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青已經用血符召出了三尊邪主,可他竟然還能舉起血符召喚……這超乎常理的一幕,別說作為厲鬼的李紅葉了,就連趕屍道人劉芳都懵了。

“……冉家娃子,你到底有幾尊邪主?”

不是說走陰人背後的邪主,只有一尊嗎?

白霧之中,鮮血湧動。

冉青手中的血符融化、不斷流淌。

但這一次血水中湧動出的氣勢不再像之前那麼可怕。

嘈雜刺耳的聲音,從血水中傳出,一道道高矮胖瘦不同的古怪影子從血水中爬出來,它們有些似人、有些似獸,但即便似人的那幾道紅影也怪模怪樣的。

邪主們從血水中爬出來後,便興奮的衝向了前方的大霧。

“哇哈哈哈哈!李紅葉!”

“冉家小子的心上人!”

“撕了她!再拖回去給冉家小子配種!”

邪主們興奮大叫,發出只有冉青能聽懂的怪異嘶嚎。

祂們源源不斷的從血水中爬出,朝著前方的大霧跑去。

那龐大的數量,看得所有人震驚。

哪怕對儺戲面具有些許瞭解的墨離,此時也瞠目結舌:“……好多!”

這血水中爬出來的邪主並不強大——相較於之前的三尊邪主。

可祂們密密麻麻的數量,多得嚇人。

平日裡冉青的背後,原來有這麼多邪主?

很快,冉青腳下的血水乾涸,那些衝進大霧中的邪主瘋狂且躁動的搜尋著霧中躲藏的李紅葉。

而低頭的冉青,發現自己手腳上的所有指甲全部沒了。

這一次被獻祭掉的,是他的指甲。

冉青沒有絲毫停留,再一次取出血符、高舉。

他耳邊的邪主嘈雜聲,已經炸得他腦袋都快裂開了。

沒有出來的那群邪主,全都在躁動催促冉青。

隨著血水流淌下來,這一次,就連最淡定的龍宗樹也不由得側目、驚訝看過來。

源源不斷的詭異血影,從冉青的腳下向外爬。

鬼眼羊神給的鬼眼,令他有了隨意使用血符的底氣。

當冉青的腳下血水再一次乾涸時,冉青的頭上變得光禿一片,身上的汗毛也全部消失,一身的毛髮盡數被獻祭。

而他耳邊的吵鬧聲,總算消停。

還剩一小部分邪主沒能出來,但祂們並不值得冉青去使用一枚血符。

冉青冷漠抬頭,前方的血霧中嘈雜聲刺耳。

散開狂奔的邪主們很快找到了李紅葉的蹤跡。

在那大霧之中,傳來邪主們興奮的咆哮、怪叫。

祂們源源不斷的朝著李紅葉衝去,哪怕被血屍撕碎踩爛,這群邪主也完全不怕,反而興奮大叫著赴死。

血符召來的邪主投影,即便死掉也不會對祂們本體造成任何損傷。

一隻只的邪主在大霧中慘死,冉青耳邊的邪主吵鬧聲漸漸地又刺耳起來。

當耳邊的吵鬧聲多到某個程度後,冉青便舉起血符、再次唸誦咒語。

鮮紅的鮮血淋漓而下,冉青腳下再一次爬出了源源不斷的血紅邪影,這些邪影前赴後繼、悍不畏死的朝著大霧中被拖住的兩具血屍衝去。

石室外,大地在震顫,萬鬼在嚎哭,古羅鬼卒們的詭異樂器在瘋狂合奏。

三尊邪主擋住了整個暴動的鬼國,足足兩分鐘!

當第一尊邪主的投影撐不住、被惡鬼們分食淹沒時,石室內的冉青立刻拿出血符、口誦咒語。

接連的三張血符,令石室外接連倒下的三尊邪主陸續出現。

祂們冷酷的矗立在鬼國中央的高臺旁,將這座高臺化作了惡鬼難以接近的禁區。即便整個古羅鬼國殘存的惡鬼全部湧來,即便那些陰祟恐怖的慘白鬼影瘋狂演奏。

可三尊矗立在高臺旁、與石臺登高的龐大紅影,卻似天柱般屹立不倒。

石室內,大霧中的李紅葉被困在原地、無法動彈。

源源不斷的血紅鬼影從冉青腳下爬出,似乎無窮無盡、悍不畏死的向她淹沒而來。

即便是力大無窮、刀槍不入的血屍,以及冉劍飛化作的飛僵,此時也都遍體鱗傷、處境悽慘。

可連續獻祭自身、使用血符的冉青,僅僅只是揭開胳膊上的繃帶、又用了一枚鬼眼後,便迅速痊癒、完好無損了。

看到這一幕的無頭惡鬼,在大霧中發出怨毒躁動的低吼。

“……冉青!”

