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飛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他覺得自己睡了好久,但實際上卻只過去了十幾分鍾。
他是被敲門聲給吵醒的,楊暮煙和徐雨曦一起過來找到了他。她們倆回去之後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安全,總覺得這小島神神秘秘的,充滿了古怪,生怕下一個出事的就是她們自己。
所以徐雨曦就提議說過來找陳飛,好歹陳飛也是個男生,即便是發生了什麼情況,他也能出點力,保護兩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子的。
楊暮煙雖然對徐雨曦的這個說法嗤之以鼻,但她還是勉為其難地跟了過來,就算陳飛派不上什麼用場,加上她應該也能互幫互助的。
兩人就像是昨晚似的坐在沙發上,而徐雨曦則是住進了陳飛隔壁的臥室,不多時兩人就聽到了徐雨曦那微弱的鼾聲。
陳飛不停地打著哈欠,對楊暮煙說:“我說大姐,你們真的是不讓人喘口氣的,來也不提前說一聲,也不問問我的意見。”
楊暮煙用帶來的筆記本一直不停地打著字,她專注的側臉倒是挺立體的,給陳飛一種清秀的感覺,不過她的話還是那麼地冰冷,“問你有什麼用,我們現在就是需要抱團取暖,前幾個死的人不都是因為落單了才死的嗎?”
“你們倆不是一直黏在一塊嘛。”
“我們倆畢竟是女孩子。”
陳飛笑了,“你能看得上我?我這小身子骨恐怕不比你們強多少吧。”
“餓極了,蒼蠅腿也是肉。”楊暮煙冷酷的話深深地刺激了陳飛脆弱的內心。
他不想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討論下去,於是轉移話題道:“你在寫什麼?”
楊暮煙說:“小說,我想把這兩天發生的事寫成小說。”
陳飛說:“你真厲害,這邊情況都這麼慘了,你竟然還能沉得下心寫東西,要我的話,恐怕半個字都憋不出來。”
楊暮煙顯然對陳飛的恭維並不感冒,她臉色不變地說道:“什麼事都是習慣成自然,就像我,每天不寫點東西總覺得少點什麼,睡不著覺;還有陸東那種肌肉男,估計也是哪天不鍛鍊一下,就會渾身難受吧。”
“這我懂。初中那會兒我特別愛看《愛情公寓》,那時候還是第二部吧,我每天晚上都得聽著他們的聲音才能睡著。”
“後來呢。”楊暮煙隨口問道。
陳飛說:“後來我媽發現,就把我的手機沒收了。”
噗嗤,楊暮煙沒忍住笑了出來,她終於看向陳飛,那眼神卻又帶著玩味的意思,瞪得陳飛十分不舒服。
“幹嘛。”陳飛問。
楊暮煙說:“我發現你這個人吧也挺有趣的,老是喜歡說些有的沒的的冷笑話逗人開心,可惜我比你大太多,不然真可以和你這個弟弟談談試試。”
她語氣戲謔,臉上卻又平靜認真,反倒讓人不知道她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覺得陳飛是個不錯的戀愛物件。
陳飛當然也不懂,在感情上,他一直是個白痴,這一點已經毋庸置疑了。
不過好在並不需要他說什麼,楊暮煙隨口又道:“不過還是算了,我非常清楚我現在產生這樣的感覺只是因為身處危險之中,身邊的異性只有你而已。就像小徐,如果她仍然生活在自己平時的生活中,她一定不會喜歡上陸東那樣的人的。”
陳飛說:“不好意思,我理解不了這種就認識了一天就能產生好感的行為,這又不是吃麵,非得端上來就得吃完。”
楊暮煙說:“所以就算陸東死了,她的生活也還能過得去,不過也不好說,保不準就是因為處在這樣一個密閉的環境中,才讓小徐無暇去想那些血腥暴力的場面究竟會對一個人造成什麼樣的影響,等她迴歸自己的生活,說不定會沒日沒夜地做噩夢。”
陳飛卻又不同意見,“要我說,小徐之所以沒有崩潰,都是因為身邊有你這樣情緒穩定又有主見的人在,她只需要聽你的,根本不需要多想什麼,你沒發現她很依賴你嗎?”
