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的隔閡消除，何讓塵又變回之前那個話多的粘人包。國慶節期間，每天天還沒亮就到宿舍樓下來等人，弄得莫辭盈也得跟著他早起。
吃過早飯，兩人並肩朝學校的圖書館走去。莫辭盈新聞寫作課的稿子已經被打回來好幾次了，老教授說她的稿子帶了太多自己的個人情感，新聞稿件，真實、及時、有效地反映事實即可。但莫辭盈這人，表面淡漠，但又有一顆悲天憫人的心。
她選題是流浪貓狗，看到那些受了各種傷的被遺棄的貓狗，她控制不住地揪心，連帶著寫出來的稿件多少有些偏頗。
圖書館的人不少，但是很安靜，兩人找了一個靠窗的角落，面對面坐在桌前。莫辭盈面前堆了一摞書，用的還是高中時候常用的那支鋼筆，筆尖在紙上劃過，窸窸窣窣。
何讓塵看得有些入神，恍惚間像回到那個蟬鳴肆意的高三。兩人仍然坐在教師辦公室的那個角落位置，窗外梧桐樹葉被風吹得翻飛，粉紅的晚霞親吻著少女的臉龐。
“莫辭盈。”何讓塵不由自主地喊她。
莫辭盈被打斷思緒，抿著嘴深吸一口氣，有些煩躁地抬頭看他，“你最好有事兒。”
何讓塵舔了舔嘴唇，有點心虛，囁嚅著半天沒說出話來。又在她眼神即將殺人之時，隨便找了個理由，“你生日快到了吧，想怎麼過？”
莫辭盈難得地翻了個白眼，“我生日在月底，今天才幾號？我早說了不用你陪著，你非得跟來，那你就安安靜靜地看會兒書，行嗎？”
見他臉上有些委屈的樣子，她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重了，往回找補，“你不是物理系嘛，沒作業嗎？”
何讓塵點點頭，起身，“我今天的任務就是來陪你的，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去找兩本書來看。”
莫辭盈沒再說話，低下頭，繼續修改自己的稿子。
剛寫了兩個字，對面坐下一人，“你這麼快就……尚學長，你怎麼在這兒？”
尚舟齊笑笑，把手裡的書往桌上一放，“怎麼？學長就不用學習的嗎？”
“她的意思是，這個位置有人了。”何讓塵本就沒走遠，看有人鳩佔鵲巢，隨手拿了本書就回來。他將書放在桌上，帶著點審視眼神看著尚舟齊。
尚舟齊沒理他，而是看向莫辭盈，“明天社裡圖書館的活動的最後一天，下午六點結束，到時候你來一下。”
他說完就起了身，這才看了眼何讓塵，又收回視線問莫辭盈，“這是你男朋友嗎？”
何讓塵沒說話，也轉頭看向莫辭盈，似乎是等著她的回答。
莫辭盈面上仍舊沒什麼表情，淡淡地吐出一句，“不是。”
頓了頓，她放下筆，抬頭看著何讓塵，“不過，快是了。”
……
假期食堂也照常營業，莫辭盈點了一份瓦香雞，何讓塵沒啥胃口，點了一份蘸餃，直到莫辭盈吃完瓦香雞，他盤子裡的蘸餃也沒怎麼動。
“何讓塵，你不吃你的餃子，老盯著我看做什麼？”莫辭盈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何讓塵索性也把筷子放下，身子後仰靠在椅子上，一隻手鬆松地搭在腿上，另一隻手搭在桌上，長著黑痣的食指時不時輕點桌面，一雙清澈的眼睛竟然帶著點鋒利的神色，“莫辭盈，你今天在圖書館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其實當時何讓塵不比尚舟齊的驚訝少，但他隱隱約約已經有了猜測。
“什麼話？”莫辭盈裝不知道，“我在圖書館說了好多話，你指的是哪句話？”
何讓塵覺得沒見她的這三個月，她的變化還真不小，這還是以前那個內斂的莫辭盈嗎？
“你不說我也不知道是哪句話，沒法兒給你解釋。”莫辭盈聳聳肩，也往後一靠，抱著手臂，慢悠悠地看著他。
“行。”何讓塵點點頭，“你怎麼知道我快要給你表白了？”
兩人無聲地對峙片刻，莫辭盈身子忽然前傾，右手手肘撐在桌上支著下巴，有點意味深長地說，“大灰狼告訴我的啊。”
何讓塵懵了一下，隨即意會，不鹹不淡地問，“你看完了？不是說了一晚一個故事？”
“早就看完了。”莫辭盈仍舊盯著他，“那哪裡是故事，明明就是你日記嘛。何讓塵，想不到你這麼文藝的嘛？”
何讓塵臉上的表情終於繃不住了，“莫辭盈，說出來就沒意思了啊。”
“所以，你一直都有關注我？廣播站的冷笑話投稿是你寫的？給我送藥的也是你？幫我補習也是因為你看到了心願箱我的便利貼？”
莫辭盈另一隻手也撐到桌上，捧著臉看著他，眼神裡滿是期待。
何讓塵放棄抵抗，“昂，不然嘞。你又不願意跟我做朋友，我只好悄悄關注你了。莫辭盈，你有時候真的很犟誒，高三之前，你對我真的超級冷漠。”
莫辭盈心裡軟得一塌糊塗，眼神裡像是裝了一池溫泉，水汽氤氳，“何讓塵，謝謝你，鍥而不捨地對我好，也謝謝還願意和我做朋友。”
何讓塵眼裡沒有算賬的意思，反而直白地說，“我不止想和你做朋友，從一開始，我就沒想只和你做朋友。”
莫辭盈重新靠回椅子上，雙手放在腿上，絞著手指，垂著眼，“其實暑假的時候，我單獨立戶了，終於擺脫那個男人，但也只有我一個人了。哦不，還有外公外婆。”
他靜靜地聽著，等著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莫辭盈扯了扯嘴角，“其實高一高二的時候，不願意和你做朋友，是因為害怕你知道我的家庭是什麼樣兒。害怕你知道後，會像我以前那些交好過的人一樣，疏遠我。比起得到後再失去，我寧願從來不曾擁有過。”
飯點快過了，本來人就不多，此刻更是稀稀拉拉的，但還是有人注意到這邊。不過兩人之間的氣場有點低沉，所以也沒有人靠近。
“高三你說要給我補習的時候，我想，那就勇敢一次吧。可能這次結果不一樣了。”莫辭盈接著說，“所以那晚看到你和江憐抱在一起的時候，我根本沒有勇氣上前。”
何讓塵心裡說不上是心疼還是別的什麼，聲音有些艱澀，“莫辭盈，請你相信，走向你的每一步，我都邁得果敢而堅定。沒有A和B，你是我唯一選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