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師兄,難道這......酒裡有毒?——”

早已過了掌燈時分,又有漫天風雪,原本冷清的小客棧裡,居然先後來了兩波客人?

那個行藏可疑的男子也就罷了,江湖中什麼樣的人都有,即便對方有些特殊的癖好,只要沒來撩撥自己,擎雲等人也不會多管閒事。

可是,後來進店的三位苗疆女子,其中一人開口就是衝著擎雲五人去的,“芙蓉米酒”、“奇藺香木”,那是什麼?

王威最是謹慎,暗中調動了一下內力,果然,“丹田”之中感覺到隱隱作痛。

“沒想到在這樣一家小店裡,還能碰到來自苗疆的用毒高手,還是一位漂亮的大姐姐,真是失敬了!”

擎雲沒有理會王威的問話,似乎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甚至還端起身前的酒碗,幹了碗中剩下的殘酒。

“咯咯咯,有意思,這位道士弟弟居然不懼‘芙蓉米酒’和‘奇藺香木’混合產生的劇毒?”

“以姐姐看來,似乎你的這四位隨從亦是抗毒體質,只是要遠遜於道士弟弟而已。”

擎雲隨意稱呼了一聲“漂亮姐姐”,來的這位苗疆女子索性打蛇隨棍上,直接叫上了“道士弟弟”,甚至口中說到“劇毒”之物時臉上依然帶著迷人的微笑。

“誰?到底是誰給猛爺下的毒?是你小子嗎?——”

覺察到“丹田”有異,王威已經盤膝而坐,運起學自武當派的“五行心法”強行祛毒。

張彪和趙悍二人亦如是,有樣學樣,只是他們二人“五行心法”尚未達到小成,祛毒的效果要遠遜於王威。

偏偏李猛是一個混不吝的,他自然也覺察到了“丹田”的異樣,又聽到雲師兄和那苗疆女子的對話,焉能不知道自己一行被人算計了?

可是,李猛是一個神經大條的,又仗著有自家雲師兄這位醫毒聖手在,他相信自己的小命絕對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環視了這間本就不大的客棧,李猛一眼就鎖定了正在離去的男子身上,頓時火撞頂門,一個箭步就想衝過去。

“噗通——”

一聲悶響,就李猛那個傻大個子,那一堆、那一塊的,直接來了一個前趴,好懸沒給摔背過氣去。

“咯咯咯,道士弟弟這個隨從倒是有趣的很啊,明明自己已經中毒在身,居然不擔心自己的性命?嘖嘖嘖......”

這個時候,進來這三名苗疆女子已經褪去了外罩的大氅,露出裡邊“正常”的服飾,整間小客棧頓時春光四溢。

你待怎樣?

外間那麼大的風雪,這三位女子上身穿的還算是齊整,精美的苗疆服飾,再往下半身看......

好吧,即便擎雲道門“純陽無極功”修煉有成,看到三人六條白花花的大長腿,他都有些懷疑自己是否還是百毒不侵的體質了。

當先這名女子緊挨著擎雲所在的桌子,隨意拉了把椅子坐下,另外兩名女子則一左一右站在這名女子的身後一言不發,四隻眼睛卻緊緊地盯著店內這幾名男子。

“這位道爺,幾位好漢,在下只是一個錯過宿頭的過路人,哪裡有那能耐給各位好漢下毒啊。”

那名半遮臉之人原本打算著離開這座客棧另覓他處,可是被李猛鬧這一下子,他反而又不好直接離去了。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王威,到後宅瞅瞅那位掌櫃的去——”

突然,擎雲緩緩抬起右掌,在王威的肩膀輕輕地拍了一下。

“啪”,就這麼一下,王威激靈靈打了一個冷顫,身子一側歪卻感覺到一股暖流傳入體內。

王威心中一喜,急忙運轉“五行心法”,引導著雲師兄傳過來這股暖流,走“肩貞”過“膻中”,再經“中脘”穴,終至“丹田”。

在“丹田”之中也就停留了數息,再由另外一側的手太陰肺經,復至肩部“肩髃”。

“多謝雲師兄——”

王威騰身而起,直奔後宅而去。

“你們三個啊,平日裡只顧得耍弄劍法,內功卻修煉的一塌糊塗,若是達到了你們威師兄那樣的火候,倒是還能給愚兄省出三粒丹藥來。”