楊暮煙喝了一口熱水,說:“發現了,這難道不好嗎?女孩子出門在外還是得互相幫助的,否則就會被你們自以為是的男人所看不起。”
陳飛大喊冤枉,“你這是典型的性別歧視啊,你憑什麼說男人都是自以為是的。”
楊暮煙說:“你們不是嗎?成天就覺得自己最有魅力了,幻想路上偶然見到的美女看你一眼就會對你一見鍾情,你不需要付出任何時間和金錢,就可以帶她去開房。也不撒泡尿找找自己是什麼德性。”
“額,”陳飛一副痴呆模樣的表情看著楊暮煙,“大姐,你好像是被渣男傷過心啊,不要這麼歹毒嘛,這世上還是有好男人的。”
楊暮煙關上了電腦,陳飛剛才還知道結束一個話題可以用轉移話題這種圓潤的辦法,可楊暮煙之所以是楊暮煙,就是因為她強橫、生硬地轉移話題:“說說案子吧。”
陳飛反問:“有什麼可說的,你不是一直認為這是厲鬼作祟嘛。”
“難道不是嗎?死了這麼多人,我們硬是連兇手的影子都沒見著;還有那幾個留在現場奇怪的圖案,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不是隻有你一個人發現了。”
陳飛笑道:“還真是不能小瞧你,原來你一直都知道。”
“五角星嘛,我雖然不知道它們代表了什麼,但我有理由相信這突然和某些宗教的儀式相關。”
“比如呢?”陳飛試著讓自己接觸更多的知識點,這不代表他就相信了所謂的妖魔鬼怪一說,而是代表他試圖以另一種方式來理解兇手的作案手法。
楊暮煙說:“你聽說過道家關於陰陽五行的說法嗎?”
見陳飛搖頭,楊暮煙繼續說道:“所謂陰陽,代指的就是世上萬事萬物中相反的兩個極端,所謂五行,就是金木水火土,代表著五種不同的能量形態,古代道家中相傳陰陽五行的理論中蘊藏著人生命形成的奧秘,也有破解人類死亡規律的法門。”
陳飛說:“聽起來都是些超自然的內容。”
楊暮煙說:“那是因為你不懂,無知造就了你的無畏。你難道還沒有發現,死掉的那幾個人有什麼潛藏的規律嗎?”
聞言,陳飛來了精神,“洗耳恭聽。”
“蔡盛京死在海里,代表了水;楊松吊死在樹上,代表了木;陸東被刀捅死了,代表了金;沈一濤被大火燒死,代表了火。金木水火土,五行中已經應驗了四個,那麼還有一個,土,接下來,會有人被石頭砸死,或是被土掩埋。”
楊暮煙口齒清晰,分明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可陳飛愣是走神了,他這才意識到,原來這些死者有著這樣的規律,他們被分別賦予了不同的屬性,並死在了對應的屬性下。
這就是兇手在現場留下五角星的理由,他利用三角島的土地,要構築一個五行的陣法!
而且,如楊暮煙所言,接下來一定還會有人因此死去,他的死法很有可能就是楊暮煙推測出來的那般。
“兇手的目的是要做什麼?五行能給他帶來什麼?”陳飛問。
楊暮煙說:“通常這類道家的陣法都與長生脫不開關係,那些靈異作品和鬼怪小說時常都會出現某些別有用心之人利用道家理論追求成仙的畫面,或者就是鬼怪利用陣法化身成人,恐怕這裡就是如此。”
陳飛十分好奇楊暮煙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奇怪的知識,她是怎麼這麼冷靜地說出這些話來的。
他說:“也不是所有的圖案都得跟隱秘的宗教有關吧,也許那只是兇手的一個個性簽名呢。”
“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堅持認為這些人都是被某個人殺死的?”
陳飛一本正經地回道:“當然。”
“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變態,那是不是我們至少也該碰到他呢?哪怕碰不到,監控總該能拍到一星半點的痕跡呢?可是事實上,現在為止,什麼都沒有。”
陳飛說:“得了吧,這小島上的監控根本就是形同虛設,我算是發現了,與其去一幀一幀地看監控,還不如挨個人問一遍,排查一下不在場證明來得實在。”
“那你現在在這裡做什麼?”
