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毅?......”

章毅在陸炳麾下效力的時間也不短了,尤其是這兩年來,隨著章毅自身實力的增強,越來越受到陸炳的青睞和重用。

可是,章毅卻是一個極其重注分寸之人,從來不會做出恃寵而驕的事情,今日卻在陸炳的書房之外大呼小叫?

陸炳的書房,算是整個錦衣衛衙門最為緊要的地方,沒有陸炳的允許,旁人皆不敢靠近一丈以內。

更何況,今日陸炳還在書房之中密會著擎雲啊。

“外邊的是章毅嗎?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進來吧——”

陸炳瞭解章毅的為人,即便心中微微有些不悅,表面上卻不曾流露出半分,還是那句話,擎雲還坐在旁邊呢。

“卑職章毅拜見陸大人,見過雲道長——”

時間不大,章毅躬身走進了書房,身上還帶著酒氣,眼神之中卻透露出一絲急切。

“說吧,‘五城兵馬司’那裡發生了何事?莫非這大白天的,又有強賊前去殺人了不成?”

對於“五城兵馬司”過去兩個月發生的事情,身為錦衣衛指揮同知的陸炳,其實心裡也是不好受,甚至整個新年都過得不痛快。

倒是“燈節”在“醉仙樓”裡無功而返之後,“五城兵馬司”還真就消停了大半個月,至少沒再發生死人的事情。

“稟陸大人,強賊倒是沒有再出現,只是......只是‘五城兵馬司’的張指揮使,他在家中......自縊了......”

有擎雲這樣的“外人”在場,可章毅何曾把擎雲當成“外人”過?強賊倒是沒出現,卻同樣發生了死人的現象,死的還是“五城兵馬司”的掌舵人張恆。

“什麼?張恆死了,還是‘自縊’?”

前有章毅的舉止失措,陸炳就意識到發生了不同尋常之事,事涉“五城兵馬司”,死人已經成了過去這兩個多月的常態。

“大理寺的人去了嗎?仵作那邊可有結論出來?自縊?張恆那老小子怎麼會走了‘自縊’的路?”

陸炳也有些坐不住了,南京“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也就是總兵官了,掛著正三品的銜,比陸炳這個錦衣衛指揮同知還要高著一級。

此二人雖說談不上交情莫逆,可陸炳入職南京以來,張恆明裡暗裡對其助力良多,陸炳也有意在南京城打造自己的勢力,沒想到這位軍中的老行伍居然自縊身亡了?

“張府的人一早就去大理寺報了官,仵作去了不少,甚至連刑部的人也驚動了,他們一致得出的結論就是‘自縊’。”

“只是......張指揮使的小兒子似乎心有不甘,這才跑到咱們錦衣衛衙門來,嘿嘿......他與屬下多少還有點交情。”

敢情章毅這也是在假公濟私?至少也算是公私兼顧了。

“雲老弟,此事你怎麼看?”

事情已經發生了,陸炳就算再怎樣也無濟於事,看了一眼對坐的擎雲,忍不住問道。

“咳咳......陸老哥,這是你們官面上的事情,貧道如何能夠置喙?”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擎雲才不願意去趟這灘渾水呢。

試問,堂堂一位三品大員,沒事能自縊玩兒嗎?

“哎,在愚兄面前,雲老弟還要來這一套嗎?這個張恆雖說在朝中影響不大,可其從軍二三十年,麾下走出去的百戶、千戶不知凡幾。”

“雲老弟,張恆家那個小兒子愚兄也見過,算是一個可造之才,好像還是武當派的一名外門弟子......雲老弟你真就打算袖手不管嗎?”

得,官面、私面,話都讓陸炳給說到了,擎雲還能怎麼說?

“好吧,貧道想到你這裡來喝頓酒都不安生?咱們到前邊去吧。”

出了這樣的事情,擎雲也知道今日的酒是喝不下去了。

其實,發生瞭如此命案,南京城的大理寺和刑部才是直接對口的衙門,錦衣衛最多暗中調查一番,再往京師去一封奏報即可。

只可惜,如今在南京城錦衣衛坐鎮的換成了陸炳,陸炳又豈是尋常錦衣衛可比?

