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哪個皇帝不喜歡長生的

上京小科舉張榜，梨山書院學子晏予清被聖上欽點狀元郎的訊息快馬送到白花鎮梨花山下。

與聖旨同到的，還有皇帝招攬天下術士的旨意。

“奉天子之命，梨山書院賀家仙師需派一人，隨本官入宮，為天子祈福，冶煉長生丹。”

宣旨的大人和雲院長說明一番，暗示了自己的無奈。

雲夫人拉住女兒的手，不讓雲朝說話。

其他夫子忍不住小聲議論，雲院長再次求證。

“這不會不是弄錯了？陛下怎麼……這玄門術士乃三道九流之輩，怎可隨意入宮？豈不是衝撞了陛下？”

雲院長刻意貶低，希望對方改變主意。

就算要道士進宮煉丹，也未必要賀家的兩位。

“新晉嬪位的娘娘點名推舉的賀仙公，陛下也點頭答應要他們其中一人進宮，不會弄錯的。請雲院長傳達聖上旨意，早做安排吧。”

將聖旨交到雲院長手中，辦差的大人也無奈地嘆氣。

“陛下是有心招攬，能入宮煉丹，也是這些鄉野道士的福氣，要換做以前不知道是什麼光景呢……如若是有幾分真本事，不就平步青雲了嗎？院長何必長嘆，徒增憂慮呢？”

總而言之，看開點。

聖旨在手，還能抗旨不成？

一眾人光是面對著山門下的兵馬就安靜地不敢高聲言語，雲院長心裡再多想法也只能緘默。

在書院後方慢一步得到旨意的賀仙早有意料，他和賀歸梨已經做好了分離的準備。

“閨女啊，真不用爹去嗎？”

賀仙捏緊微微顫抖的手心，眉頭緊皺。

這些天來，他幾次想要說服賀歸梨，都失敗了。

論嘴皮子，做女兒總是贏。

賀歸梨自信地搖頭，“爹在家等著我，論本事我才是第一呢！”

她低頭打包行李，說完話的表情變得沒底，沒讓賀仙發現。

“這老皇帝什麼歲數了，還想長生不老呢……”

賀仙咬著牙極小聲地罵道，他揪心地看著閨女收拾好行李，捨不得兩人分開。

他闖蕩江湖這麼些年，攢下的家當被霍霍了幾次，已經不剩多少了。

如今想補貼下閨女，都沒什麼能拿出手。

“爹跟你說過的那些人家都記住了啊，出門在外，遇到麻煩了就報爹的大名，說不定用得上。”

賀仙好歹也混出了個仙公的名號，去過不少官家做事。

賀歸梨點頭，兩人的辭別還沒結束，前院就有人進來了。

雲夫人帶著雲朝跟賀家父女帶來皇上的口諭，卻沒想到兩人已經做好了決定。

“賀姑娘年紀尚淺……讓她去？會不會……”

雲夫人的擔心停在嘴邊，她想起了賀仙身有殘疾，若是進宮恐怕會衝撞了貴人。

皇上本就不喜歡占卜一事，賀仙的形象到了宮裡必然被排擠，還不如讓小姑娘進宮討人喜愛。

二來，宮裡的王夫人已經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和賀仙本就有舊仇，萬一相見還不知道會下什麼毒手。

這麼看來，還是賀歸梨進宮更安全一些。

“唉……歸梨進宮後，如果遇到麻煩可以找雲霄大人，禮部員外郎，他是我家小叔子，偶爾也在後宮行走。我和相公會書信告知，讓他照顧一二。到了宮中……萬事小心，不可衝動。”

雲夫人真心告誡，不忍多說其他。

雲朝幼年便離開了上京，對宮闈之事並不瞭解，只是她和賀歸梨相識不長，已經互認知己，沒想到今日就要分離。

她拉住賀歸梨的雙手，難忍心裡的不捨，“我們還沒一起好好念過書呢，本來想的是開春後一起和其他姐姐們一起……相識這半個月，我盡拉著你滿山跑，浪費了我爹的一番心意。以後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和你一起看書了。”

內官們領皇帝口諭做事，沒有給太多時間讓賀歸梨跟眾人告別。

確認了身份後，內官又去了一趟梨花村查證戶籍，證實資訊無誤後才帶人離開。

臨行前，賀仙跟著下山，一直送到村口。

“不管發生什麼事，爹就要你平安……別的什麼都不重要，歸梨啊……”

賀仙緊跟著內官們往前走，念著賀歸梨的名字，還有千言萬語沒有說完，內官們已經趕賀歸梨上馬車啟程了。

賀歸梨被推上了車廂裡，馬上從小窗裡彈出身軀，朝賀仙用力地揮手，讓他留步。

旁邊騎馬的小內官看在眼裡，生出幾分好奇心。

“這個爹又捨不得把親閨女送進宮裡，怎麼還是讓閨女去了？”

旁邊趕車的胖子揮著馬鞭，不以為然地說：“進宮還享福了呢，有什麼捨不得的，不過是圖一個搏命，要是被貴人看上了不就一步登天了？”

年輕的小內官撇了撇嘴，沒有搭話。

他倒不覺得是這樣。

那當爹的分明看得清醒，這一去是龍潭還是虎穴，眼裡都是淚呢。

只不過，誰進了宮都是一個結果。

誰叫他們的命不好。

同是天涯淪落人，小內官沒叫那小姑娘坐進馬車，直到身後追的人影消失，揮動的手臂也就收回去了。

“小姑娘，進宮前好生學學禮儀，有幾分保命的本事就使出多少，別白叫家裡頭空掛念了。”

他好心彎腰提醒，衝窗子裡小聲說道。

賀歸梨聽到聲音，又掀開了窗上的布簾子。

小內官沒想到賀歸梨膽子不小，敢和他對視。冷笑後，對方還是沒放下窗簾，四目相對無言，他心虛地擦了擦鼻子，“小丫頭瞧什麼？沒見過大官麼？”

賀歸梨搖頭。

小內官哈哈笑了兩聲，揮鞭輕輕打落了簾子，“你們這些道士可不能亂看，不然……省著點好奇吧，要知道——好奇心會害死人的。”

賀歸梨眼前一黑，沒再亂動了。

這馬車不停地向前，要到上京還有很遠的路程。

身後的梨山書院，避開內官的雲斐來到了雲院長的書房裡。

“大伯，晏九這次取了榜首之位……我們……我想回上京，王丞相一定會拉攏晏九，說不定還要聯姻逼迫晏九……”

“你回去又能做什麼？”

雲院長背手望著牆上的山河圖，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