惡鬼只是邪戾,卻並不愚蠢。

冉青的計劃很簡單,要用這無窮無盡的邪主大潮淹死它!

那些邪主源源不絕,死了可以在血符中立刻復活。

可無頭惡鬼、還有惡鬼身旁的殭屍,它們受了傷可不能立刻復原。

此消彼長下……

無頭的惡鬼暴躁嘶吼,試圖衝破邪主們的大潮逃離。

可就在這時,怨鬼的身體猛地一僵。

下一秒,它的聲音變得冷靜、淡漠起來,不再像之前那般怨氣沖天。

“冉青。”

理智那一面重新掌握主導的李紅葉,冷漠道:“你身上的鬼眼,一共有五顆吧?”

“想跟我打消耗戰,靠數量把我耗死?”

李紅葉冷冰冰的道:“你這惡鬼面具的確邪門,後面竟然有這麼多邪主。”

“而那尊鬼眼羊神,也真的多管閒事……因為我算計了祂的走陰人,就給你那麼多鬼眼針對我嗎?”

“明明是邪主,卻對人類抱有善意……真是可笑……”

李紅葉的理智迴歸,冷漠低語。

她沒有試圖逃離,否掉了惡鬼那一面的逃跑計劃。

雖然面對這潮水一般湧來的邪主,逃跑躲開似乎是最優解。

但此時暴動的古羅鬼國、同樣是巨大威脅。

它要將鬼王煉成血屍、完成報復一切的計劃,就必須儘快逃離這裡、等鬼國中的惡鬼們冷靜沉睡後,再重新返回。

它不能再讓這古羅鬼國中的惡鬼們繼續暴動了。

無頭女鬼猛地飄了起來,落在了父母煉成的兩具血屍中央。

她沒有頭顱,卻依舊發出了聲音。

“那就正面做個了斷吧,冉青。”

“你的邪主源源不斷,但最強的三個邪主、在外面幫你抵擋惡鬼。”

“現在你身邊的這些邪主……呵……”

李紅葉冷笑著,輕易的碾死了一隻朝她衝來的血紅邪影。

注視大霧前方的無頭鬼影,冷冰冰的道:“集合我們一家三口的所有力量,一擊殺掉你,就能破掉你的計劃了。”

“可惜,我本不想讓你和那婊子死得這麼幹脆的……現在卻沒辦法了。”

李紅葉幽幽低語著。

大霧中的無頭女鬼,飄落在了兩具血屍肩膀上。

兩具血屍並肩而立、站在一起。

飄落在血屍肩膀上的無頭女鬼,透明的身軀突然與血屍融合。

同時,石室內湧動的大霧朝著兩具血屍翻湧而來、源源不斷的匯入血屍體內。

這些大霧,本就是血屍的煞氣,如今隨著血屍收回煞氣、巨大的石室內迅速變得視野清晰。

石室最中央漂浮的陰森石棺旁,兩具血屍粘在了一起。

它們像是兩塊融化的雪糕,身軀連線觸碰的地方源源不斷的滴落鮮血。

淒厲的痛苦慘嚎聲,從血屍體內發出。

那是李紅葉、她母親,以及她父親的。

一家三口被煉成血屍的他們,這一刻,再一次遭受到了慘死時的痛苦。

而空曠石室大門邊矗立的冉青四人,對此卻沒有任何意外。

將李紅葉逼到血屍合體的這一步,本就是他們的計劃。

血符獻祭的隨機性太強了,誰也不知道下一次被獻祭的會是什麼器官。

如果運氣倒黴、接連被獻祭了重要器官,那麼羊神給的鬼眼根本撐不了多久。

——血符也準備得不夠多。

對於冉青而言,勝算最高的辦法是逼李紅葉同他決戰。

他的帆布包裡,還靜靜的躺著三張比血符還要兇戾可怕的鬼符咒。

一直沒有拿出來,就是等最後一刻!

