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趙銳之瘍

這一，旁邊一名陽洲軍兵士，一刀斬下了他的頭顱。秦方朗就這樣窩囊的死了，死得無聲無息。

趙銳到現在都還沒認出他，因為，趙銳此時只知道眼前的是敵人，至於敵人長什麼樣，他已經沒心思去管，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這個時候，若是不將城池守住，讓敵人奪了城。即使援軍到了，或者，將會付出更大的犧牲。

城中的百姓，可能也會因此遭殃。他……要守護住城池和百姓。

他看也不看，一腳將那抽搐的無頭屍體踹下城牆，立刻又有兩名齊王軍的長矛手挺著長槍突刺過來！

“殿下小心！”一名親衛嘶吼著撲上來，用身體撞偏了一支長矛，另一支卻狠狠扎進了他的胸膛！

那親衛死死抓住矛杆，口中鮮血狂噴，用盡最後的力氣將趙銳向後推開半步！

趙銳踉蹌一步，肋下的傷口傳來鑽心的劇痛，眼前猛地一黑。

就是這瞬間的遲滯，另一名攀上缺口的西維悍卒，手中彎刀帶著淒厲的尖嘯，狠狠斬向他的脖頸！

“皇兄——！”趙嫣淒厲的尖叫如同鋼針，刺破混亂的喧囂，從不遠處的女牆後傳來！那聲音裡浸滿了魂飛魄散的絕望！

趙銳猛地一偏頭！冰冷的刀鋒帶著刺骨的寒意，貼著他的臉頰劃過，削斷了幾縷被血汗黏住的髮絲，狠狠劈在他肩頭的甲葉上！火星四濺！破碎的甲片深深嵌入皮肉！

劇痛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反而激起了他最後一絲兇悍！

趙銳不退反進，如同瘋虎般合身撞入那悍卒懷中！

左手如鐵鉗般死死扼住對方持刀的手腕，右手的捲刃佩刀帶著同歸於盡的決絕，狠狠捅進對方的小腹，直至沒柄！

他甚至能感受到刀鋒刮擦骨骼的震動！那悍卒眼珠暴突，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滾燙的鮮血噴了趙銳滿身。

趙銳猛地拔出刀，將那瀕死的身體當作盾牌，狠狠推向缺口，暫時阻擋了後續湧上的敵人。

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如同拉動破敗的風箱，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他背靠著冰冷、佈滿裂痕和血汙的女牆，勉強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視線因失血和劇痛而陣陣模糊，他艱難地轉動頭顱，目光越過混亂廝殺的缺口，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煙塵與血霧瀰漫中，他看到了趙嫣。

她半邊身子探出女牆，臉上全是淚水和汙血混雜的痕跡，那雙曾經秋水般明澈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無盡的驚恐和撕裂心肺的痛楚，死死地釘在他身上。

她的一隻手向前徒勞地伸著，彷彿想要抓住什麼，卻只抓住了一片虛空。

在她身邊，趙貞小小的身體挺直著，雙手死死握著長刀，她在全力拼殺著。

嬌生慣養的公主，如今卻在為生存和守護百姓而戰。

那一瞬間，趙銳心中翻湧的，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如同海嘯般洶湧的愧疚與不捨。

為了那把冰冷的椅子，他離開了皇城。

最終，卻將兩個天真爛漫的妹妹捲入了這無邊的血腥漩渦……

不過，他心中更愧疚的是，他……沒有保護好她們！

讓她們成了如今的模樣，她們本該無憂無慮，享受這個年齡該有的幸福的！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想安慰她們別怕，想告訴她們快走……可喉嚨裡灌滿了血腥，只能發出嗬嗬的破響。

“保護殿下！”冷清語清冷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焦急，她如同鬼魅般從另一處垛口殺回，青灰的身影在亂軍中閃動，劍光每一次吞吐，都精準地帶走一名攀城敵兵的生命，試圖向趙銳靠攏。

但缺口處的壓力驟然倍增！西維軍的咆哮似乎從地獄傳來，已經恐懼到極點的西維精銳如同被逼到絕境的狼群，爆發出最後的瘋狂！

齊王軍也紅著眼，踩著同伴的屍體向上猛撲！

一名悍不畏死的西維刀盾手頂著盾牌，硬生生撞開了擋路的親衛屍體，如同出膛的炮彈，合身撞向背靠女牆、喘息未定的趙銳！

趙銳瞳孔猛地收縮！他看到了對方盾牌縫隙後那雙充血、猙獰的眼睛！

他想要舉刀格擋，可手臂如同灌滿了鉛，沉重得抬不起來！想要側身躲避，可肋下那撕裂的劇痛讓他身體一滯！

砰！

沉重的撞擊力狠狠砸在趙銳的胸膛！他感覺自己像是被狂奔的烈馬撞中！

本就破碎的胸甲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深深凹陷下去！喉頭一甜，大股腥熱的鮮血無法抑制地噴湧而出！

身體被巨大的力量撞得離地飛起，狠狠砸在身後的女牆上！

咔嚓！

本就佈滿裂痕的女牆磚石，在他身體的撞擊下，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趙銳只覺得後背傳來一陣骨頭斷裂般的劇痛，眼前徹底被一片猩紅覆蓋！五臟六腑彷彿都移了位！意識如同退潮般飛速流逝。

模糊的視線裡，他看到那西維刀盾手獰笑著舉起彎刀，冰冷的刀鋒在血色殘陽下閃爍著死亡的光澤，朝著他無力垂落的頭顱狠狠劈下！

“呃啊——！”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趙銳不知從何處榨乾了生命最後一絲潛能！

那是對死亡的本能反抗，更是守護身後之人的最後執念！

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野獸咆哮，完全不顧胸腔碎裂般的劇痛，身體如同迴光返照般猛地向前一撲！

不是躲避，而是迎著那落下的彎刀，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將手中那柄早已捲刃、染滿血泥的佩刀，狠狠向上捅去！

目標不是刀盾手的要害，而是他因全力劈砍而暴露的、毫無防護的腋窩！

噗嗤！

鈍器切入皮肉、攪碎骨骼的悶響！

那刀盾手的彎刀離趙銳的頭頂不足半尺，卻驟然僵住！

他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化為極度的驚愕和痛苦！

趙銳那拼死一搏的、灌注了全部意志的一刀，從下而上，精準而狠辣地貫穿了他的腋窩，刀尖甚至從另一側肩胛骨下方透出！

“嗬……”刀盾手喉嚨裡發出漏氣般的聲音，彎刀脫手墜落，身體如同被抽去了骨頭，軟軟地向前撲倒，沉重的屍體砸在趙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