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疾不徐的過,轉眼就到家亮生日。

秋霜沒讓兒子們告假,讀書就要有個讀書的樣子,不能總是找理由不去。

她只是稍稍提醒家鷹,下學後她會讓石河早些去接。

現在她家在鎮上算是小有名氣,為了防備小人,還是石河接送的好。

這不是溺愛孩子,而是防範於未然。

她有自己的一套處事原則,至於外面人怎麼說,關她屁事。

送孩子出門前,她故意隱瞞自己今天的計劃。

家亮臨走前,沒聽到孃親對於他生日給予的關心和安排,小嘴撅的高高的,還不斷向人抱怨。

“石叔,我娘沒說晚上有什麼好吃的?”

石河其實前兩天就開始買上好粳米。

鍋蓋鎮沒有,他趕牛車去臨鎮買的,同時還偷偷給秋霜買了個芙蓉花的金簪子,一直藏在身上,等今晚送給她。

是兒子的生日,也是她的遭難日。

他故作不知,“沒有啊,家亮,坐好了,當心摔下來。”

家亮不死心,又問家鷹。

“大哥,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弟弟,心思多用在記住夫子教你的字上,不要開小差。”

家鷹一本正經,坐牛車也不忘繼續看他的三字經。

家亮失望又委屈,這個家,自己完全被忽視。

等石河回來,便開始大幹。

她要親自做年糕,因為家亮一直心心念念在周家曾經吃到的一個年糕糰子。

雪化之後,趙謹端和他的捐贈人馬已經離鎮,外面的東西,也慢慢開始流通。

只要有銀子,能買的都能買到。

粳米有些貴,可為了兒子的心願,秋霜前兩天就讓石河,去買桂花和粳米。

黃嫂沒吃過,可也聽說過,好奇跟在後頭打下手。

石河燒火蒸粳米。

秋霜在用菜刀柄搗碎桂花泡好的綠豆。黃嫂清洗借來的石舂。

侯月娥推開虛掩的院門進來時,就看到這樣的場景。

秋霜對明家其他人有意見,可對侯月娥在她被婆婆哦逼著捲鋪蓋時說過的話,一直記著。

這段時間沒得歇,等歇下來時又是下雪,接著是送客,這剛消停,便又是家亮的生日。

當即熱情迎接,連忙擦淨手,招呼喝茶。

見到整潔而齊全的家,侯月娥前來的目的,有些說不出口。

可想到婆婆給她下達的任務,不容她矯情。

知道她在忙,喝口茶便開門見山,“家裡派我來打前站,是想過年前讓你們娘幾個接回去。···”

說完自己都不好意思抬頭,假裝喝茶,掩飾尷尬。

秋霜淺怔,隨及道,“不回去,已經寫過決裂書,再說明天青也死了,我們娘幾個在外面過的好好的,做甚要回去?

家裡左不過是聽到些風聲,知道我搭上幾個貴人,想撈點好處罷了。”

這話說到正點上,侯月娥訕訕,沒有繼續相勸。

如若是她,也不會再回去。

弟媳的決定,她從心底是贊成的。

婆婆讓她來,也是因為只有她們三房,和弟媳有些交情罷了。

並不是自己三房,在婆婆那多得寵愛。

兩人聊了些沒有油鹽的家務事,秋霜拿出李維澤送來箱籠裡的湛藍色綢緞布料,還有五兩銀子。

“這是給你們這房的,千萬藏好,被讓那老虔婆知道,不然,你東西沒有,搞不好她見我有好東西,又不要老臉來鬧我。

我不是怕她,而是怕影響孩子們。

翻年家鷹十一歲,要不了幾年要說媳婦兒,我不想孩子到時候談論親事,有這樣的奶奶被人說道,讓他抬不起頭來。

你有兒子,還比我孩子大,想必你能理解我的心思。

眼見著孩子們都大了,該分家最好還是分家,不能總綁在那一棵樹上煎熬,你們三房也要早做打算。”

這番話,深有同感,侯月娥連連點頭,準備回去,被秋霜拉住,非要她拿幾塊年糕回去,偷偷給自家孩子嚐嚐。

侯月娥也沒推脫,還挽起袖子幫忙。

粳米蒸好後,放在石舂裡不停搗杵,直到成為糊糊,倒在簸箕裡,灑上在表面桂花或綠豆粉,釀涼後切開,便是年糕條。

就這樣放著,能儲存好久。

油煎,煮湯,或者蒸熱食用,是一道過年才有的美食。

侯月娥見到石河在秋霜做事時就在跟前守著,有忙不過來時,都是他主動幫忙。

心下微動,見有黃嫂在場,也不好多說什麼。

秋霜給她特意準備了一個裝滿稻草的南籃子,裡頭有一大塊年糕,還有十個雞蛋。

東西肯定是不能直接拿回三房的,秋霜特意給她支招,“放村口前的土坡裡藏起,找個機會讓家興或者家旺,趁天黑去拿,別給大嫂和二嫂看見,那兩張嘴,臭的很。”

侯月娥點頭如搗蒜,對於這個弟媳,她現在算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帶著三個孩子,在不到幾個月時間,不僅請了幫工,孩子們還讀書,不僅運氣,弟媳還是有些本事的。

簡單用完午飯,秋霜特意讓石河趕牛車送她,順便早些回來,去周家接兒子們。

黃嫂笑呵呵準備晚上的飯菜。

她還要去剪幾個紙花,算是增添點喜慶。

家亮一直想著今天的生日,上課時不專心,儘管還是背出今天的課,最終還是被周老夫子用竹板打了手掌心。

家鷹暗笑,心道,弟弟不聽話,今天回去,自己又可以在孃親腿上多坐一會兒了。

家亮眼淚簌簌掉落,書本上的字,瞬間泅成墨點,從小到大,直到看不見。

真是悽慘的生日。

好不容易捱到下學,家鷹徑直先走。完全沒管他這個親弟弟。

本來委屈的家亮,這下怎麼也繃不住,上到牛車,還在嚶嚶抽泣。

家鷹冷臉,舉起拳頭,他又趕緊把哭泣憋回去。

哪知憋的太狠,不停打嗝,直到巷子口。

有人送來一封信,還有三個大箱籠的東西。

家亮的打嗝,奇蹟般的好了。

以為是陳伯伯,哪知一問,是京城送來的。

竟然是虞翊,有些失望的人開啟箱籠,立刻眼珠瞪圓,呼吸停止。

殺豬般的嚎叫,從巷子口到小院,“娘,孃親,虞翊,是虞翊送的。”

石河和家鷹十分默契的,直接把箱籠和信件,放牛車上,還把坐墊下面的稻草,趕緊蓋住,迅速拉進院子。

黃嫂眼神掃射一圈,都沒發現牛車上有箱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