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下來領導檢查工作,可財負責日常招待。
可財看著上級領導,點頭哈腰,一臉的諂媚,“請問領導同志,今天這麼晚了我給您安排個地方住吧?”他兩眼死盯著領導的臉色看。
“嗯,安排吧!方便就行,不要太打擾住戶,影響人家正常生活和正常休息。”
“南街有一戶,家裡很乾淨。主要是這家女人乾淨利索。包您吃的舒心,睡得安心。”
可財心眼兒壞透了,他為了巴結上級領導,居然把心思用到了姚愛身上。“哼!我得不到你,我也不能讓你囫圇了,我要讓你在柳泉村再丟一次人,現一次眼。”可財心裡正琢磨著呢……
“你說的這家女人是年輕的還是年老的?為人又如何?”
人家上級領導這麼一問,喜壞了可財。不知如何是好,手腳都沒地兒放了。以為別人都像他那樣呢,馬上皮笑肉不笑的一張臭嘴;“這家女人——年輕順眼又幹淨…….”
他話還沒說完,上級領導臉色一變,“不去那家。”聲音是字正腔圓,不容分說。這位領導是個幹事業的正經人,根本不吃可財這一套。
這也是姚愛的福氣,免受了屈辱和心靈的折磨。也免遭了柳泉村人無聊的非議。否則事情又是糟糕得不可想象。可不可以說是姚愛吉人自有天相。或者說好人多惡人少。
一樹瓜果有酸甜,好官讓一方百姓平安!
可財臉皮厚,厚到無以復加。用美人計不成,又想搞物資賄賂……
他像鴕鳥一樣把頭伸進大櫃子裡面,他記得他家有個祖傳的寶貝,他沒拿出來砸了,他藏在櫃子的深處不想被別人發現。是個“玉如意。”
他認為那應該是個有臉面的物件兒。忍痛割愛,送給領導同志吧。
據說也被這位領導同志拒絕。得到的是一頓訓斥加無產階級人生觀和價值觀的教育。
可財鬧了個灰頭土臉,“玉如意”也沒有給他帶來如意。
“哎!我是鹹魚沒有翻身之日了,在這個小小的柳泉村裡窩著吧。”
每天都參加生產隊的勞動,姚愛慢慢適應了勞動的節奏。
迎著朝陽走,伴著落日回。
早出晚歸,雖然很累。
她的手上磨起了水靈靈的泡,泡破了變成了繭子,手指變更了,面板變黑了。
姚愛拖著疲乏的腳步回家來了。
剛進到家跟前,人未進來院子,就聽到:啊!啊——哭聲,是小立新在嚎啕大哭。裡面還夾雜著嚶嚶的哭聲,粗聲粗氣——
姚愛忘了疲勞,三步並做兩步,開門進了屋……
小立新在可旺懷裡哭——啊啊地。
可旺抱著小立新,跟著他哭——嚶嚶地。
“這是怎麼啦?”姚愛慌張地問。
一見姚愛,可旺抱著小立新過來了,把小立新遞給了姚愛。
哭聲停止了。兩個人都不哭了。
耳根好清靜。
姚愛這才顧得上看小立新,原來小立新的一邊臉給搶破了皮,血紅紅的一塊兒,而且他的小臉有些微紅。
姚愛抱著小立新,本能地說“哎!不就磕破了臉,搶掉塊皮嗎,你們幹嘛都哭成這個奶奶樣!”
“小愛,我真是個廢物,連孩子都看不了。我覺得小立新有點兒發燒,忙著找藥,不想沒顧及到小立新,他把臉都給搶破了。你沒看見,流了好多血,這不是給破相了嗎?”說著又哽咽起來了……
“瞧你,大驚小怪,孩子摔個跟頭臉上磕破了皮,幾天就長好了你跟著添什麼熱鬧哇!”
