自家門口的小事都擺平不了,叫江湖人小看了,而且三清教不滿我們山莊和凌霄宮有糾纏。”
周步景思考一番,道:“不論從哪方面考慮,能讓凌霄宮在家門口消失了最好。凌霄宮窮兇極惡,如能滅了他們,必定大快人心。”
周捷道:“但是問題難在這,現在三清教在明,凌霄宮分散在暗,我們捉摸不透凌霄宮的行蹤,無法驅趕剷除,這也是劉道長頭疼的問題。”
一直沒說話的葛行道:“凌霄宮現在像條受傷的狼,他若是不顧一切拼死一搏,的確是個禍患,要是在開莊之日鬧出么蛾子,雖不至影響大局,但是很煞風景。”
萬江透著一股狠勁,道:“騰出手來,一定要收拾了凌霄宮。”
旁人相互看看,見宇文不勝沒有反對的意思,都覺得應該這麼做。萬江得到首肯,大膽地說道:“對付凌霄宮,最好連根拔除。”
周步景頗有興趣地問:“怎麼個說法?”
萬江左右看看,口氣堅定地說道:“三清教為什麼而來,說白了,一是為白天宇,一是為凌霄宮,那凌霄宮為什麼來,凌霄宮應該不是為三清教而來的。”
凌霄宮是跟在白天宇後頭來到天柱山下的,此事稍微動腦就能想到,屬於人所共知的秘密。萬江看著宇文不勝,道:“所以,依屬下看,這個根,就是白天宇。”
幾人都在沉默。周捷知道,早晚要面對這個場面,再怎麼庇護白天宇,這是不能掩蓋的事實。
周步景左右看看,咳了一聲,道:“賢侄人呢,自他回來後幾乎見不到他。”
周捷解釋:“他得到一些關於師孃被殺的訊息,下山查探去了。”
萬江明顯不悅:“夫人走後,我們多方查探,一無所獲,怎麼他一回來,就查到訊息了。”
周捷放低聲音道:“白師弟,有他過人的地方。”
萬江道:“周捷你為人寬厚仁慈,但千萬不可被愚弄了,這可是有前車之鑑的。”
周捷道:“萬先生放心,我會注意。我和白師弟想辦法解決凌霄宮的事。”
萬江道:“這是個難疾。”
周捷猶豫一番,道:“白師弟會有辦法的。”
萬江有話難以出口的樣子,最終他還是把話嚥了下去,周步景樂觀地說道:“也對,如果癥結在他,他應該有能力解決,不得不說,白賢侄的確有一手本事。”
葛行折中說道:“不論怎麼樣,能把凌霄宮驅逐出天柱山,該是眼下最要緊的事了,否則,江湖好漢知道了凌霄宮在這轉悠,不敢來的不來,敢來的,又多生是非,這個節骨眼,還是慎重為上。”
旁人紛紛點頭。
短聚之後,萬、周、葛結伴離去,走遠之後,萬江才鬆了一口氣,悄聲說道:“看著沒,周捷已經開始倚仗白天宇了。”
周步景道:“這沒什麼不好,師兄弟相互扶持,本該這樣。”
萬江憂道:“兩位老弟,不知我看的對不對,如果這師兄弟二人永遠和睦相愛,那山莊必定重奪舊勢,若師兄弟二人某一個起了異心,以周捷的心機,恐怕對付不了白天宇。”
周步景呵呵笑笑,寬慰道:“萬老哥啊,你一直愛把事情往壞了想,此刻若白天宇是個庸人,自不用你擔心,可是,那庸人留在山莊又有何用,我看這白天宇,是可造之材,可造之材,自有非凡之處,連周捷都對他心悅誠服,你又何必妄加猜測。”
葛行對萬江說道:“萬老哥,這種話跟我們哥幾個說說罷了,萬不能在莊主面前說,莊主一定有莊主的打算。”
萬江道:“他若能對山莊忠心不二,我當然欽佩他是個人才,但他要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搞貓膩,我一定揪著這狐狸尾巴把他揪出來。”
周步景道:“那是自然。”
三位先生離開正義堂後,周捷留了下來,大堂中只剩師徒二人。周捷稟報道:“還有一事,弟子想來想去,覺得該跟師父商量商量。”
宇文不勝微微抬起頭,道:“坐下說吧。”
