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叄一張嘴,就知道大事不妙,趕緊閉上嘴巴偽裝成普通的小貓。

幸好現場亂亂哄哄,人多嘴雜,紛紛擾擾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跟毛線團似的往人耳朵裡塞,誰都聽不到清楚別人說話。

貓會說話,這件事絕對違反了大部分人的常識,那麼很容易便能得出會說話的貓是妖的結論。

而此時此刻,凌虛子和蘇叄都不能暴露身份。

沒有什麼太深奧的理由——在人類世界行動,當然是偽裝成人類才更方便。

在他還是小狼妖的時候,會在人類的鎮子裡偷東西。後來不小心被抓到了,免不了一頓暴揍。

那時候年輕,時常在想,他被人揍,是因為人敵視妖。這件事也成了他的心結。

後來跟黑熊精提起這件事的時候,黑熊精撓著頭說了一句“偷東西被抓,挨頓打,不是很正常的事嗎”,瞬間解開了凌虛子的心結。

來時路上,凌虛子對蘇叄講過自己的往事。

邊上有多嘴的店家,探著頭搭話,他以為是凌虛子在說話:“騰家心眼兒多的很。大閨女病了,孩子懷了好幾年都沒生出來,本來是請人來看病。後來,有不少人慕名而來,想在騰家這裡碰碰運氣,或者坑點錢。騰家更狠,把大閨女當展品,想見她還得先交錢。要是治療有成果,騰家再反過來給賞錢。搞得跟、搞得跟……”

“賭局,抽獎。在這裡排隊的人,就跟想中獎似的。”凌虛子幫店家做了總結。

蘇叄衝著店家眨眨眼睛,店家絲毫沒有注意到黑貓的異常。

店家只是臉上堆滿笑容,拉過路人進店購物。

別說,騰家的存在還真就帶動了當地經濟。

萬一運氣好,解決了騰大小姐的疑難雜症,那可真是名利雙收。就算沒成功,也不過是損失點錢財。

對於一些人來說,屬於是低風險高回報的投資。

只不過,實在是沒想到,騰家能心大到拿自家大小姐來收門票錢,彷彿她不是家裡一份子,而是個賺外快的展覽品。

排隊者,大多是興高采烈的交錢進大門,沒過多久便垂頭喪氣的跑出來,一副一無所獲的樣子。

每有一個人出來,便被其他人攔住問東問西。

蘇叄藉此機會,把注意力放在耳朵上,專注於竊聽人群交談,練習過濾資訊。

“騰家……古怪的很……贅婿!”

“……二小姐……”

“管家……”

蘇叄歪著頭,閉著眼睛,尾巴都繃直了,爪子不由自主地緊緊抓著凌虛子的肩膀,隱隱約約的能聽見一點,又聽不太清楚。

等快到凌虛子交錢進門的時候,凌虛子拍了一下蘇叄:“待會咱們打個配合,給他們露一手。然後你偷偷潛伏在騰家,收集資訊。對了,你分得清男女老幼吧。”

蘇叄晃了晃尾巴。

“那麼你先從騰家的內部關係來下手。我在明處與他們周旋。確認一下咱們的目的:調查清楚孕婦為什麼三十三個月還未生產,儘量解決這個事件。”

凌虛子說這話的意思,好像騰家不是事件的受害者,而是始作俑者——他在懷疑所有人嗎?

如果是人來做這件事的話,恐怕會認為騰家是受害者,會有信任的物件,會考慮誰是好的誰是壞的等等。

可凌虛子是妖,他的思維方式可能是所有人都是壞的,只是不同程度上的壞罷了。

交錢,進門。

跨入大門,繞過刻有石榴樹的影壁,拐進前院走上回廊,凌虛子多看了兩眼院子裡花架上長勢很好的葫蘆,以及兩旁種植的石榴樹。

門窗牆壁屋脊等處的裝飾也多選擇了蝙蝠、蟾蜍、蓮蓬、百子等,與多子多福有關的影象。

天井之下,一個頭發花白但身子挺拔的老者出來相迎。

凌虛子先與老者見禮,老者禮貌還禮。

老者如演練了千百遍一般:“我是騰家的管家——葫蘆籽,你是哪裡人士,以何為業,可瞭解我們騰家出的事?”

