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先鋒拎著籠子兜兜轉轉,繞過了一層又一層的走廊、樓梯、蓄水池。能聽見“轟隆隆”的水響聲,好像在這水髒洞內藏著瀑布,還不止一道。

蘇叄眼瞳一會擴大變圓,一會收縮成豎縫,觀察打量著周圍環境,結果一點沒記住完全被轉暈了。

說是水髒洞,蘇叄沒看出來半點像洞的樣子,反倒處處是人工建造的模樣。

原來這所謂的水髒洞,是獅駝城地下河中的水庫,白象河指的就是地下河。

妖魔們佔據了水庫,稱這裡為水髒洞。

鱷先鋒帶著蘇叄來到了水髒洞的大門前,門邊還有一副對聯:獅駝城下水髒洞,白象河中小龍宮。

穹頂燈光如繁星明亮,弧形牆璧上四個排水口湧出白銀瀑布,轟然砸入下方的蓄水池。大壩嚴絲合縫的閉合,將水儲存起來,熾熱強光之下煙波浩渺水汽瀰漫。

前院的蝦兵蟹將們聚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用軟蝦腳、螃蟹腿,踢著一顆圓滾滾的鐵腦袋——師父的腦袋。

蘇叄支稜著抬起腦袋,死盯著師父的頭,眼中隱隱有怒火升起,恨不得把那些螃蟹、大蝦、蟶子、蛤蜊、鯉魚、草魚、黑魚、黃花魚,都給吃了!

這些生猛海鮮,在貓眼裡全都是飯。

依照師父講過的精怪修行邏輯,水裡的貨修煉起來更難。

陸上的動物本來就能跑能跳,很多還有手有腳,這就是先天優勢。

水裡的魚蝦它們有啥?就一條魚要腿沒腿,要爪子沒爪子,連肺都沒有,要想上岸可太難了。

這些玩意兒聚集在院子裡,足以證明是修行小有成果,道行已經不少了。

蘇叄一眼掃過去,看見這些水產品頭頂除了名字之外,道行也平均在一百來年。都是六根補齊,突破了原本的生物桎梏,有了一丟丟人樣兒,可以走上陸地來玩耍,短時間內不必擔心缺水缺氧。

可是在鱷先鋒拎著蘇叄路過的時候,那些蝦兵蟹將同一時間停下了玩耍的動作,有些警惕的望向蘇叄,似乎對這隻貓有幾分忌憚。

明明道行差的特別遠,他們隨便一個都能把蘇叄捏起來拋著玩,但還是選擇退後幾步,跟黑貓拉開的距離再大點。

蝦兵蟹將們頭頂立起來的眼睛,咕嚕嚕亂轉。

魚們側著頭把一隻眼對準貓,用長出來的手撐地向後退著爬。

貝類則乾脆關上了殼子,只留下一道縫隙,裡面的軟肉軲轆出一顆眼珠,抵在縫隙處偷瞧。

就好像是……籠子裡的貓真能把他們囫圇吃下似的。

上樓梯過走廊,鱷先鋒又走了一段路,才來到了水髒洞的核心位置——玄水樓。

樓裡面相當寬闊敞亮,很多牆壁地板天花板都被砸倒,只留下承重的立柱和牆,穹頂的燈光能直接照射進來。

大廳盡頭擺放著一張大排檔塑膠椅子,一個頭戴三叉束髮紫金冠,體掛墨黑錦繡袍,赤著一雙大腳的男人,斜腰拉跨的蜷在椅子中,臉上也有一張面具。

這張面具青面獠牙赤須環眼,兇惡中帶著威嚴,貓瞄一眼便在籠子裡嚇得渾身毛髮豎起,眼珠飄走不敢直視。

蘇叄只敢眯眼觀瞧,這面具人形物體的頭頂。

頭頂懸著“黑鯰大王”、“黑鯰魚”,“道行400年,擬人形”字樣。

這傢伙跟師父一樣,只是看起來像個人,本質上並不是人。

鱷先鋒向前大踏一步,單膝跪地,將籠子放在瓷磚地面上,對著黑鯰大王行禮:“拜見大王。貓,帶到。”

