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盤上,五花肉的油脂爆得啪啪作響,六個人都默不作聲,喧鬧的烤肉店裡,就他們這桌安靜得格格不入。
王靜嫻和王靜婉兩姐妹坐在一側,同坐在對面陳軼雪交換著眼神,噼裡啪啦地,和鍋裡的五花肉有得一拼。
莫辭盈倒是真的有點餓了,直勾勾地盯著烤盤上的肉。筷子捏在手裡,像是隨時準備著。
何讓塵淡淡地盯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皮,要笑不笑地勾了勾嘴角。
等烤盤裡第一輪的肉熟了,吃上了,氣氛才稍微活泛一點。
王靜婉的視線在兩人之間掃來掃去,腦子飛速運轉著,就兩人剛剛對峙的那個勁頭,分明比很熟的朋友還不止。
尤其是當剛剛,莫辭盈把烤肉往麻辣蘸料裡放的時候,何讓塵那句,不是不能吃辣?親暱又熨帖。
兩人那眼神時不時碰上,又若無其事地飛速瞥開,誰敢說這其中沒有問題。王靜婉實在按捺不住心裡的激動,拿出手機,手指點得飛快。
這邊她剛剛放下手機,其餘三人的手機同時叮咚一聲。這操作,生怕桌上這唯二的男性看不出來。
江易看著陳軼雪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立馬打字,他湊在她旁邊,真誠地發問,“要不我倆上個廁所去,給你們四姐妹留空間?”
陳軼雪沒理他,自顧自地發著微信。兩姐妹也悄悄地把訊息提醒關了,三人在群裡聊的火熱。莫辭盈倒是一眼也沒看,任憑手機響個不停。
一頓飯吃得稀稀拉拉,莫辭盈都吃飽了,三人才聊完,又叫了幾個菜,大快朵頤地吃了起來。
剛剛就莫辭盈和何讓塵兩人吃了,一人烤一人吃,總是她剛剛吃完碗裡的,就有剛烤的續進來。
起初她還有點不自在,不過還是飢餓打敗了理智。何讓塵吃了多少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吃得挺多挺飽的。
吃完飯,陳軼雪和江易兩位做東的還覺得不夠盡興,拉著眾人要去唱歌,還一個都興走。
莫辭盈這會兒吃飽了,回過味兒來了,出了熱火朝天的烤肉店,涼風一吹,打了個激靈,腦子也清醒了,說什麼也不去了。
她拒絕眾人的挽留,挎著包,轉身就走。可還沒走幾步,就聽得身後傳來何讓塵的聲音,“某人這是怕了,想畏罪潛逃嗎?”
莫辭盈心裡瞬間冒出一股無名之火,這人當真是非得死抓著不放嗎?敢做不敢當很驕傲嗎?
她拽著小包的帶子,停下腳步,回過身,死死地盯著他,咬牙切齒地說,“去,為什麼不去,虧心的又不是我。”
……
包廂裡,莫辭盈挑了個角落,一點也不走心地玩著2048。其實當她回頭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就後悔了,也知道上當了,這人慣會使激將法。
何必呢?她這樣問自己,都看到了,聽到了,還存什麼僥倖心理?
“我也不知為何,傷口還沒癒合,你就這樣闖進我的心窩”
“是你讓我看見乾枯沙漠開出花一朵”
陳軼雪和江易坐在沙發中間的位置,熱戀中的情侶,唱起情歌來,根本不管別人的死活,簡直甜到爆炸!
王靜婉看她一個坐在邊上,端著果盤朝她靠了過去,叉了一顆葡萄往她嘴裡送,“盈盈,唱首歌?”
莫辭盈張嘴吃掉葡萄,清甜的味道在口腔裡炸開。她低著頭,手指在螢幕上劃拉,“不了,我五音不全,就不毒害你們的耳朵了。”
王靜婉也不強迫她,“那你和那位狀元?能講講?”