......

“陸叔父,您可要替小侄做主啊——”

章毅頭前帶路,陸炳和擎雲一前一後跟在後邊,剛剛來到錦衣衛衙門的一處偏房,就看到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納頭便拜、聲淚俱下。

“澤兒來了?快快起來,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一切有本座呢!”

陸炳入職南京不過半年,私下有來往的文武官員並不多,而“五城兵馬司”的張恆就是其中一位。

張恆比陸炳大了十多歲,而陸炳又比眼前這位張恆的小兒子大了十多歲,私下裡張恆和陸炳以兄弟相稱,故而眼前這位名叫張澤的年輕人,才會叫陸炳一聲“叔父”。

“澤兒啊,本座先給你引薦一位高人,此乃江湖上有‘東雲’之稱的擎雲道人,想來你應當不陌生吧?”

陸炳順手將拜在地上的張澤給拉了起來,擎雲、陸炳雙雙落座,帶路的章毅則默默地守在房門處。

“啊,您是擎雲師叔?在下乃武當外門弟子張澤,曾在武當山練功三年,有幸得到過成高道長的指點。”

張澤原本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雙眼睛早已哭紅,可聽到了陸炳的介紹,又急忙過來大禮參拜。

事實上,武當山的外門弟子也有很多,只要你交得起學費,又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留在武當山外門練練功還是被允許的。

至於說能不能拜入內門,甚至進一步成為親傳弟子,那就要看你的天資和進境了。

正如眼前這位張澤,十六七的少年,卻天生的體弱多病,遠不如他老爹那般身體強悍。

也正因如此,在張澤十歲那年,張恆才不惜重金千里迢迢將小兒子送上了武當山。

張恆想的很明白,不求兒子在練功上有多大的出息,只要是能夠把身體練得好好的,健健康康地長大就行。

張恆是地道的行伍出身,軍中那一套對於體弱多病的小張澤完全行不通,反倒是武當派的內家功法當有奇效。

“哦,原來你曾被成高師兄指點過,那就不算是外人了,起來吧,仔細說說你爹爹是怎麼回事?”

擎雲是何等樣人?

醫武兼修,打一進門就盯著張澤看了半天,此子果然先天不足,如今身上的內力也相當稀薄,卻是純正的武當功法。

巧了,張澤修煉的居然也是“五行心法”,只是比起王威等四人,遠遠不足也。

“是,師叔容稟——”

受先天條件所限,張澤的功夫練得稀鬆平常,可卻生就了一番靈巧的心思,要不然他今日也不會找到錦衣衛衙門裡來。

無他,蓋因張澤看的明白,大理寺和刑部那些人,除了坐實爹爹乃“自縊”身亡,其他的不會有任何的新意。

要知道,在張恆橫屍的臥房之中,大理寺和刑部派去的那些仵作,不僅找出了張恆自縊的“證據”,同時還找到了幾封書信。

若是尋常書信也就罷了,可偏偏那幾封書信卻是倭賊寫給張恆的,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如此一來,也許張恆的自縊,過不了多久就有可能變成“畏罪自殺”啊。

可是,張澤瞭解自己的老爹,斷定老爹絕不可能同那些殘暴的倭賊有任何的來往,這才趁著張府凌亂之時,張澤從後門偷偷溜了出來。

錦衣衛陸炳的能力和背景,張澤聽老爹說過無數次,他甚至同陸炳還見過幾次,且以“叔父”相稱。

此來錦衣衛衙門,張澤一為老爹申冤,二則未雨綢繆,萬一搜出來那幾封書信被有心之人給利用了呢?

沒想到,張澤剛剛才見到陸炳的面,陸炳就給他引薦了一人,而此人竟然是自己武當派的宗門長輩?

擎雲的大名張澤如何不知?

也就是擎雲前往武當山之時,恰巧張澤已經離開了而已,可這份香火情卻是深刻在骨子裡的。

稱呼陸炳的那一聲“叔父”,張澤叫得有些勉強,無非是現在有求於人而已。

可對於擎雲這一句“師叔”,張澤叫得卻實實在在的。

也就是張澤的身份差了一些,武當派的一名外門弟子而已,若是成高道長的親傳弟子,擎雲可就是他的親師叔了!