埋怨歸埋怨,擎雲還是站起身來,從懷中掏出一個青色的瓷瓶來,依次給李猛、張彪和趙悍三人服下一枚解藥。

“多謝雲師兄——”

被自己師兄數落兩句沒什麼,畢竟是自己學藝不精丟人了,可這店中不是還有外人在嗎。

“咯咯咯,我說道士弟弟為何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原來道士弟弟竟然也是一位用毒高手啊,這一點兒倒是同姐姐要找的那位挺像的。”

“芙蓉米酒”,自然就是擎雲他們桌上正喝著的那一罈,若是隻有“芙蓉米酒”在,勉強也能算是可入口之物。

而“奇藺香木”,則是火爐中剛剛燃盡的那一塊木柴,擎雲清楚地記得,是方才掌櫃的老周臨走時扔進去的。

也是擎雲有些大意了,他們來這家客棧躲雪也是臨時起意,進店之前擎雲其實還特意看了一眼,起碼是一家十年以上的老店啊。

“芙蓉米酒”也就罷了,當那塊“奇藺香木”燃燒的氣味傳過來之時,擎雲就感覺到了不妥。

只是藝高人膽大,擎雲自己是百毒不侵之體,就算跟著他的王威等四人,也被他“折騰”了這些年,體內確實有一定的抗毒性。

恰在此時,那位半遮臉的男子闖入了店中,擎雲還沒來得及判斷是否是此人下毒之時,這三名苗疆女子就接踵而至了。

只是,對方一進來就道破了“芙蓉米酒”和“奇藺香木”的存在,用毒高手毋庸置疑,可也不能說明是對方下的手吧?

“雲師兄,您看——”

時間不大,王威從後宅返身而回,去的時候是一個人,回來的時候就變成了兩個人,他手中提著的,不正是掌櫃的老周嗎?

“死了?......不對,他至少已經死去兩個時辰以上了!”

王威手中提著的是掌櫃的不假,卻不是一個大活人,而是一具死屍。

......

“咯咯咯,好奢侈的手段!若是姐姐沒有看錯的話,此人分明就是一個普通開店的,居然被人用‘化影噬心散’給毒死了?暴殄天物啊——”

又是端坐在一旁那位苗疆女子說話了,句句不離“姐姐”二字,看來她對擎雲隨口一叫的稱呼甚是滿意啊。

“‘化影噬心散’?居然是‘唐門’的毒?”

聽到“化影噬心散”幾個字,擎雲的心裡“咯噔”了一下,表面上卻沒有流露出來。

這種毒他自然是聽說過,卻還從來不曾見識過,再回頭看王威手中那老者的症狀,可不就是中了“化影噬心散”之後的反應嗎?

“雲師兄,若是此人已經死了兩個時辰,那麼......咱們方才見到那位老周又是誰?難道是鬼嗎?”

此時,李猛也緩了過來,看了看威哥手中的老周,又瞅了一眼那位躊躇在那裡的半遮臉,一肚子火竟然不知道該怎麼發出來了。

有鬼?

鬼是不可能有的,有的只能是人,一個精通“易容術”的人,莫非方才那人會是慕容世家派來的嗎?

擎雲對“易容術”認知有限,唯一的渠道就是大師兄鄧子陌那裡,也是從大師兄的口中,他聽到了一個更加耐人尋味的名字——“慕容世家”。

“算了,那人此時應當是逃走了,他若真的是衝著咱們來的,遲早會再碰面的,希望下次能有點新鮮玩意兒。”

外面下著那麼大的雪,擎雲不能自己追出去,更不可能帶著四位師弟一同追出去,這間不大的客棧,暫時倒是成了無主之物。

“這位漂亮姐姐,你可知何人何派能有如此手段?”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擎雲對眼前這位苗疆女子竟然有種莫名的信任感,此女穿著大膽,說話舉止也大大方方的,與中原那些江湖女子相比,倒是多了幾分自來熟。

“咯咯咯,道士弟弟還真當姐姐是百事通啊?‘化影噬心散’明面上是四川‘唐門’的毒藥,可這種‘毒藥’但凡有錢、有手段之人就能夠買到。”

是啊,四川“唐門”已經重現江湖,就算是他們歸隱之時,也並非完全與世隔絕。

要知道,毒藥和暗器是“唐門”在江湖上最大的臉面,更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兩大生意,無數江湖人願意為此拋金撒銀。

“‘芙蓉米酒’和‘奇藺香木’就更簡單了,想必道士弟弟你自己就能夠鼓搗出來吧?又豈能作為判定何人何派的依據呢?”