“我這不是連急帶氣又心疼嗎!我……”可旺又苦笑了,還想說什麼,沒有說下去。
姚愛耐心勸他,摸著小立新的頭,“好像不熱了,沒事了。你給他吃的藥已經發揮作用了。”
可旺這時也鎮定下來了說“應該差不多了,從吃藥到現在應該有半個多小時了。”可旺說著說著抱住了姚愛,“小愛呀,我真的對不起你呀!讓你吃苦、受辱又受累。”
“可旺哥,別說這樣的話是我連累了你和媽。你們本來日子過得就不舒心,我又給你們添了堵。結果娘說走就走了。我心裡還很內疚呢!”姚愛說著眼中又噙滿了眼淚。
可旺又反過來忙著安慰姚愛“小愛呀,你別這麼想啊,咱娘病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可能是你造成的呢,她走也是沒辦法的事……都趕上了,跟你有嘛關係呢,只能說明我無能啊!要怪的話也只能怪我呀!我——”他沉吟了半天……“我,不像個男人呢!我撐不起這個家,害得你跟著吃苦、受辱又受累。”
“可旺哥你別一遍又一遍的說這樣的話了我好難受。”
他們兩個就這樣站著,共同摟著小立新,反反覆覆的重複著那幾句不知說了多少遍的同樣的話。儘管如此,也覺得誰都表達不完心中對對方那份愧疚。
“可旺哥,你抱著小立新讓他去睡覺。我做飯咱們吃,我真的是餓,我都前腔貼後腔了。”
這天,收工比較早,姚愛手裡拎著個小兜子一邊往家走,一邊採著地邊上的野莧菜。周英在離她不遠處採。
一會兒倆人湊到了一塊兒。
“哎,姚愛,你說咱倆要是離開這個村,還能不能再待在一起了,我可不願意跟你分開了,一想到人哪有長聚不分的,我還真是心酸酸的”
“你不可能總在村裡待著,你有可寧,他過幾年就把你帶出去了。我嘛!可能要在這裡常住沙家浜了。當個柳泉村的永久村民。每天就這樣除草、收割……回到家後做飯餵鴨……樸實而又無華”。
“姚愛,你不要氣餒,不會像你說的那樣,一切都是暫時的,你絕不會就這樣了此一生的。相信我說的不是空談,我們村這麼多女人,唯有你是堂堂正正的高中畢業。你一定會有一個高興的事可以做的。皇天厚土,絕不會埋沒人才。即使是造化弄人,不也還有時勢造英雄一說嗎?咱總能佔一頭吧。咱絕不會窩窩囊囊活一輩子的。”
她們倆人扛著鋤頭,拿著野菜,走一道說一道。說到高興時就開懷大笑;說到傷心時,就半晌不語。
世事總有幾次驚人的相似!
姚愛,人剛邁進大門,門沒有插是虛掩著的……
小立新又是尖聲的哭叫……
接著又傳來粗聲粗氣的嚶嚶哭聲……
姚愛又沉不住氣了,心裡一慌,自已的腳步都亂了。有點兒踉蹌的奔到屋門前,開啟屋門一看——那日情景重現。
可旺抱著小立新小哭,小立新在可旺懷裡張著嘴大哭。
姚愛兩步近前,一看!小立新另外一邊臉又搶破了,血糊糊一塊,傷口處正往外冒血珠。
姚愛長嘆一聲“可旺哥,我讓你得把我給嚇死。孩子臉搶破點兒皮你也哭,他也叫。我以為火燒眉毛了,水漫金山了,或者是大牙掉下來砸著腳面了。幹嘛呀,老這麼嚇唬人!以後可不帶這樣的了。”
姚愛數叨著可旺,也捎帶著小立新……
姚愛用手指指小立新,又看看可旺,“你們兩個都是男人,今後再也不要磕了碰了就又哭又叫,成何體統,聽到了嗎?再有下一次,我各打你們二十大板,絕不手軟,我說到做到。你們記好了,切莫忘了。”
小立新不知聽懂了還是沒有聽懂,但是沒有得到媽媽同情的目光,可憐他的眼神,他很知趣兒,咧咧幾聲不叫了。
“我說的,你懂不懂?”姚愛用銳利的目光逼視著兒子,然後還是嚴肅地說“你是男子漢,你要堅強不要動不動就哭叫,很丟臉呢!”
好一會兒,姚愛目光變得溫暖柔和了,小立新也笑了“媽媽”,扎撒開兩隻胳膊讓媽媽抱。姚愛抱起兒子,看著可旺……
可旺這時低下了頭,不好意思的“那個——小愛呀,我告訴你,我們家的兩隻鴨子讓黃鼬給咬死了。我領著小立新去餵它們時才看見的,我一著急,忘了管小立新了,只顧兩隻死鴨子,卻又磕著了孩子。我就是因為這個彆扭,才……難過,你說,我活著有什麼用啊!”
