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女人身後的男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好像仍舊身處黑暗一般,雙眼沒有定點的地方,只是落在女人身處的方向,但從他的表情不難看出他很痛苦。

“嘖,還挺帥的,難怪能談上戀愛。”夏雲倚靠著花房,邊看熱鬧邊點評。

她這話一出口,角落裡眼睛都腫了的女人表情抽搐了一下。

鋼琴這邊女人還在侃侃而談,總而言之一句話,她以後要為自己而活,想要的就自己去爭取。

“所以你就要拋下我,是嗎?我現在是你的累贅了,對嗎?”男人表情痛苦,好像只要女人回答一聲是,他就能原地倒下。

面對他的提問,女人沒有回答,只是提出了另一個問題,“你真的愛我嗎?”

“當然,我當然愛你,如果我不愛你我怎麼會冒險跑到這裡來找你!如果我不愛你,我怎麼會讓你跟我一起走!”

“你這不是愛。”在一番憤怒的發洩之後,女人已經平靜下來了,“愛不是你這樣的,我以前不知道,但現在我明白了。”

“你要是愛我,就不會這麼想,也不會覺得我改變了。從見面到現在,你甚至沒有問過我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過得好不好,你只是讓我跟你走,去跟你過所謂幸福快樂的日子。”

“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我嗎?”女人搭在琴鍵上的手輕輕按動,於是斷斷續續的琴聲響起,“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春荷……”

“走吧,別再來了,別讓我討厭你,別讓我恨你。”女人再一次催促,“還有,我現在不叫春荷,我叫心雅。”

這話代表著什麼,兩個人都很清楚。

原本還試圖挽回的男人最終帶著痛苦和心痛依依不捨的掩面離去。

在他走後,心雅再次彈起鋼琴,只不過這次琴聲不再如剛才一般歡快,而是急促如狂風驟雨,充滿了肅殺和迫切。

“你怎麼看待這件事?”沙啞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夏雲轉身直面哭腫了雙眼的心雅,“未知全貌,不予評價。”

心雅轉身看著裡面正在彈琴的另一個自己,淡淡評價,“你倒是很謹慎,可惜沒用在對的地方。”

“謝謝誇獎。”夏雲一如既往,不愛聽的不聽。

兩人站在花房外靜靜聽了一會兒琴,心雅突然提醒,“跟上。”

原來是裡面正在彈琴的心雅突然站起身來,準備離開花房。

她提了提裙襬,輕輕擺弄成完美的模樣後才走出花房。出了門左轉,她朝著一棟夏雲很眼熟的房子慢慢走去。

“眼熟嗎?”心雅發問。

“嗯,眼熟。”夜風微涼,夏雲緊了緊外套,“我剛從這兒出來。”

“你雖然住了一段時間,但恐怕對這兒的瞭解還不夠深,今天我就帶你去看看。”

“先說好,我沒錢給導遊費哈。”夏雲警惕,“別的東西也沒有。”

心雅被她逗的差點笑出聲。

她瞥了一眼夏雲,一手提燈一手提著裙襬率先走上臺階,而她的回答也被夜風送到夏雲耳朵裡,“放心吧,我不是她,沒有這個想法。”

夏雲撇了撇嘴沒說什麼,但她心裡卻給出了回答——誰知道呢?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房子,夏雲第一次發現,原來這裡面也能這麼幹淨。

她說的乾淨是指沒有鬼物。

心雅提著燈引路,徑直將夏雲帶到了老太太的書房前。

“不進去看看嗎?”她嘴上雖然在詢問夏雲,可另一隻手卻已經搭在了門把手上,不等夏雲回答,她已經開啟了門。

“不……草,一種植物。”

夏雲心裡乾淨了。

既然門已經開啟,夏雲乾脆跟了進去。

書房裡的佈置和她之前來時沒什麼很大的區別,唯一的不同是書桌上少了很多相框擺在上面。

哦,也沒有一個跪著燒紙的老太太。

不過這裡雖然沒有跪著燒紙的老太太,但卻有一個跪著捱揍,哭哭啼啼的年輕版老太太。

這時候的她還沒有後來的威嚴,她穿著一身黑色的衣裳,頭上戴著一朵白色的花。

嗯,看的出家裡死人了。

她面前站著一個男人,三七分的髮型,金絲邊的眼鏡,襯衫、馬甲、西褲、皮鞋都整整齊齊,但這一切都掩飾不了他是個畜生的事實。

“賤人,說了不許戴孝回家,偏不聽,要是以後家裡有什麼事情,全都怪你!”男人說話的同時還在揮動手裡的皮帶。

伴著啪、啪的聲響,皮帶結結實實的抽在女人的身上。

年輕的老太太根本不敢反抗,甚至不敢退縮,她只能盡力蜷縮起身子,低垂著頭,讓皮帶不落在臉和手臂上。

“你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嗎?”心雅突然出聲。

夏雲想了想,回答:“減少受力面積?不讓自己太痛?”

心雅一臉你不懂的表情看了看她,又轉頭去看年輕版老太太,好一會兒才開口:“不是的,不是因為這個。她這樣只是因為她明天還要出門社交,還要維護那可笑的,獨屬於夏太太的尊嚴。”

“以及她丈夫夏先生的面子。”

“啊這……你是說她被打成這樣,還要維護她丈夫的面子?”夏雲滿臉震驚,“那我確實不懂,看她這打扮,我還以為她老公死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心雅捂著肚子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等緩過來後她才慢慢說道:“你真的,說話很有意思,我喜歡。”

夏雲:“謝謝,所以你只是為了帶我來看這場名為家暴的戲?然後讓我理解一下她?”

“年輕人,彆著急,再等等。”心雅看著捱揍的夏老太太,眼神裡逐漸浮現出憤恨,“再等等你就知道了。”

說完這句話後她就不肯再多說一句。

無奈之下夏雲也只能耐著性子跟著一起看。

鞭子落在身體上的聲音沒響起一次,夏雲就難受一分,眼看她即將到達爆發臨界點時,男人終於停下了動作。

“去把祠堂裡的所有牌位擦乾淨,不做完不許睡。。”

他從口袋裡摸出手帕將皮帶上的絲絲血跡擦乾淨後扔到女人身上,冷冷丟下一句話便離開了書房。

真是好大的臉!

夏雲捏緊了拳頭,要不是心雅拉住她,她就要上去給男人兩拳頭。

“別衝動,不然你會錯過最精彩的。”

她指了指從地上勉力站起並搖搖晃晃往外走的夏老太太,示意夏雲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