前方,霧氣散盡。

吸收了全部霧氣的兩具血屍,完全黏在了一起。

它們的五官,擁擠的堆在同一張臉上。

醜陋驚悚的外貌,就算在殭屍之中、也是最驚悚滲人的頂點。

按照冉家煉屍術裡講述,這種一家血親同時祭練而成的血屍,一旦融合為一,因為太過邪戾恐怖、甚至可能直接招來天雷。

如果遇到這種血屍,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將它們引到室外空曠地,想辦法招引天雷降世。

但這裡是烏江鬼界,沒有天雷。

冉青深吸了一口氣,道:“……按照計劃,你們穩住。”

墨離、龍宗樹,以及趕屍道人,他們全都護在冉青身邊。

再加上冉青身邊漂浮的那幾百張符紙風暴。

這些是冉青作終極一搏的全部力量。

帆布包裡的三張鬼符咒,冉青捏住了其中一張、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張鬼符咒,需要消耗三年陽壽。

另一張鬼符咒,有二分之一的機率令冉青命喪當場,也有二分之一的機率不需要獻祭代價……賭命。

最後一張鬼符咒……

《巫鬼神術》中,最禁忌的三道邪術,此時都在冉青的帆布包中躺著。

這是比血符還要強大、也更禁忌的力量。

如果冉青所有的準備都不足以擊殺血屍,他就只能動用這帆布包裡的禁忌力量了。

石棺旁,融為一體的醜陋血屍,變得更加高大、邪戾。

它歪著頭、怨毒的盯著冉青。

這一次發出的,不再是李紅葉的聲音,而是李紅葉母親陰冷尖利的嗓音。

“……冉劍飛的娃。”

它怨毒不已。

緊接著響起的,是一箇中年男人痛苦的聲音。

他在哭嚎著:“……不怪他們家啊!不怪飛哥!冉青,你快跑啊!”

這個哭嚎的中年男人,顯然是李紅葉的父親。

但他哭嚎絕望的個人意願,顯然沒有被他的家人尊重。

聽到中年男人痛苦嚎哭聲的冉青,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悲憫。

原來,這一切的悲劇,只是緣於一個瘋婆子的一廂情願……

但事已至此,看到前方的兇戾血屍,冉青緩緩的站了起來。

他身邊的符紙風暴,在一根根紅繩小人的拖拽下瘋狂旋轉。

而血水中爬出來的邪主紅影們,則不管不顧、只知道癲狂興奮的朝那血屍繼續衝去。

“……吃了它們!”

“吃!吃!吃!”

這些躁動的邪主,似乎永遠不知道什麼叫冷靜理智。

李紅葉的聲音,在血屍中冷冰冰的響起。

“……永別了,冉青。”

龐大丑陋的血屍一步步的走來,龐大的身形踩得石室地面在震顫。

那些朝著它衝去的邪主紅影,全都被它輕易撕碎、踩爆、嚼爛。

一家三口合為一體後,它們終於展現出了這種用親緣怨恨為牢祭練而成的血屍真正力量。

龐大的血屍冷漠的穿過邪主湧動的紅潮,踩螞蟻般的將這些邪主一隻只踩死。

湧動的邪主們,再也無法阻止血屍到來。

而冉青深吸了一口氣,猛地站起身來。

他的手,伸進了帆布包,隨時準備發動那禁忌的鬼符咒。

可就在這時,一隻消瘦、高大、竹竿般的人影走了出去,出現在了冉青幾人面前。

一直沉默著站在一旁、負責警惕對付飛僵的龍宗樹,此時竟然獨自走出,像一堵消瘦單薄的矮牆般、靜靜屹立在冉青三人面前。

這突如其來的異狀,看得冉青瞳孔驟然收縮。

墨離更是發出了驚恐的叫聲:“……宗樹!你幹嘛?快回來啊!”

他們四人的陣型,是提前設計好、不能亂的。

可此時龍宗樹卻毫無徵兆的一個上前,迎著前方的血屍而去。

那狀況,好像是他要獨自面對這恐怖的血屍。

冉青難以置信的喊道:“宗樹!回來!”

一向沉默寡言的宗樹,從不拖後腿、從不辦蠢事。

可現在……難道這血屍還有蠱惑人心的力量?宗樹被血屍蠱惑了心智?

冉青焦急不已,試圖上前將宗樹拖回來。

可那背對三人的瘦高少年,卻平靜無比的說道:“……你們不要動,站在原地就好。”

“冉青,你別碰包裡的那幾張符。”

“交給我就好,沒問題的。”

消瘦似竹竿的少年,語氣溫柔,平靜的仰頭看著眼前的恐怖血屍。

那天地都難以容下、在人間會引來天雷的血屍朝他走來,龍宗樹的眼中卻沒有絲毫懼怕。

他幽暗深邃的眼眸中,閃耀著的、反而是某種解脫般的神采。

盯著前方的恐怖血屍,少年輕聲道。

“……李紅葉,你不是說沒有生魂、就對付不了你嗎?”

少年雙手垂落,丟開了手中的竹球,肩頭的火焰也全部熄滅。

突然間變得毫無生氣的少年,他平靜的對血屍道:“其實,我就是生魂……”

“或者說,山鬼!”

少年變得慘白、透明的嘴唇裡,發出陰冷似夜風般的幽幽嗓音。

“我被你害死,已經一個月了……”

“一直在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