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藉著墨玉麒麟落地的瞬間,猛地自馬背上彈射而起!如同一隻搏擊蒼穹的銀鷹!

人在半空,斬馬長刀劃過一道玄奧莫測的軌跡,不再是格擋,不再是試探,而是凝聚了他所有精氣神、所有憤怒與殺意的——絕殺!

刀光如匹練!如驚鴻!彷彿瞬間抽空了周圍所有的光線!

帶著斬斷宿命、了結恩仇的決絕意志,撕裂了黃昏的暮靄!

無聲,卻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膽俱裂!

“死——!”阿史勒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眼中映滿了那抹毀滅的銀光。

他本能地舉起“狼吻”格擋,但那一刀太快!太絕!太不可思議!

嗤!

一聲輕微卻無比清晰的、利刃切入骨肉的脆響。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蘇淵的身影輕盈落地,背對阿史勒,單膝微曲,手中斬馬長刀斜指地面,刀尖之上,一滴殷紅的血珠,正沿著雪亮的刃口緩緩滑落,滴入下方暗紅的泥土。

阿史勒依舊保持著舉刀格擋的姿勢,僵坐在馬背上。

他臉上的瘋狂、暴怒、還有那最後燃燒的戰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只留下一種極度的驚愕與茫然。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只湧出一股股滾燙的、帶著泡沫的鮮血。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脖頸。

一道極細、極平直的血線,在他古銅色的脖頸上悄然浮現。

下一刻,血線驟然擴大!

噗——!

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從斷裂的頸腔中沖天而起!

那顆屬於西維狼王、曾令無數中原兒郎聞風喪膽的頭顱,帶著凝固的驚愕表情,在血色殘陽的映照下,高高飛起!

劃出一道悽豔而沉重的弧線,最終“咚”的一聲,沉重地砸落在被馬蹄反覆踐踏、泥濘不堪的血土之上,滾了幾滾,面朝蒼天,那雙曾經桀驁兇悍的眼睛,空洞地映照著天空那輪如血的殘陽。

無頭的屍體在馬上僵直了片刻,隨即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撐的破麻袋,轟然栽落馬下,濺起一片汙濁的血泥。

那匹忠誠的西維寶馬,茫然地低下頭,用鼻子輕輕觸碰著主人尚有餘溫的屍身,發出一聲悠長而悲愴的哀鳴。

蘇淵緩緩直起身。晚風吹拂著他染血的銀甲和素袍,獵獵作響。

他沉默地看著地上那顆怒目圓睜的頭顱,看著那具曾經象徵著無邊力量與野心的無頭屍骸,看著那匹悲鳴的戰馬。

眼中翻騰的巨浪終於緩緩平息,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寒潭。

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種沉重的、了卻一樁宿命血債的釋然與疲憊。

他抬起斬馬長刀,手腕輕輕一振。

嗡——!

刀身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刃口上沾染的所有血珠,瞬間被震成細碎的血霧,飄散在帶著濃重血腥味的晚風裡。

刀身光潔如初,映照著天邊最後一抹悽豔的血色殘陽,冰冷刺骨。

蘇淵抬頭,目光越過混亂的戰場,遙遙投向那座浴血的陽洲城西門。

墨玉麒麟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意,發出一聲低沉的嘶鳴,邁開四蹄,朝著那殘破的城門疾馳而去。

那裡,殘存的西維軍和齊王軍,還在攻城,他們或者抱了一絲希望,奪下了城池,也許能夠據城而守,或者,還有希望。

因此,此時的攻城軍,反而更加的兇猛,秦方朗此時也加入到了其中。他被包圍了,自知無法突圍。

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若是攻下了城池,或者,他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玄甲新軍如同黑色的潮水,緊隨其後,沉默地清理著沿途零星的抵抗,所過之處,西維殘兵望風披靡。

…………

陽洲東門,已非城牆,而是地獄的豁口。

蠻族巨大的攻城塔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咬在坍塌的垛口上,粗糙的木身沾滿了粘稠的血漿與破碎的肉糜。

塔頂的擋板轟然砸落,沉重的悶響如同地獄喪鐘。

無數條沾滿血汙、帶著猙獰倒刺的鉤索,如同毒蛇吐信,嗤嗤怪響著,死死鉤住殘存的城磚、斷裂的木樑,甚至穿透了陣亡士兵尚未冷卻的屍身!

繩索瞬間繃緊,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蟻群般的西維軍和齊王軍,口銜利刃,順著繩索向上瘋狂攀爬,眼中閃爍著嗜血的紅光,喉嚨裡滾動著野獸般的咆哮。

他們在做最後的掙扎,也表現出了最後的瘋狂,秦方朗在攻城軍中,此時的他,表現出難得的血性。心中那奪城而守的念頭,更加堅定。

城頭僅存的滾木礌石早已耗盡,最後的火油也已潑灑點燃,只留下焦黑的痕跡和幾處零星燃燒的火苗,在腥風中無力搖曳。

“頂住!頂住缺口!”趙銳的吼聲早已嘶啞如破鑼,卻如同最後的戰鼓,敲擊在每一個搖搖欲墜的守軍心頭。

他身上的玄甲早已殘破不堪,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猙獰地翻卷著,最深的一道在肋下,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鮮血混著汗水,將他玄色的王袍徹底浸透成暗褐色,沉甸甸地貼在身上。

他手中的佩刀捲刃崩口,形如鋸子,刀身沾滿了一層厚厚的、半凝固的暗紅血漿和碎肉。

他像一頭被困在絕境的受傷猛虎,帶著最後幾十名同樣浴血、人人帶傷的親衛,死死堵在攻城塔搭上城牆後形成的那個最大的、不斷湧出敵人的缺口前。

刀光、槍影、血肉橫飛!

每一次揮刀劈砍,都帶起一蓬溫熱的血雨和敵人瀕死的慘嚎,也消耗著他僅存的生命之火。

秦方朗此時登上了城牆,他臉上充滿瘋狂的狂喜,嘴裡嚎叫著從缺口跳出,沉重的關刀帶著惡風砍向趙銳的頭顱!

此地,沒有秦相之子,也沒有皇子趙銳。只有為爭奪城牆的死敵。雙方上來就是殺招。

趙銳側身讓過致命一擊,捲刃的佩刀順勢捅進對方柔軟的腰腹,猛地一攪!

滾燙的腸子和汙血噴了他一頭一臉!秦方朗愕然的看著趙銳,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他沒想到那斯文的大皇子,如今竟然如此厲害。他……太輕敵。沒想到,卻以這種窩囊的方式,死在了對方手上!

他滿心後悔,也滿心不甘。但身體的疼痛,以及視線的模糊,讓他知道自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