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夜裡也不知道是否睡熟,沈知還再去喊她的名字,人總是沒什麼反應。
他有的時候閉眼睡去,幾個小時後醒來發現小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環抱上了他的腰,蜷著身體縮在他懷裡。
像個娃娃似的。
有那麼一刻,夜裡起風,輕風撞到窗戶上又彈出去,屋內溫情不被發現。
雲岫白天犯病的時候狀態很不好,全身蜷著發抖,站不起來,四肢乏力,吃飯一直吐,狠起來一天三餐吃不到一碗飯,體重直直的從到一百一到九十五。
她個子不矮,173的身高配87的體重,人已經瘦的成骨架子了,沈知還有的時候抱著她,明顯感覺到雲岫肉少了。
各種醫院跑,各種檢查報告單打出來,情況都不盡人意。
沈知還把公司交給沈伏之後也經常去看,但停留時間都不久,問候問候就走人,陳茴替代他留在四季雲頂陪雲岫。
每次報告不是說吃飯吐了就是說雲岫一個人抱著頭縮在牆角哭,鞋也不穿,縮成球打顫。
陳茴也不大,女孩子家家看到好閨蜜深陷痛苦無能為力,她有的時候身先士卒跟著她一起哭,沈知還一個人對她們兩個人,失語到極致。
雲岫自從上次被李遠淮正面攻擊到了之後,不僅病情加重,記憶力也跟著超強度衰退,但她唯一經常想起來的事情就是她讓沈知還把李遠淮的證據報給公安局。
終於下定決心。
男人摸摸她的手,還說:
“一定要自已先嚐到苦頭,才肯讓別人吃苦。”
雲岫沒什麼反應,只是靜靜抱著他。
秋過風涼,日子過得極快,雲岫經常大夢初醒,一醒來就在他身上醒來的,他問她吃什麼,她也不說話。
沈知還見狀,沒再問。
他把之前相關的證據提交上去後不久,李遠淮就自首了,據說是沒有一點反抗的進去了。
雲岫聽後也只是苦澀的笑了笑。
李遠淮的案子牽扯很多人,朱夏檸曾在沈知還抓到後連夜畏罪潛逃,甚至差點偷渡出海,被公安機關鎖定緝拿歸案。
在長達幾個月的圍捕時間裡,很長一段時間,毫無線索,當刑偵部門一直在各方面查詢線索時,發現朱夏檸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在三甲醫院,亓萍的病房。
那個女人行事非常謹慎,在前一個月就買通了同病房的護士,接連一個月給亓萍做檢查和換藥,最後致死。
醫院對此毫無察覺,稱該護士早有心疾,知道自已殺了人之後也自殺身亡,唯一暴露的朱夏檸,也很快被抓捕。
甚至在最後,她都不認為她自已錯了。
而這些,她曾死不悔改的同李遠淮說過。
而李遠淮,沒有選擇告訴雲岫。
醫院聯合公安機關破案的時候,已經距離雲岫最後一次進入醫院過了十個月的時間,又進入深冬。
那一次電話過來,她聽完了全部過程,似乎最後,還自嘲的笑了笑。
她把電話放下去,人一軟,順著牆壁滑坐下去。
狂恨侵心,歇斯底里。
“雲岫!”
沈知還剛好下樓拿東西,一上來看到姑娘坐在地上,他趕緊進門去把她拉起來。
“怎麼了?坐地上不冷嗎?”他扶著她雙臂低頭問。
雲岫嘴唇動了動,半天才吱語:“是朱夏檸,害死了我老師……”
話落,男人沉默,黑色大衣沾到了外面暴雪,雪花融化浸溼了衣服,讓重量增加,亦如她這小一年來所經傷痛也如巨石增在他心口一般。
半晌,他還是把她抱進懷裡安撫。
“都過去了,一年了雲岫……別想了。”
她淚如泉湧,哭的無聲。
又一年雲都大雪紛飛,雪枝壓驚鵲,爆竹聲中一歲除,年歲翻新,卻不能隱恨。
大年初三,雲岫在度過了第一次MECT治療,終於這件事情鬧到雲家,寧淑和雲成知道後趕到了醫院。
暴雪如簇,沈知還第一次面對著寧淑。
那個造成雲岫曾經一身傷痛的母親。
“就是你,那個跟我們家雲岫從高中就糾纏到現在的混小子?”
男人攏了攏大衣,禮貌的笑了笑:“是我。”
寧淑暴怒:“你還怎麼敢這麼張揚的,雲岫現在得的什麼抑鬱症,是不是也跟你有關?你怎麼配我女兒?你怎麼配得上我女兒?”
提到這裡,沈知還的神情不覺沉了沉,男人頂了頂後槽牙,目光看向後面緊關著門的病房,眸子一瞬間柔和下來,緊接著又看向寧淑,尤其坦白:
“阿姨,我知道我配不上雲岫,但從高中和她分開這麼多年,我不能再去接受別人。”
“我是不是可以跟您討要一個機會,如果我有能力向您我不是您想象中那麼不堪,並且我有和雲岫攜手白頭的決心,我是不是就能得到您的認可。”
沈知還語氣低斂,他很少收露鋒芒,說話平時也不算什麼正經人,爆粗口也是常有的事,卻在求愛這條路上一直破例。
長條醫院走廊,白燈下,燦白的燈光照的男人肩彎了彎,頭髮疏落幾根,有些落魄。
寧淑盯著他,倒是一笑:“我辛苦養大的女兒,我最瞭解她的脾性,我女兒一生要強,她自小就是出類拔萃的佼佼者,她應該有更自由更展闊的空間,而站在她身邊應該是與她同樣明亮的人,”
“而你,沈,知還,是吧,你有什麼?”
沈知還站著,思慮片刻,開口:“我什麼都沒有。”
寧淑笑了:“那你說什麼?”
“阿姨不妨想想,為什麼這麼些年,那些個您認為優秀努力與雲岫相匹配的人,她卻從來沒有為此上過心,難道是她不懂你的用心嗎?”
沈知還看向寧淑,眸子有些故意低下身段去問:“還是您根本不懂她呢。”
“我不懂她?我不懂她誰懂……”
話音未落,病房的門被推開,雲岫穿著病號服,還未站穩腳,腳跟就一軟,人直直的往前驅跪,沈知還一個反應給她抱住。
雲岫掀眼,喃喃:“沈知還……今年冬天好冷啊……”
“我想回家……”
寧淑見到雲岫,眼睛一眯,正要上前來詢問,雲松突然在身後拉住她,女人回頭,老男人坐在輪椅上,用手豎在唇前,意指讓她噤聲。
女人蹙了蹙眉,下一秒聽到雲岫孱著聲音說:
“沈知還,我好像離不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