“張澤,貧道希望你所說全是實話,否則即便官府不追究於你,貧道亦會按門規處置!”

有擎雲在場,張澤哪敢落座?

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裡,將家中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甚至連他自己的想法和揣測都說了,言之鑿鑿、事無鉅細。

“雲師叔放心,弟子雖說只在武當山上學藝三年,卻也不會辱沒了我武當派的名聲。”

“弟子的爹爹乃是軍中的廝殺漢,刀下所斬皆為該死之人,斷然不會勾結倭賊,做下數典忘祖之事!”

說到這裡,小張澤眼中已經沒有了淚水,取而代之的乃是一份憤恨和堅毅。

“雲老弟,要想看得明白,不如你我親自走一趟張府吧,大理寺和刑部那些人......呵呵,陸某信不過他們。”

從頭至尾,陸炳就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他似乎有意讓擎雲更多的參與進來,恰巧張澤又同擎雲真就扯上了關係。

“也好,呵呵,似乎貧道還有一個錦衣衛百戶的身份吧?此次就追隨陸大人走一趟吧?”

若是張澤所言為真,這背後的故事恐怕就不會這麼簡單了。

先是連續近兩個月的刺殺,張恆在“五城兵馬司”幾乎已經變成光桿司令了,如今就連張恆自己居然也死了?

自縊的證據都給的很充足,可在明眼人看來又是那樣的造作,這是欺負張恆家沒有苦主嗎?

“不錯,反正愚兄給了你百人的名額,你想招什麼人進來都行,回頭一總把該有的餉銀折現給你,王威他們四個可以先把架子支稜起來。”

好吧,擎雲只是提了一句“百戶”,陸炳索性把架構都給他拉起來了,儼然一副正式將擎雲引入錦衣衛的架勢。

......

“白先生,咱們這般出手,會不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啊?”

南京城西,一座極其普通的宅院,數日不曾露面的白先生赫然在座。

“怎麼,這世上居然還有你‘黑寡婦’害怕的事情嗎?”

白先生居中而坐,左右兩邊分別有一人相陪,一左一右、一男一女。

第一個開口的女子,正是半月之前在秦淮河上出現過的那位“黑寡婦”,而搶白“黑寡婦”的卻是一名陌生的男子。

“好了,此事我等雖說做的有些魯莽,卻也是因為那張恆實在有些不知好歹。”

“那些書信出自龜田君之手,自然是不會有什麼破綻的,白某做事向來只看結果,不講過程。”

“龜田君,你們的人這兩年似乎沒什麼建樹啊?莫非整個東瀛就沒有上了檯面的高手嗎?”

龜田君?

坐在白先生的身側,同那位“黑寡婦”針鋒相對之人,居然是一位扶桑來客?

“都是那個該死的俞大猷、該死的‘狼牙衛’!這兩年死在‘狼牙衛’手中的浪人、忍者不知有多少了!”

“白先生,某家來中原也有十餘年了,同白先生亦算老相識,雖說到現在還不是很清楚您的底細,卻也知曉白先生並非尋常之人,您是否能助力我等取締了‘狼牙衛’?”

“狼牙衛”,兩年前由擎雲一手創立,經過兩年的成長,已經成為一支讓無數倭賊膽寒的存在。

秉承擎雲的意志,“狼牙衛”總人數不可能太多,卻架不住為“狼牙衛”做儲備的人員實在是太廣泛了。

東南數省的軍中悍卒,江湖上所有有志於抗倭的武林人士,只要是能夠透過“狼牙衛”既定的考核,就能成為其中的一員。

“這個......恐怕白某也是愛莫能助了!如今‘狼牙衛’真正聽命的乃是當今聖上,區區數百精銳,其中的人員成分極其複雜,就連‘東廠’、錦衣衛都安插不少高手隱匿其中啊。”

“龜田君,張恆死就死了,臨了用那幾封書信把水攪渾一些,無論是大理寺還是刑部,都應該知道該怎麼處理,接下來,老夫想同龜田君再談一筆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