果然,擎雲也是一時情急,自己理不出頭緒的事情,卻要去問一個剛剛相識的苗疆女子?

“王威、李猛,你們二人到後邊去一下,看看店中還有什麼現成的食材,隨意做一桌飯菜送過來。彪子,你去將這位老者入土為安了吧。”

長夜漫漫,外邊又是那麼大的風雪,看來今夜是無法離去了。

“嘿嘿,雲師兄放心,俺和威哥許久沒有給您展示手藝了,做飯可比練功好玩多了。”

王威等四人,當年就是從泰山一眾雜役弟子中選出來的佼佼者,而王威和李猛更是在“浮雲居”掌了幾年大勺的。

也就是這幾年在江湖上漂泊不定,而前幾個月客居華山派又輪不到王威和李猛下廚,今夜正好藉著這間客棧好好施展一番。

“咯咯咯,道士弟弟莫非想請姐姐吃飯嗎?還是在慷他人之慨,姐姐是越來越喜歡你這個弟弟了。”

擎雲他們五個已經用過飯了,此時再吩咐人去伺弄飯菜,這意圖不要太明顯好不好?

“那位朋友,相逢即是有緣,既然我等能在這風雪之夜在此店中相遇,也算是一種緣分,不如一起喝一杯如何?”

擎雲身後只剩下趙悍一人,而對面卻坐著一位熱情似火的“姐姐”,搞得擎雲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了,急忙出言相邀門口那位半遮臉的人。

“這個......道爺應當是大有身份之人,在下只是落魄江湖的一個無名小卒而已,不敢與諸位對坐。”

晚來天正雪,能飲一杯無?

那也只是詩詞之中說說而已,真當是隨意碰到了什麼人都能夠坐下來喝上一杯嗎?

“呵呵,貧道有甚大身份?十數年前,若非家師路過將貧道帶回山門,也許貧道早就成道左一枯骨爾!老四,排擺桌案吧!”

偶遇是偶遇,可短短數句話之後,擎雲已經可以判定,眼前這位半遮面之人絕非無名之輩。

穿著雖說襤褸,甚至還微微佝僂著背,可言談舉止間無意之中流露出來的氣質,就絕非尋常人家或江湖草莽能有的。

擎雲更加發現,對方說話似乎在刻意壓著嗓子,甚至都不敢與他碰撞眼神,莫非此人還能是一個熟人不成?

......

也就兩刻鐘不到,王威和李猛陸陸續續從後宅端出七八盤菜餚來,葷素各異、冷熱皆有。

“雲師兄,別看這家店小,後廚房還真有存貨,嘿嘿,猛爺還留了不少,今兒我們哥四個少不得還能大喝一頓。”

只要不是在山門,無論是泰山、華山還是武當山,李猛就又恢復瞭如此神經大條的樣子。

王威作為四人之首,又是當師兄的,也不知道訓斥過李猛多少次了,這小子當場就認,可從來就沒改過一絲一毫。

“你們三個也少喝點,我在一旁伺候著雲師兄——”

王威是一個懂分寸的,親自將剛剛炮製好的菜餚擺放整齊,就垂手站在了擎雲的身後。

“咯咯咯,弟弟還真是懂得享受的,出門在外都帶著‘廚子’啊?阿蜈、蠍娘,趕了大半天的路,你們也過去陪那哥幾個喝一杯吧。”

“道士弟弟,菜餚是有了,沒有酒怎麼成?你可敢喝姐姐帶來這罈子‘五寶花蜜酒’?”

將身後的兩名侍女打發去了李猛那一桌,這位苗疆女子變戲法似的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小壇酒來。

“五寶花蜜酒”?

此女能隨手拿出此酒,又是這身裝扮,莫非竟然是她?

“敢問尊駕,可是姓‘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