莫辭盈知道這拷問是始終躲不掉的,一臉英勇就義的模樣,“沒錯,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喜歡他,但他不喜歡我,和別人談戀愛了。”
“可——”王靜婉還要再問,被一道乾淨的男聲打斷。
“不怨不悔,難有相同的感情給誰”
“對與不對,由時間體會”
“誰不是這樣以為,騙自己忘了無所謂”
何讓塵嗓音清澈輕緩,唱到低沉還有些細微的氣息聲,像是微涼的手指摩挲著耳廓。莫辭盈覺得,花溪河畔的清風,好像吹到了這裡。
“我用情付諸流水,愛比不愛可悲”
“聽山盟海誓曾經說的字字都珍貴”
“想你溫柔的雙臂,會甜蜜的圈住誰”
莫辭盈望著他,眼神幽深,清清冷冷,那裡面雜亂無章的情緒直白得不加掩飾。她心中如波濤翻滾著的這些日子的怨懟與折磨,無窮無盡的難過以及思念,都盡數顯露在這雙漆黑的眼眸裡。
何讓塵唱這歌時,眼裡沒有光亮,暗沉沉的。在光影跳動的昏暗的空間裡,兩人無聲地對視著。
“我想忘了你”
最後一句本是伴奏,卻由他低沉又暗啞地念了出來。
莫辭盈再也受不了這折磨了,抓起挎包,不由分說地出了包間,快到沒人看清她的動作。
陳軼雪瞧見了,嘴裡還吃著果切,含糊著說,“她這是被尿憋急了?”
王靜婉離得最近,自然看到她拿走了包,弱弱地接了一句,“應該是回學校了。”
在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本來坐在高凳上的何讓塵就追了出去,同樣快得出奇。
莫辭盈出了KTV,也沒打車,包拎在手上,漫無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
泛黃的路燈一盞接著一盞像這條馬路一樣,沒個盡頭。一輛輛汽車從身旁呼嘯而過,又在紅綠燈前緊急叫停,亮起一排排紅燈。
身後有腳步傳來,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你跑什麼?”
疑問重點放在“你”這個字上,莫辭盈突然火大,轉身,甩開他的手,死死地盯著他,卻一個字也沒說。
何讓塵垂著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帶著些自嘲的意思,又問了一遍,“你跑什麼?”
“何讓塵。”她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剛剛那首歌,你唱的是我還是江憐?”
何讓塵神情終於有了變化,先是疑惑不解,隨後又帶著些驚訝地問,“那天晚上你看到了?”
莫辭盈不由自主地別開眼,若有若無地嗯了一聲,“聽到了她的告白,然後看到你答應了她。”
何讓塵鼻子哼了哼,“我怎麼答應她的?”
莫辭盈不知道他跟這兒和自己討論這些細節有什麼意義,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兒嗎?哦對,他是狗,大黃狗。
“您可是抱了人家五分鐘都沒撒手,您沒答應人家,抱人家那麼久?”
“莫辭盈。”何讓塵喊她,抱著手臂歪著身子,“我那是暈了,暈倒在她身上。還五分鐘,可能十分鐘都不止。”
莫辭盈擰眉,顯然是不信。
何讓塵點點頭,“行。”
他從褲兜裡掏出手機,解鎖,點了幾下,沒等一會兒,手機裡就傳來祁安的聲音,“塵哥,打影片幹嘛?想我了?”
何讓塵把手機一轉,螢幕就對準了莫辭盈,緊接著就傳來祁安興奮的聲音,“莫辭盈!好久不見啊!”
不等二人寒暄,何讓塵就沒耐心地打斷,“你告訴她,出成績前一天晚上,我是不是暈倒了?”
影片裡,祁安連連點頭,“你倆為這事兒冷戰的?哎呀,莫辭盈不至於不至於,那天塵哥本來就發燒,在小區門口暈倒,幸好碰到了江憐,不然他就只能睡馬路了。你都不知道,他醒——”
祁安話還沒說完,影片就被掐斷了,何讓塵仰著下巴,“信了?”
隔了好一會兒,莫辭盈才回過神來,這是誤會?
這他媽的是誤會!
她還把人給刪了。
還拐著彎說人家是渣男。
她心裡哀嚎,她究竟在幹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