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露蟹殼灰,秋霜起來,蒸了幾個昨天買好的大白饃,又下了兩碗雞蛋麵,讓兩兒子吃了趕緊走。

趁他們吃飯,她趕緊做軟餅,蔥花雞蛋和麵,加點鹽巴,攪拌成麵糊糊,就開始沿著燒熱的鍋沿往下淋,把灶膛火熄滅,等一會便是青蔥小軟餅。

如此反覆,一共八張,摞起來有兩塊布巾都包不住。

等到兒子們拾掇好,軟餅都已經包好,塞進竹簍裡。

明早,她得要一起去,做晾曬架還有撿柴火,也要趕緊弄起來。

把屋子收拾一番後,她打算做些針線活。

孩子們的裡衣外裳,穿的還是出來的那套,得要添置些了。

棉襖也要做新的,就連棉絮蓋被之類的,也還需補充一套才夠。

她恨不得長出三隻手,本來是可以讓發財吐錢出來買現成的。

可那樣就瞞不住家鷹,只能老老實實買布買棉花自己做。

今天發財竟然沒跟去,也不知是嫌走的累,還是生病。

她給它一個大軟餅,一碗溫水,一邊做針線一邊觀察。

“主人,別看我,今天你有災,我是留下來幫你的。”

“誰?該用什麼對付?先不管,給我來杯咖啡,不要某飄。”

發財嗷嗷兩聲,秋霜伸手。

不是某飄,換成了某巢。

有進步,品質已經在慢慢提升。

輕呷一口,秋霜等它的回答。

“你婆母,你對待她那法子不成,她會撒潑打滾,等會得要紅紅跟我一起,去叫里正來才壓得住。”

“好,聽你的,我不拿小石子打她穴位,我把事情鬧大,裝可憐。”

“你本來就可憐,還要裝?”發財搖頭晃腦走了,留她原地石化。

這狗,成精了。

這鎮上走了三天,基本哪裡有什麼,她大概能知道。

三個孩子的棉襖襯布和麵布,還有中間夾的棉花。

以及粗棉布做棉襖外的罩衣,以防把棉襖弄髒不好洗。

細棉布做貼身穿的裡衣和褻褲。

還有一塊花布,做小女兒的一套外裳外褲。

她就像個螞蟻,一天天,一點點的往家裡搬。

當然,是花了銀子的。

好在,銀子還有進項,她花的心不慌。

紅紅大概是怕今天又遇上昨天的小妹妹,什麼零食也不要,即便秋霜說買了藏起來,回家再吃,她都不要。

這也是個好習慣,零食費錢不說,吃多了還爛牙。

秋霜也沒再堅持。

母女倆又是大包小包的朝家趕,走到巷口,本來不錯的心情,頓時沉到谷底。

發財咬紅紅的衣襬,紅紅訝然,奶聲奶氣問,“幹什麼呀,發財?”

“你跟它去,找里正伯伯過來,就說奶奶來找你娘吵架。”

紅紅去了,東西都在秋霜手上。

她面無表情朝裡面走。

何氏等了一早上,總算等到兒媳婦回家。、

腳步飛竄,直接過來,看她買的東西,那雙已經垂搭的老眼,幾乎噴出火來。

秋霜依然氣定神閒,既不看她,也不問她,直接朝自己家院子走去。

巷口的幾家住戶,微微敞開院門,都在踮腳朝她張望。

“讓開,我要開門。”

“好你個秋霜,你不交公中,居然有錢住大房子,還買東西?趕緊把錢給我都交出來!”

秋霜懶得理,並不急於靠門,而是直接把東西放牆角地上,故意叉腰回懟,“交公中?交了也是天天拿野菜粥應付我們我們娘幾個,生病連請大夫都不肯?

每月交了一次又一次,把我榨乾還不肯?

稍不滿意,就不給吃的。

是你要我娘幾個滾的,怎地?現在攆到我家門要我交公中,我們都被你趕出來了,還交哪門子的公中?”

見街鄰有人已經走出來,秋霜更加滔滔不絕,“大家夥兒都看看啊,這就是明家的婆婆。

在我們身上撈不到油水,就把我們一家趕出來。

現在見我們娘幾個日子稍微好點,又來要錢,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一起陪同來的明天月連忙辯解,“不是的,不是這樣。婆母要錢,天經地義,四嫂有錢,就該交公。”

見她這樣狡辯,秋霜更加來氣,“什麼不是這樣?何氏摔盆跌碗,你在哪裡?

她指著我們娘幾個的脊背罵時,你又在哪裡?

這麼冷的天,連我們隨身的包裹都不許拿出來,說是明家的東西時,你又在哪裡?

這一樁樁一件件,可都是有人看見的,但凡我說一句謊話,天打五雷轟。

你能不能起誓?你不過是想從我弄些油水,填補你婆家。

以前這樣的日子,還少了?”

明天月被說的啞口無言。

正在這時,趙平遠抱著紅紅,跟在發財後面氣喘吁吁跑來。

“何氏,你男人都畫押了,你怎麼還來鬧?”從懷裡掏出手書,遞給秋霜,“一共三份,這是你的一份,他們那也有一份,我這也有一份。你要再鬧,就不要怪我不顧鄉里鄉親的情分。”

秋霜更加有底氣了,直接把手書抖落開,“大家夥兒瞧瞧,這就是經過。當初讓我們娘幾個滾,現在又覥臉來,也不知那張老臉是什麼做的?也好意思。”

何氏見勢不妙,直接一個屁股蹲,就地坐下,開始嚎啕大哭。

見人不理,抱起秋霜買的東西,就要跑。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在一陣鬨笑中,再次被圍在中間。

里正派人去叫的明家公公明友富,鞋子沾滿泥巴,扛著鋤頭,顯然是從地頭趕來的。

在他後面,跟著三嫂侯月娥。

秋霜朝她使個眼色,妯娌默契點頭。

“鬧?還鬧?被你趕出來了還要追著鬧?她孤兒寡母帶著三個孩子混生活,你還不消停?

滾回家去,別在這丟人現眼。

還有你···”指著縮肩駝背的么女兒,“好好在你婆家待著,沒事不要回孃家!你要再回來,我見一次趕一次,看你有沒有臉。”

明友富義憤填膺,青筋鼓起,手指顫抖,轉了個方向,“老三家的,把你婆婆架回去,她要不走,你拖,拖死拉倒,專挑事的老婆娘。”

何氏仍舊在嚎啕大哭,抱著的東西不撒手。

明友富一個健步上來,對著那張老臉,啪啪啪三下,打的何氏髮簪掉落,手裡的東西也滑落地上。

秋霜趕緊上前,毫不遲疑,一把搶過來。

漏掉的,也被紅紅給薅入懷裡,抱得緊緊的。

趙平遠就勢,拉住明友富,在一旁嘀咕薅一會兒。

明友富不斷點頭,轉臉過來時,臉色更加陰鬱,一言不發,把鋤頭繼續扛在肩上,在最後督陣。

好像只要何氏稍微放慢,那鋤頭就會直接砸下。

明天月想跟上,被她爹的眼神制住,灰溜溜走了另外的路。

趙平遠對正在收拾東西的秋霜,“幸虧你叫我來,不然她打你是現成的。現在好了,你可以安心過你的日子。

如果明天青有信,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謝謝,謝謝里正。”秋霜連連行禮。

明家紅也笑意盈盈揮手,“伯伯,謝謝伯伯,紅紅還會找來伯伯玩的。”

這話說的趙平遠哈哈大笑。

人群嘰喳中散去,發財抻脖,對著天空又嗷嗷叫兩聲。

這是又有新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