周捷到下首離師父最近的地方坐下,還沒落座就開始說道:“剛才幾位先生提的,凌霄宮在山下作亂,並不是最近才有,只是愈演愈烈而已,弟子之前就一直在思考對策,就像萬先生剛才說的,癥結其實是白師弟,不巧那段時間白師弟人在花峰,近日他從花峰迴來,又因查案不能分身,不過,我還是問到了解決凌霄宮的方法對策。白師弟之前私自應承把凌霄宮那個吸血女鬼接到山莊療養,但師父不同意,所以凌霄宮一直盤踞山下,糾纏不清。”
對於此事,宇文不勝表現出少有的認真:“原來如此。”
周捷有所準備地耐心地說著:“正是。白師弟並不是個荒唐的人,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不會做出荒唐的事。”
宇文不勝道:“你的意思是。”
周捷道:“弟子的意思,或許可以和白師弟重新商量此事,這並非妥協,而是變通之法,凡是變則通。”
宇文不勝一直以來含糊沉默的臉上凝聚著深思熟慮的光彩,在周捷看來,這有些反常,因為對於像山莊復出各種重要的決定,師父表面上也是一副冷漠和胸有成竹的態度。
周捷誠摯地說道:“弟子曾經也反對他那麼做,畢竟正邪兩立,可是目前形勢至此,弟子斗膽請求師父,如果這麼做能不費一兵一卒讓凌霄宮退兵,還請師父重新考慮白師弟的提議。”
宇文不勝深不可測的目光依舊讓人捉摸不透,他依然沉默不語。
周捷道:“雖然這麼做有些冒險,但弟子想,這個江湖所傳的吸血女鬼對凌霄宮至關重要,一旦把她接到山莊,事實上是掌握了凌霄宮的命脈,凌霄宮當然不能繼續在天柱山作亂,更別說讓她們在天柱山消失,弟子認為,這是件利大於弊的好事。”
師父終於開口了:“你的考慮,一向以山莊為重,不失偏頗,這件事,你來處理吧,你知道怎麼做最好。”
周捷欣喜不已,當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躬身道:“多謝師父。”
師父沉沉地說道:“但那三位先生意見不統一,你要妥當處理。”
周捷已經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冷靜道:“弟子想過,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儘量隱瞞。”
宇文不勝微微點頭。
周捷道:“師父早些休息。”
宇文不勝突然問道:“這些日子,你跟天宇查你師孃的事,有什麼進展?”
周捷略感錯愕,因為師父從沒過問師孃的案件,而他因為沒有實質性進展也沒向師父彙報任何訊息,他原本打算真相水落石出後再稟報,不知師父為何突然問起。周捷如實答道:“白師弟回來後,查到一些線索。”
宇文不勝低著眉目,道:“說來聽聽。”
周捷心情由欣喜變為沉重,他仍然站著,抬著頭,艱澀地交代道:“兇手應該是陸致雋。”
宇文不勝渙散的目光集中於一點,他沒有看周捷,陷入了沉思。
周捷道:“師父還記得這個人吧,當年師父和我,把他救下來的。”
宇文不勝目光陷入回憶,道:“是那個孩子。”
周捷的心情愈發沉重,道:“當年他差點死在他爹手裡——沒想到,當初因為可憐救他,卻埋下一個禍端。”
宇文不勝問:“他為什麼殺你師孃?”
周捷道:“師孃似乎和他有過節。”
宇文不勝表情變得冷硬,道:“什麼過節?”
周捷無奈搖頭:“不知道。我覺得,白師弟似乎知道的多一些。”
宇文不勝不再問了,過一會兒說:“回去吧。”
周捷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