“可旺哥,你怎麼又來了。你什麼時候不再自輕自賤?你天天看著小立新,你的功德無量啊!我們三個人就是一個三角形,不可拆開,拆開就是變形記。知道嗎?可旺哥。”
“小愛呀,那……那兩隻鴨子,兩隻死鴨子怎麼辦呢?”可旺捨不得丟棄那兩隻鴨子,又怕姚愛膈應,吞吞吐吐地問。
“既然不是病死的,被咬死的,血都流沒了,人也可以吃吧。”
“可旺笑了我不是怕你嫌棄嗎,你不吃,我也不好意思吃呀。你若不介意,我可是沒有忌諱的。”
可旺轉而是唉聲嘆氣,哎!“咱們把鴨媽媽吃了,小立新可就沒有鴨蛋吃嘍。”
“不礙事的可旺哥,鴨蛋吃不著了,咱還有雞蛋吃呢。六隻母雞下蛋呢,足夠了。”
鴨子風波,以黃鼬喝血,人吃肉而結束。
俗話說得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按倒葫蘆漂起了瓢。
沒過幾天,姚愛一進院子,就看見了兩隻大母雞被並列的雙雙的擺在院子的棗樹下。
放下傢什,姚愛走到擺著的兩隻雞跟前蹲下來看,又是黃鼬給咬死的。“嗨!真是欺人太甚!如此一而再再而……”姚愛馬上住嘴,別往下說了。不說了,晚了。
過兩天,姚愛一進院子又看見了——兩隻大母雞又被並排擺放在那棵棗樹下……
“可旺——”
這回是姚愛不淡定了,鬧機慌了!高聲嚷……
可旺答應著抱著小立新走出屋門來,見到一臉怒氣的姚愛。一臉的無奈。“小愛呀,我們家是被黃鼬徹底的給盯上了,它們不把那兩隻母雞咬死是誓不罷休。”
姚愛又沒話說了。
“怎麼辦呢?——”姚愛猛地眼睛一亮,主意來了,“咱今晚上把那兩隻雞裝進筐裡,弄到咱這上屋來。要不真被趕盡殺絕了。哎!一點兒不假,家資萬貫帶毛的不算。”姚愛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感慨萬千!“早知如此,何不當初哇!”
“行。你不嫌味兒,今晚就把那兩隻雞挪到屋裡來,先避避災,咱這屋這麼嚴實看它 怎麼進來。”可旺這隻要是姚愛提出的意見,堅決支援。
“沒了雞蛋吃怎麼行啊,小立新怎麼辦呢,就那麼點兒營養啊!”姚愛決不能讓它山窮水盡了。為了兒子,兩隻母雞就這樣被請到了上房屋裡。
“是啊是啊!現養雞也下不出來雞蛋那。”可旺隨聲附和。到目前為止,婆婆養的兩隻鴨和四隻雞都光榮了,而最後兩隻雞則提高了待遇。
風如靈動的使者,悄然吹過,帶來細雨紛紛揚揚,彷彿在訴說著歲月的故事;
冬天如同一位沉睡的老人,漸漸遠去,春天宛如一位活潑的少女,輕盈地走來。
老支書那熟悉的身影又重新出現在大家的視野中。
村主任依舊是那個可財,他那精明的頭腦和務實的作風,在村裡依然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而婦女主任換成了周英,這個訊息像一陣微風傳遍了整個村子,人們紛紛議論著這位新上任的婦女主任。
說起周英跟姚愛,那真可謂是對脾氣,彷彿她們之間有著一種奇妙的默契。
兩人在隊裡幹活時,周英就像是姚愛的貼心小棉襖,無時無刻不在關心著她。姚愛從小嬌生慣養,從未乾過莊稼院裡的粗活,所以剛開始幹活時,總是笨手笨腳,跟不上趟,常常落在後面。
但周英從不嫌棄她,總是耐心地教導她、幫助她。
周英中學畢業,知識淵博,又勤勞能幹,幹活乾淨利落、麻利快捷,與姚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漸漸地,兩人越來越熟絡,感情也日益深厚,最後簡直形影不離。
幹活的時候,她們的壟緊緊挨著,周英就像一個溫柔的嚮導,帶領著姚愛的壟一起向前鏟去,每一次的動作都那麼協調一致。
吃飯的時候,她們也總是坐在一起,周英會把自已帶的好吃的東西毫不猶豫地分給姚愛吃,看著姚愛滿足的笑容,她心中滿是喜悅。
甚至上廁所都要一起去。
她們的友誼就像那田間茁壯成長的莊稼,在時光的洗禮下愈發堅韌和深厚。
周英說“姚愛呀,你說咱倆誰是誰的影子?”
姚愛笑著說:“都可以,輪流當吧,比較公平一點兒。”
周英馬上舉起右手,“我贊稱沒有人反對,全票透過。”
周英一當上婦女主任,就跟老支書說:“中心小學的校長看好了姚愛,要調她去學校當老師,姚愛也符合各方面的條件,是不是就該讓她去?”
老支書同意。
可財沒有反對。
姚愛就這樣被舉薦成了柳泉村中心學校的一名代課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