陳飛又打了個哈欠,說:“實在是太困了。”
說罷,他便在楊暮煙身邊沉沉睡去,再次醒來就已經是日上三竿的時候了。
他睜開眼睛,發現窗外楊暮煙和周管家正面對面站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此時天空依舊是灰濛濛的,一副隨時就有下雨的模樣。
他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揉了揉脖子,昨天后半夜幾個小時的救火行動對他來說還是過於勞累了,尤其是看到周管家依舊是那麼板正的著裝,還有那神采飛揚且修飾得體的俊臉,他就覺得自己這個才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子此前的日子是真白過了。
他發誓回去之後一定要健身,一定要每天都刮鬍子。
額,這話好像似曾相識。
他掙扎起身,走出了門外,周管家本就是面對他的,因此比楊暮煙更早注意到他。
“聊什麼呢?”陳飛眯著眼睛問。
周管家的目光向他投來,說道:“沒什麼,跟楊小姐交代一下我的工作,你休息的好嗎?”
陳飛連笑都顯得非常勉強,他揉著脖子說道:“還行,在沙發上躺了會,現在脖子很疼。兩位是認識嗎?我看你們聊的很熟絡。”
周管家笑了笑,說:“當然認識了,前天剛認識的,你不也是嘛。而且你知足吧,我到現在也沒撈著睡一會。”
陳飛聞言問道:“分開之後你又忙什麼了?”
“我把目前在島的所有員工都聚到了一起,互相指認不在場證明,直到剛才為止,總算是都整理完了。”周管家說。
陳飛是萬萬沒想到周管家竟然悄咪咪地就把這項工作給做了,他原本是打算今天白天的時候跟周管家說這件事的,看來他們是想一塊去了。
“結果呢?有可疑分子嗎?”陳飛問。
周管家說:“很不幸,並沒有找到任何可以的人。畢竟我們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照顧你們這批客人的飲食起居,因此我們的人大多數時候都是呆在一起的,哪怕是做一些別的工作,也都是兩兩一組,所以在幾個案發的時間段裡面,他們都有非常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陳飛也不氣餒,反正這也不是他第一次聽到讓人毫無希望的訊息了,他不在乎絕望的訊息多一點,因為只有絕望過後才是真正希望的開始,他自始至終都深以為然。
“所有人嗎?包括你嗎?”陳飛非常沒有禮貌地問。
周管家卻沒有生氣,說:“當然,我的不在場證明也非常充分,畢竟整座島上的人都要聽我的,我相當於是無時無刻不被人注視著的焦點,我想要隱藏行蹤去約見某人,然後再動手殺他的可能性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
陳飛笑道:“瞧瞧,瞧瞧,給自己摘的這麼幹淨。”
“你若不信,大可以跟我一同去凝輝閣,我可以跟你證明這座小島的古怪之處,這些事情的確不是人力可為的。”
陳飛看了看周管家,又看了看楊暮煙,說:“你倆的觀點倒是出奇的一致。”
楊暮煙道:“我發現你現在是逮一個懷疑一個,你能不能先暫時收起你的有色眼鏡,好好聽聽其他人的看法。”
陳飛無奈地攤手,表示自己可以傾聽,但前提是周管家必須得拿得出手真正讓他信服的證據才行。
周管家說:“沒問題,走吧,我先帶你們去吃點東西,然後我們再去凝輝閣。”
楊暮煙說:“叫上小徐,她那會兒起來的時候就說餓壞了。”
陳飛朝屋子裡看了看,問:“她去哪了?”
楊暮煙卻說:“沒在你旁邊?她醒了之後就坐在沙發上,說想仔細地看看你。”
“啊?”陳飛倍感尷尬,這叫什麼話,自己有什麼值得她看的。
可問題是他醒來的時候並沒有見到徐雨曦,突然一股不祥的預感從他心底湧現,他立刻甩下楊暮煙二人,瘋也似的跑進了屋子裡。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陳飛心裡有個聲音在尖聲吶喊,可千萬不能有事啊徐雨曦,已經不能再死人了。
他檢視了房間裡的三間臥室,確認沒人後又開始挨個屋子找了起來,當他一把推開廁所門的時候,卻被一聲尖叫嚇了一跳。
而他的眼睛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不該看的地方,他立刻退了出去,順帶關上了門。
趕來的楊暮煙問道:“什麼情況?”
廁所裡一陣寂靜,接著就傳來了衝馬桶的聲音,只見徐雨曦小臉通紅地從裡面走了出來,她徑直走向陳飛,不由分說地就給了陳飛一巴掌。
陳飛老老實實地捱了一巴掌,低著腦袋像是個做了錯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