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位宗主尊位各司其位,佔據一角,

一道法相虛影睥睨天地,輕言一語,

“開陣。”

四面八方皆有滾滾靈蘊拔地而起,交織混雜,

條條磅礴靈蘊大江席捲而去,直入那封敕陣眼,

顫動撕扯的深淵裂痕宛如跳動鮮活的心肺臟腑,每一次悸動,都震盪得周遭空間一陣虛晃,

片刻之後,一絲空間裂痕緩緩浮現在眾人眼前,隨之一股摻雜著嘶吼咆哮的荒蕪氣息鋪面而至,

滄桑悲涼的腐朽靈蘊讓場內不少宗門弟子臉色頓時湧上一抹蒼白,

“各宗弟子聽令,速速入陣,一旬為期,前塵大道,死生自負。”

一言落地,無數身形飛掠而起,如漫天蝗蟲劍雨,直奔空間裂縫,

黎一抖了抖袖袍,看著眼前如過江之鯽般的擁擠人潮,嘴角勾著一抹淺笑,眼中猩紅越發深邃撩人。

“大師兄,請?”

扭頭看了眼身後的儒衫男子,黎一側臂請禮。

允巋輕嘆一聲,眺望一眼聞人淵所在陣位,化為一縷春風,輕撫而過。

“走著。”

黎一扯了扯嘴角,一把將思離擁入懷中,甩手將身後被折磨得沒了形狀的驢子扔了出去,幾道身形一轉,直入古戰場之中。

入眼便是萬里荒灘戈壁,風沙如刀,生機寂寥。

“老夫聽聞,此界詭異萬分,道則凌亂,妖畜橫生,雖有尊聖大能坐化傳道於此,卻也皆被那些妖畜層層困鎖,靠近不得半分。”

雜毛驢子直起身,一位眼神陰戾,滿臉疲態的殘魂抬頭側目,開口說道。

“人靠近不得,那若是會說話的驢子呢?”

黎一眼神狹蹙,看著韓世衝笑得一臉陰險。

“我擦?”

韓世衝一愣,好嘛,怪不得黎一來了興致硬生生將其折磨得墜了境界,原來是打得這麼一手好算盤。

“大好風光,吃飽喝足,也好請人上路,走吧,去瞧一瞧萬載之前的兩族大戰是何等波瀾壯闊。”

黎一大手一揮,騎驢攜美遊山河,閱遍人間自快活。

遙遙數里,一堵橫亙南北的萬里城圍赫然出現在幾人面前,

眺目遠望,風沙摧殘的殘垣斷壁之上盡是刀痕劍跡,點點殘存餘蘊映刻其上,盡顯歲月滄桑。

“一,劍,殺,萬法,悟,止,靜,道....”

韓世衝緊縮眉頭,遙望枯城之上,口中吶吶,

黎一眼中卻一陣刺痛,低下頭抹了抹眼角,嗤笑不語。

“古時殺妖戰功卓越者,可城牆刻字,其上都帶著當時先輩的劍氣道蘊,若得有緣人,自可參悟一門大道傳承。”

黎一閉上眼睛,拱手一禮。

待到兩人一驢晃晃悠悠的走入枯城之時,未見人影,便已聞打鬥聲響。

“滾開,這方刻刀城石是老子先中意的,憑你一個凝丹二品的玄門修士也敢與我天宗弟子叫囂?”

“其上刀法靈蘊契合吾道,與我靈蘊相互牽引,你這般強取豪奪,難道不有失天宗弟子的風範嗎?”

黎一聳著耳朵聽的熱鬧,探頭張望之下,一道身形倒飛而出,韓世衝扭著屁股微微躲閃,腿腳一蹬,直接給那道身形踹了回去,

“哎呦喂?你小子挺愣,還敢回來。”

“不是,你聽我解釋....”

“這個碎裂陶罐蘊養此地靈蘊,萬年不腐,必有機緣所在。”

“此斷壁風霜雕琢,道蘊侵染,搬回去,細細考究。”

“嗯?這女子生得俏麗清素,氣質不凡,給我,讓我好好參悟參悟。”

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

身形壯碩,開衫裸臂的青壯男子睜著牛眼,看著黎一懷中的思離大手一伸,我要這個。

“別鬧,一邊搶去。”

黎一一巴掌打在漢子手掌上,滿臉嫌棄的繞了過去,

“嗯?我乃天宗弟子奎猛,你敢不應?”