“我是這黑風山中的練氣士,自號凌虛子,平日裡煉丹修行。前些時日去觀音禪院參拜時,從金池長老那裡聽聞了騰家的遭遇,特來檢視一二,希望盡一分綿薄之力。”凌虛子對答流暢。

“哦,你認得金池長老?”管家聽了這話,鋼板一般的面孔上多了幾分恭敬,“請進,快請進。”

引著凌虛子往前廳走時,管家問道:“貴客別怪小人多嘴。你這肩上的貓……”

“這是一直隨我修行的靈貓,不敢說通陰陽曉八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載後知五百年,但也是趨吉避凶能知旦夕禍福的靈物。”凌虛子道。

管家有幾分訝異:“這大狸子,當真如此玄妙?”

“當真。”凌虛子客氣點頭。

“若當真如此,我家大小姐豈不是有救了?”管家臉上浮現出喜悅。

凌虛子道:“聽尊管的話,大小姐好像是中邪了?這坊間傳聞,可說是懷了聖人。”

管家微微搖頭:“那都是無知之人亂說。世上哪有那麼多聖人。再說了,我們騰家何德何能,會有聖人出世。”

“胡說八道,我姐姐懷的就是聖人!”

一個充滿元氣、嬌蠻味道,精神頭十足的聲音,從前廳響起。

穿著華美衣裙,佩戴多種首飾,容貌嬌豔的騰家二小姐雨花,雙手叉腰攔在了前廳門前,活像個剪徑的山大王。

“二小姐……”管家那張鋼板臉,一看見二小姐頓時軟化,浮現出溫情與無奈。

“二什麼二小姐。要不是娘想得太多,哪會叫來這麼多人打擾姐姐。每天對外人說廢話,嗓子都上火了,家裡茶水錢噌噌漲。”

二小姐騰雨花劈頭蓋臉給管家來了一番轟炸。

管家陪著笑臉不敢多說什麼,只是在一旁勸著。

騰雨花得勢不饒人,指著凌虛子:“你看看,又來個裝模做樣的騙子。倒是,倒是那小黑貓看起來不錯。”

蘇叄聽了這話,抬起頭顱,有幾分傲氣。

凌虛子微笑:“想必這位就是騰家二小姐吧。貧道黑風山練氣士凌虛子,有禮了。”

“什麼禮不禮的。死騙子,還不是看上我家錢了。”騰雨花梗著脖子,“我家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真不知道,爹孃和姐夫都是怎麼想的。讓姐姐一個孕婦天天給一堆外人看。”

“二小姐,還是先讓客人進去吧。”管家請二小姐讓開路,招呼凌虛子進前廳。

二小姐與凌虛子分主次落座,管家吩咐家僕端茶遞水上茶點果子。

這一套流程,看起來極為熟練,凌虛子心中有了幾分計較——家中主事的老爺夫人不在,大小姐的夫婿也不露面,倒叫這二小姐來應付差事。

這更加深凌虛子先前的想法——騰家有問題。

蘇叄從凌虛子肩膀跳下,坐在了凌虛子座位旁邊的小桌上,望向坐在主位的騰雨花和在旁侍立的管家。右前足隨意的撥弄,桌上擺放的一個小巧的葫蘆擺件。

凌虛子道:“方才進來時,我見影壁上雕刻石榴樹,這房間內又多擺放葫蘆。管家又叫葫蘆籽……感覺,家裡對人丁有些執念啊。”

一聽這話,二小姐柳眉倒立:“關你什麼事啊?就算想入贅,也輪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