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敲兩下門,門縫自覺拉開了一點,雲岫沒鎖,他直接推了門進去。

雲岫房間比較大,除了衣櫥和床,還有一個電腦桌,她穿著米色的薄衫坐在桌子前面,露出漂亮的被黑髮遮住一半的蝴蝶骨,胳膊纖細藕白,擋住了一點點檯燈的光。

沈知還邁步走過去,在她邊上蹲下來,平常問:“看什麼呢?”

“Dennis回家的飛機票。”

沈知還一瞬間啞言,幾秒後,蹙眉問:“什麼意思?”

雲岫右手捏著那張飛機票,“她休假之前就託我買票,說要回去一趟,來雲都漂泊了這麼久,她已經有幾年沒回家了。”

“於城那邊的飛機這幾年才通雲都,她很少坐飛機,我讓她多體驗體驗生活,也不是多苦的人,就擅自給她買了飛機票,”

雲岫眉目間流淌惋惜和痛舍,被昏黃的暖色燈光撲射,婉轉斑駁的眸子流動著光波,生怕下一秒就砸珍珠出來。

“只是可惜,這飛機她註定坐不上了。”

沈知還看了她幾秒,一手撫上去摸了摸她的手,刺激的溫度讓他不覺緊眉:“手這麼涼,冷不冷?”

雲岫直視著被指腹捻住的飛機票,幾秒後,忽視他的話,扭頭對著他說:“沈知還,讓我見她。”

男人眉眼凝睨,落在她炯炯的眼神裡,片刻,嘴邊的話簡單又讓她心覺一刺:“不行。”

雲岫大機率猜到了這個答案,眼神猛的一落,悻悻的收了視線,放回飛機票,隨後站起了身,沒多說一句,上了床。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簡單又沉默,他也跟著站了起來,出了房門,關上。

出去見到阿春,小姑娘已經準備好下班了,其他幾個人在等她。

“沈老師,你有什麼要問的嗎?”

男人手插在褲兜裡,點了點頭。

阿春眨了眨眼,等他開口。

“她今天晚上吃了多少飯?”

“番茄炒蛋,一碗飯。”

“吐了嗎?”

阿春突然想起來這事:“吐了,我忘記彙報了,姐姐食慾不高,我們幾個做飯還是很抗打的,只是她聞什麼吐什麼。”

沈知還輕微點了點頭,其他幾個女生還有話說:

“報告,姐姐心情不好,時常坐著坐著就突然掉眼淚,我們也措手不及不知道該怎麼辦。”

“報告,姐姐今天下午說要自已做肉湯,切肉片的時候把手指切傷了,流了好多血呢。”

沈知還聽到這裡,不覺疑問:“手指傷了?哪隻手?”

“左手。”

男人不語,回憶剛才,雲岫拿右手捏的機票,左手垂在腿上,沒拿上來過。

“知道了,還有嗎?”

女生們搖了搖頭,他點頭道明,讓幾個人下班了。

離開的最後一腳攜帶了略微重的關門聲,屋內又恢復了寂靜。

沈知還頓了幾秒,去浴室了。

半個小時後,他洗完澡出來,裹著浴袍,吹了吹頭髮,進了屋。

雲岫不知道什麼時候熄滅了電腦桌檯燈,連帶著床頭燈也沒開,窗簾拉著,整個房間黑漆漆的。

他道她不高興,輕步子壓上了床,在她邊上睡下。

男人一手攬住她的腰,輕輕勾住,嘴唇貼到她腦後,把人抱住。

雲岫沒睡著,任由他這麼抱著,男人沒有過分的動作,只是環過來的手摸到她的手腕,順著手腕碰到了她左手手指上的創可貼,驀地停下來,聲音慢啞:“今天切肉切到手了?”

雲岫猜到他問保姆了。

“嗯。”

“現在還疼嗎?”

“不了。”

她回答的很乾脆,言簡意賅,讓他沒有空子繼續聊下去。

“攔著你,是怕你受不了刺激。”

男人突然開始解釋。

“怕你病情加重。”

“也怕你想不開。”

雲岫眼眶裡倏忽擠滿了淚水,連帶著呼吸聲都變得沉重起來,她緩慢的呼著氣,讓他能聽出些端倪。

沈知還摟緊了她,不知如何是好:“別哭老婆……”

雲岫扯開他搭在腰上的手,眼淚墜落:“誰是你老婆?就允許你一個做好人……就你最會替人著想是不是?”

“我也想試著理解你沈知還,可我Dennis她沒有錯的,我當初把她推給李遠淮本也是無心之舉,她年輕齡小,沒有經歷過什麼大是大非,如果因為這件事情沒了孩子,她一輩子都會抬不起頭的。”

雲岫翻了個身,對上他視線:“沈知還,我就是生個病而已……”

男人透著昏暗的視線看到她水汪汪的眉眼,心裡捲起的悶痛不知從何拾起,只聽她的聲音都有些抖:“我就是,生了個小病而已……”

她抬手拉住他的手,準確來說是揪住,話語裡痛徹心扉的沉痛:“你讓我去看看她吧,算我……”

“求你了……”

他猛的一怔,女生緩緩再敘:

“沈知還,我求你了……”

這是雲岫第二次求他,沒有任何前兆的,突然卑乞的態度,印證著她正常理智的消磨,是病況的展露。

雲岫的痛似乎跟著連通的手指滲到他五臟六腑,痛意叢生。

“你為她想,怎麼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想?”沈知還扶住她胳膊,眸子熬的猩紅,語氣低乞,嗓音扯啞:“我想你遠離是非平安活著,我怎麼,就得不到成全。”

女生熱淚凝落,男人另一手摸掉她的珍珠,揪心狠話道出來:“對不起……雲岫。”

雲岫瞬間眸子奚落,淚水卷出來,唇瓣微微顫了顫,溼潤的睫毛扇落幾滴珠淚,揪住他手指的手驀地鬆了鬆。

男人的狐狸眼攀上血絲,眼睫垂下,失落盡顯,起身把她抱住,傾盡全力的擁住,雲岫雙手垂下,毫無抵抗力的由他抱著,聽他扯著嗓子說:“你現在狀態太差了,好好休息好不好……”

長夜漫漫,雲岫由他抱著,忽有幾滴淚掉下來,被春雨襲窗蓋了過去,無聲無息。

-

又過了一個月,這一個月裡,雲岫出過最遠的門就是出小區進超市,且隨同都有人陪著,有的時候陳茴會過來找她,但由於大小姐有自家門店要看,所以陪她的時間也很少。

沈知還讓位給沈伏的事情是過了三天,阿春告訴雲岫的,她正在廚房洗菜,阿春突然提了這事。

雲岫起初動作一頓,然後冷淡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