回身擋住黎一去路,漢子抱著膀子扯著嘴角,一副落草土匪的潑皮模樣,

“搜刮了多少,可有收穫?”

黎一探了探頭,向著城內張望了一眼,好傢伙,這是屎殼郎進城,滾走一層地皮啊,

“沒什麼收穫,都是些破爛泥瓦磚頭,來來往往已然過了萬載,明面上的機緣傳承早就被搜刮殆盡了,哪還會輪到我們。”

漢子撓了撓頭,一問一答,倒也實誠。

“我記得敕古洲有一玄品宗門,名為天宗....嗚嗚,你捂我嘴幹什麼?”

黎一話還沒說完,奎猛老臉一紅,趕忙伸出大手攔住了黎一的話頭,

賊頭賊腦的四處張望片刻,見沒人瞧見,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兄弟,我打眼一瞧就知道你並非俗修凡物,看這氣質,這面相,這品味,這驢子,嗯驢子?”

馬屁拍的一愣,奎猛撓了撓頭,人家天地兩宗門的天驕貴子出門都是血脈精純的獸攆,要麼就是靈物化身的祥瑞,

這騎頭驢出門串巷是怎麼回事,白瞎了這懷中的清秀的佳人了,哦,確實是瞎子。

“好眼色,憑藉你這份眼力,值得一場大機緣。”

黎一咧嘴一笑,人才啊,

“看見那副枯骨了嗎?”

手指一揮,奎猛順著方向望去,眉頭緊蹙,一副骨骸而已,百里黃沙,最不缺的就是這玩意。

“啃兩口,保證你提神醒腦,靈海大開。”

一本正經,目色凜凜。

虧猛神色一愣,隨即看向黎一笑臉一僵,瞳孔之下生出道道青戾條紋,氣勢大變。

“怎麼,不喜歡嗎?你們這一類不是都好這口嗎?”

黎一嗤笑一聲,他還沒見過哪個人樣長著一口犬齒。

“小子,你尋死?”

奎猛拳身握得鏗鏘作響,一副壯碩肉身宛如不受控制般開始膨脹撕裂,

“下次若想披著人身,不要將其殺死後再剝皮抽骨,這樣這副皮囊會顯得異常死板,很容易便會讓修士察覺出異樣。”

黎一壓根沒有理會眼前的氣勢壓迫,開口對奎猛的穿皮方法略作點撥。

“你要將修士的凝丹碾碎,本命物抽身,將修士殘魂困鎖在肉身之中,維持其神識清明,血路通暢的狀態,然後在其靈海處開一天窗門路,以靈蘊文火細細烘烤,直至其殘魂受不得煎熬,拼命逃竄至靈海缺口,調動僅剩生機殊死一搏。”

黎一舔了舔嘴角,站起身來,踮著腳尖,撫摸著奎猛的頭頂

“這時你只需在其靈海之處輕輕一握,那孱弱至極的殘魂自然就會滿眼不甘的消亡而去,而其生前的掙扎會讓這副身軀的筋肉血竅極其活躍旺盛,趁著血溫仍在,你便入住其身,調動自身靈蘊保證鮮活,這樣穿著的人身才會活靈活現,無論是氣蘊還是模樣,都無太大瑕疵。”

奎猛微微一愣,只覺得頭頂生寒,一身汗毛跟跟聳立,

整個身形再也維持不住人態,血肉崩裂,現出一副青皮獠牙,滿臉橫紋褶皺的修羅模樣,

戾爪攜風便要將眼前讓其頓生惡寒恐慌的黑袍身影撕裂個粉碎。

“魑修。”

一聲輕語,魁梧猙獰的身形剎那抵住動作,死死凝視著眼前那雙沉寂無波的深邃眸子。

“山野孤怪,不懂待客禮數,在下祗邪。”

之前倒飛出城門又被韓世衝一蹄子送了進去的清瘦年輕人爬起身來,撣了撣周身的塵土,恭敬一禮,笑意迎賓。

“瞧瞧,這才是該有的模樣,並非是有了這層皮就能稱為人,而是隻有人才能為這層皮賦予幾分德行,我說的可對?”

黎一跳下驢背,打趣一聲,

嘖嘖,人模,狗樣,絕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