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法見光的黑暗中,真正的威脅並非眼前的怪物,而是我們自已忽視的根源。”

我們告別了畫眉,亡魂舟繼續往忘川盡頭駛去。

一陣猛烈的陰風掀起亡魂舟,水面泛起黑色的漣漪,彷彿整個忘川都在畏懼著什麼東西的甦醒。

遠方,一股濃重的死氣緩緩瀰漫,一道龐然的陰影在黑暗中蠕動,扭曲,彷彿沉睡千年的怪物終於睜開了它的眼睛。

那是一棵巨大的枯樹,它的枝椏盤根錯節,交錯如鎖鏈,表面覆蓋著灰敗的亡魂痕跡,每一根枝椏上,都盤踞著一張張扭曲的人臉——他們不是被樹枝困住的,而是被樹吞噬融合,他們的眼眶空洞,嘴唇微微開合,彷彿仍在無聲地哀嚎。

這棵樹的根鬚並未扎入地底,而是懸浮在忘川水面之上,根鬚像章魚觸手一般蠕動,每一條根鬚都拖曳著無數正在掙扎的亡魂,不斷將它們吸入其中,而吸收的亡魂越多,它的枝椏便生長得越快,樹身也越發龐大。

樹冠如黑色雲霧,層層疊疊地擴充套件著,每一層都纏繞著詭異的黑氣,那些黑氣時而凝聚成人形,時而化作厲鬼猙獰的模樣,彷彿這棵樹的存在便是由無數亡魂堆積而成。

樹幹的中央,一隻巨大的眼睛緩緩睜開,那眼睛沒有瞳孔,只有一片幽深的黑暗,如同無底深淵,正在貪婪地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光芒。

“這是什麼東西……”我低聲喃喃,心底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幽淵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噬魂桎梏,它竟然覺醒了。”他的語氣不似驚訝,反而像是面對某種必然。

這怪物的枝椏像是活物一般,不斷地向四周蔓延,每一根枝條都蠕動著,向亡魂舟伸展而來。而且,它似乎能感應到強大魂力的存在——我、無相、幽淵,成了它最優先的目標!

——它要吞噬我們!

無相立刻施展遮寂靈隱術,一層薄霧般的屏障瞬間將亡魂舟包裹其中,然而——

“咔嚓——”

怪物的枝椏竟然無視了這層屏障,直接穿透了進去,如同它根本無法被術法所阻擋!

“怎麼可能?”無相一怔。

幽淵眉頭一皺,手中紅色的氣流翻騰,他猛然揮掌,幾道赤紅色的劍氣交錯斬出,刺入怪物的枝椏之中,然而僅僅只是讓它的動作微微遲滯片刻,並未真正斬斷它的軀幹!

“這東西的核心並不在這些枝椏上……”幽淵沉聲道。

我握緊了寂滅禪杖,然而我體內的魂力還未完全恢復,此刻根本無法驅動禪杖的完整力量,而彼岸花的光輝也變得微弱,無法徹底焚滅這隻怪物。

我嘗試施展咒術,可是靈力耗盡,所能施展的咒語威力極其有限。而寂滅禪杖已認我為主,其他人根本無法驅動。

怎麼辦?這東西根本無法消滅。

“若以燃魂歸源術強行擊退它……”我心中剛浮現這個念頭,就被無相察覺,他的聲音驟然變得冷厲:

“想都別想!”

我一愣,隨即聽見無相沉聲道:“你已經消耗太多魂力,再用那種術法,你這次就真的會魂飛魄散。”

我咬緊牙關,拳頭微微顫抖——可是,如果不用強大的術法,我們根本無法突破!

“咕咕——咕咕——”枯樹的主幹發出令人不安的詭異聲響,那隻深邃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們,而枝椏的動作忽然一變——

它開始攻擊亡魂舟上的其他亡魂!

“不好!”我驚呼。

船上的亡魂驚恐地四散而逃,然而這棵怪物的枝椏快得離譜,幾乎是瞬間,就有數個亡魂被枝椏纏繞住,慘叫著被拉入樹幹中,瞬間化作一縷黑色霧氣,融入怪物的身體!

我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怪物的巨大眼睛,心中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來。

——它在吞噬亡魂……不,它是在進化!

幽淵眼看局勢不妙,猛然抬手,血色氣流在他身周瘋狂旋轉,下一瞬,他的身影竟然分裂成了數十道虛影,每一道虛影都與他本體一模一樣,在空中交錯翻騰,形成了一片絢爛的血紅光幕!

“弒影分身。”他低聲呢喃。

那些分身同時抬手,掌心凝聚出無數道紅色氣流,如同萬千鋒刃,每一道都閃爍著攝魂奪魄的光輝,猛然向怪物的枝椏斬落!

“轟——!”

一道道血色流光劃破忘川的夜空,如同滔天巨浪,將怪物的枝椏盡數斬斷!

枯樹劇烈顫抖,那隻幽深的眼睛發出刺耳的嘶鳴,彷彿不敢相信自已的身體竟然在瞬息之間被撕裂成碎片。枝椏如斷裂的鎖鏈,紛紛跌落入忘川之中,瞬間被河水吞噬,連殘骸都不曾留下。

亡魂舟上的亡魂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他們驚恐的神色逐漸轉變為敬畏,甚至有幾人低聲驚呼。

“這……這是什麼術法?”我忍不住問無相。

無相卻搖了搖頭,神色凝重:“我從未見過。”

幽淵緩緩收回手掌,他的分身逐漸化作氣流回歸本體,整個人依舊如初,但那雙眼眸卻隱隱透著一絲深不可測的幽光。

我心中暗暗震動。

此術,非同尋常。

不僅是我,無相也露出了一絲罕見的凝重之色,他熟悉世間幾乎所有的術法,但幽淵的這一招,他從未聽說過。

我尋遍古籍,也未曾見到類似的記載。

他到底是誰?生前究竟是什麼身份?

是隱世的高人?是輪迴之外的異數?還是……死後得到了某種不可思議的傳承?

我看著幽淵的身影,眼神微微沉了沉——他絕對還在隱藏自已的真正實力。

然而,就在我們短暫歇息,以為劫難已過時,“咔——” 一道詭異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

我猛然抬頭,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那棵怪物的斷枝,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重生!

它的枝椏像是瘋長的毒藤,斷裂的根鬚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擴充套件、蔓延,新的枝條迅速攀附在亡魂舟的周圍,甚至比之前更加龐大、更加猙獰!

“不好!”我大叫。

亡魂舟上的亡魂們早已嚇得臉色煞白,他們驚恐地蜷縮在角落,紛紛後悔自已踏上了這趟忘川之渡,甚至有幾人已經開始驚叫:

“這不是渡川!這分明是踏上了毀滅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