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馬車,劉清荷跟隨宋辭往那破廟而去。

雖未入內,但從外面已可見破廟內有微光,劉清荷猜測那裡面應該有人。

可真的有人在裡面賣吃的嗎?劉清荷是越發的疑惑。

破爛的木門幾乎是掩蓋不上,被宋辭輕輕推開後發出呲呀一聲。

裡面的人似被這突然來的外客驚到,紛紛投來警惕的眼神,但在看到來人是宋辭後,那些人又像瞬間沒了防備。

劉清荷此時已看清裡面的情形衣衫襤褸的人們,三三兩兩圍坐一起,有的在取暖,有的在休息,有的則在煮著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宋辭向一個年紀稍長的人問道,“米夠吃嗎?”

那位頭髮已經花白的大叔,臉色黝黑,他下意識要站起來回答,卻被宋辭按下。“夠,夠吃了。”他的聲音微弱而沙啞。

宋辭點頭,“不夠的話,去找那接應你的人便可。”

“好好,多謝大人。”

這位大叔舀了一碗粥遞給宋辭,後者接過,碗的邊沿還有缺角。

“試試?”他將粥遞給劉清荷。

劉清荷接過,也並不是嫌棄,只是好奇,“這是粥嗎?”因著這碗粥,劉清荷並未看到有‘粥’在,反而都是一層灰濛濛的水。

劉清荷喝了一口,卻沒嚐出什麼味道。

見劉清荷喝了,宋辭才問道,“你覺得這是粥嗎?”

劉清荷道出了自己真實的感受,搖頭道,“不太像粥。”

“這確實是米做的粥,但米是陳米。”宋辭手心攤開,他將陳米遞到劉清荷的面前。

劉清荷也拿起來聞了聞,遂也驚住了。“怎麼竟是陳米?”前些日子,朝廷才開倉放糧,怎麼現在這些流民還吃的陳米啊,所以劉清荷心中自然不解。

“由此可見,在戶部任職,實在是個肥差。”

宋辭沒回答為何竟是陳米,卻是突然來了這麼一句,這讓劉清荷一時有些不明白。

見劉清荷眼中果然有疑惑,宋辭不再打啞謎,“我們既已成親,這些事你以後也多會遇到,刑部比不得戶部,你要有心理準備。”

劉清荷心裡明白了,宋辭這是在和她交底呢,她卻是莞爾,“二公子想去戶部?”

宋辭一笑,卻也只是一瞬。“我大哥便是在戶部。”

劉清荷默然,關於宋辭與宋賦之間的事,她是知道一些的,隻言片語大多來自於陸蓁蓁,可即便如此,劉清荷也能感覺到這兩兄弟的關係不太好,且有些劍拔弩張的意思。

宋辭放下空碗,又留了些銀子,那位頭髮已經花白的大叔自然又是千恩萬謝。

“走吧。”

劉清荷又隨著宋辭上了馬車,原以為就這麼回去,可馬車卻未掉頭,仍是繼續往前方而去。

“我們不回去嗎?”劉清荷見這方向並不是回宋府。

“還沒吃呢,就回去?”宋辭看著劉清荷道。

劉清荷是真以為剛剛那碗用陳米煮的粥便是全部,也自覺今晚宋辭的目的便是告知她這個事情。

“這前面有個小店,那裡的飴湯好喝。”

飴湯即是糖水。劉清荷雖還沒吃上,但嘴裡已經生津,就似已經嚐到了那久違的甜味一樣。

“你祖籍嶺南,聽說嶺南人喜歡喝飴湯。”

“那店家也是你們嶺南人,你待會嚐嚐看正不正宗。”宋辭邊與劉清荷說話,邊讓車伕繼續駛入一條小巷。

劉清荷道了聲好。

那小店有些偏僻,但難得的是還在營業,而這個時間段人已經不多了。

“宋大人來了。”店家顯然與宋辭熟絡,一見到他來了,便將他與劉清荷迎到了一桌空位上。

“還是第一次見您這麼晚來,還帶了位姑娘來。”店家也不是多事之人,只是宋辭來他這裡從來都是形單影隻,所以見他身邊帶著劉清荷便不免多打量了幾眼。

“這位姑娘與你同鄉,也是嶺南人。”宋辭與剛剛在城東破廟時的神情不同,此刻的他是輕鬆而愉悅的,也就並不在意店家的揶揄。

店家顯然非常驚喜,雖聲調仍然粗獷,但明顯與之前的不同了,他似怕自己的面貌會嚇到劉清荷,遂露齒一笑,“哎呀,老鄉啊,姑娘是嶺南哪裡人?”

“增城。”劉清荷微笑回道。

“還是增城!我婆娘也是增城人,她因為懷孕了,所以早就睡了,不然我都要讓她出來見見你。”

“無妨的,女子懷孕會嗜睡些,早睡對肚子裡的孩子也好。”劉清荷微笑道。

店家聽著,是覺得劉清荷說的對,可一個姑娘家竟還深諳此道,便有些奇怪了。

宋辭見此也適時解釋道,“劉姑娘是大夫,她說的話,你可信著。”

店家這下真的驚訝了,“大夫!天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女大夫。”他這話說的一點都不誇張,因為現在是有穩婆,可女大夫卻是不多見的,店家在老家時不曾見過,他也是來到京城後,才有此機會得以一見。

劉清荷是見識過在聽到她是女大夫後,旁人或厭惡或鄙暱,又或者是不屑一顧的神情,而似店家這般驚奇過後又露出敬佩的眼神,劉清荷不好意思之餘,還有些招架不住。

她不由垂眸,宋辭倒是依舊坦然,笑道,“還不快把你的飴湯端上來。”

“好好,你們等會兒啊,馬上就好!”來這兒也是為了喝上一碗甜甜的飴湯,店家似才反應過來,撩了下肩膀的粗布,轉身就去忙了。

劉清荷見店家走了,這才放鬆了些,她見宋辭盯著她,唇邊還噙著笑意。

“怎麼了?”劉清荷問。

“你不想讓人知道你是位大夫?”宋辭反問。

“也不是”

不是就不是,什麼叫也不是,劉清荷這話回答的顯然是有些不確定。

宋辭願聞其詳般等著劉清荷繼續說。

劉清荷見宋辭顯然是不太滿意她這個回答,可若要她答得更詳細些,劉清荷又覺得一時也說不清,畢竟宋辭是古人,這個時代對女子的禁錮以及不公實在太多,她想說,又如何說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