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你究竟，是誰？」
他看我的眼神變得不一般。
「能夠脫口而出這些詩句的，不可能只是普通的丫鬟。」他的目光鋒利如箭矢，卻又箭在弦上忍著不發。
我心中害怕，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你知道嗎，我最不喜歡別人騙我。」他的眼眶有些發紅。
看起來像是可憐巴巴的小狗，我心中不忍，他一定是被人騙了太多次，被騙怕了。
「那正好，我這人最不喜歡騙人。」姥姥常說，一個謊要用無數的謊來圓。騙人，那是最划不來的行為。
「那你如何解釋，你昨天背出的那些詩？」他明明是在質問，眼神卻像是在哀求。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哀求。
「我，我昨天已經答過了啊。」糟糕了！我昨天是胡亂答的，現在讓我重回答一遍，肯定會不一樣，會露餡的。
他笑笑，「那些詩集，是根本不允許在民間流傳的，只有在宮中能看到。」他一歪頭。「你是宮裡的人嗎？」
我心中一凜。
宮裡？這我倒是沒想到。
難道我小時候看的書是從宮裡帶出來的？誰？我媽媽嗎？我姥姥嗎？還是常來我家的黑衣叔叔。
我一時思緒萬千，死去的童年記憶又在開始攻擊我。
39
「怎麼樣？答不上來了吧？」他的眼睛空了。
「不是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媽媽曾經囑託我，竹園的事，不足為外人道也。
「還說你沒有騙我……」
我打斷他，「我就是沒有騙過你！只是，我小時候的事，我現在不想跟你說。」
「為什麼？」
「為什麼？這不是明擺著嗎？我們還沒有熟悉到可以分享童年的地步吧？！」我也有些生氣。
畢竟，我們只是有幾面之緣而已，如果沒有那一夜發生的事，你對我來說只是個陌生人而已！
他黯然神傷。眼神裡的光迅速熄滅。
我心裡忍不住疼了一下。
「況且，」趕緊又繼續補充，「你對我，難道就能做到完全毫無隱瞞嗎？！」
「當然能！」
真是可笑！這麼果斷這麼堅定的回答，好像你真的深深愛上我了一樣。
「那你倒是說說，你也不是宮裡的人吧？你是怎麼看到宮裡流傳的那些書呢？」我反問。
他立刻啞口無言了。果然吧！
很好，我乘勝追擊，「你遊船上那些朋友分別都是誰？那個地位高的朋友是誰？你為什麼帶我見他們？」
「聖上為什麼給你賜婚，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內情？！」
「如果你真的從一開始就想退婚，為什麼還要接受試婚？那一夜為什麼還要對我……」
為什麼還要對我做那樣的事？！
你明明可以不碰我，這不是可以更加名正言順的退婚嗎？
破了我的身子，還說喜歡我，愛上我了，要帶我走，這些，都是真的嗎？
說到這兒，我眼眶也忍不住泛酸，止不住的委屈泉湧而出。
他徹底地被震驚住了。僵在那裡手足無措。
「別哭了，別哭了……」他用文字哼哼的聲音勸我，小心翼翼地攬住我的身體。
可惡，他越是溫柔的勸解，我越是哭得停不下來。
「我可以解釋的，我都可以解釋的，如果你願意聽，我可以都一一解釋給你聽。」他吻著我，吻著我的眼淚。
40
「我小的時候，是被養在宮裡的。
和所有的皇子公主們一起起居，一起上課，一起玩耍。所以宮裡的那些書，我都讀過。
那時候大家都叫我十五，十五，我還以為我跟他們一樣，是皇子呢，十五皇子。
你說可笑不？
養到十幾歲大，才被我的親生父母接出宮。我才知道我只是一個將軍的兒子，或者說，將軍的孫子。我爺爺是當時功高蓋主赫赫有名的大將軍。
我之所以被養在宮中，是聖上為了鉗制我爺爺的勢力，是以我為人質。
我不是皇子，我只是個質子而已。
你懂那種落差嗎？
那種所有愛你的人知道你不過是一文不值的毫無利用價值的質子，便立即轉身離你而去的落差嗎？
那種原本功課門門第一，被捧在手心，被吹捧以後可以繼承家國大業，瞬間淪落為家道中落的獨子嗎？
那種我爺爺去世後，家裡所有的關係網都不約而同的同時斷裂切割的被世界的拋棄感嗎？
……」
我懂嗎？我好像能懂他，又好像無法。
畢竟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完完全全的共情另一個人的。你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所以你永遠無法真正的感同身受。
「至於第二個問題，遊船上的那些人是誰，他們都是我在宮中玩的比較好的朋友。也就是說，他們都是皇子。」
我心中一驚。
「而中間那個，」他頓了一下抬眼看我，「便是當今聖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