“來了。”黑鯰大王慵懶的從喉嚨裡吐出字。

黑鯰大王的棕色眼睛,透過面具的眼洞,看向了蘇叄:“貓。有點道行的貓。十年,對吧。”

蘇叄趴在籠子裡低著頭一聲不吭。

“我收你為徒,怎麼樣?”黑鯰大王語出驚人。

蘇叄還沒啥反應呢,鱷先鋒先抬頭質疑:“大王,它師父……”

“我知道。不就是個曾經妄圖偽裝成人類,欺騙精怪的鐵皮怪嘛。能教它什麼?”黑鯰大王不把這個當回事。

“不,我的意思是……”鱷先鋒想解釋,又被黑鯰大王阻止。

黑鯰大王道:“不就是你殺了它師父這點事嗎?貓而已,記憶力不好,就算開了靈智也不行。只要沒補齊意根,它連自己的一點主見都沒有,全看別人怎麼擺弄。好吃好喝的養著,很快就會忘記以前的事,只會記得現在誰對它好。”

鱷先鋒疑惑的看向籠子裡的蘇叄,有點子迷惑:“是這樣嗎?”

“你還記得,你用兩條腿站起來之前的事嗎?比如說你的父母。”黑鯰大王道。

鱷先鋒語塞,思來想去都不記得破殼後,父母是什麼樣子的。

講道理,許多動物都是兩性繁殖,以人的話來說那都是父母。

可有些野獸在很小的時候,便離開了父母獨自生活,對於父母的印象特別少。再加上腦容量小,新的記憶總會把舊的記憶頂走,還有幾個會記得父母?

更別說,大多數野獸也活不到子女來養老的歲數。

群居動物還好點,大家都生活在一起,是個群落,相處的時間長一些。當然,有哪個運氣不好的,剛出生可能就被捕食者吃了,或是母親剛生完幼崽,沒力氣奔跑,被抓走吃了。

老弱病殘的草食動物,都是這種倒黴的命。

不過對於捕食者來說,屬於運氣特別好。

鱷先鋒拍了拍腦殼,發出砰砰悶響:“大王說的……在理。”

“你把遠離水池的四風樓給它騰出來。貓不能受潮。佈置的要舒服,飲食也要周到。啊,那個金牌寵物糧不要省著,儘管拿出來給它吃。水要喝溫的熟水,不要給它喝生水湊合。”黑鯰大王摸了摸面具,“把它從籠子裡放出來。”

鱷先鋒拔出插銷,放蘇叄出來。

蘇叄順著頂部的籠子門爬出來,四足重新站在地上,仰頭望著黑鯰大王。

黑鯰大王道:“你翻個身,把肚皮露出來,就算是行了拜師禮。”

“喵嗚。”蘇叄發出叫聲。

“為什麼?”黑鯰大王右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託著腮幫子。“你識字嗎?看看我後面牆上的字。”

隨著他的話,牆上果然閃動出兩行字:捉坎填離朝五氣,調和龍虎聚三花。

“你看見的這兩句話,是我現在的魚生信條。我現在缺龍虎,可我又不能真的在獅駝城裡抓龍虎。所以想要用蛇貓來代替。蛇是地上龍,貓是小老虎。蛇,我已經收了一條,是你的師兄。就住在騰雲樓,離你的四風樓不遠,以後你們多走動。我相信你們未來會有龍虎的成就。”黑鯰大王很有耐心的給蘇叄解釋。

蘇叄蹲坐在地仰著頭,沒有半點要躺下露出肚皮的意思。

“浪費時間。”黑鯰大王不再廢話,抬手衝著蘇叄轉個圈。

蘇叄頓時凌空而起四足朝天背朝地面,摔落在地露出肚皮。

“行了,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師父。至於你嘛鱷先鋒,以後就是我這二徒弟的隨從了,它全權交給你照顧,它就是你的少爺,伺候它跟伺候我是一樣的。”黑鯰大王指尖颳了刮下巴,擺擺手,叫鱷先鋒該幹嘛幹嘛去。

鱷先鋒不明所以,只得抱起蘇叄,按大王的吩咐去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