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俠和智化二人商量妥當後,才安心休息。第二天,鍾雄把軍中事務處理完畢,就邀請北俠和智爺到書房見面。今天的氣氛比昨天更加熱絡,大家閒話家常,又聊到當今世上誰是豪傑、哪個是英雄。北俠說:“我倒是知道一個人,可惜他被官場束縛,沒辦法到這兒來。”鍾雄好奇地問:“是什麼樣的人物?姓甚名誰呢?”北俠回答:“就是開封府的四品帶刀護衛展昭,字熊飛。他為人行俠仗義,救濟貧困、扶助危難之人,人人都稱他為南俠,還被皇帝敕封了御貓的稱號,他可是當世的豪傑。”
鍾雄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這個人現在就在我的寨子裡,兄長怎麼說他不能來呢?”北俠故意做出吃驚的樣子,說:“南俠怎麼可能到這裡?我實在難以相信。”鍾雄說:“說來話長。襄陽王送了一個罈子過來,說是大鬧東京的錦毛鼠白玉堂的骨殖,交到我這兒。我念他是個英雄,就把他葬在了五峰嶺上,我還親自去祭奠了一番。我怕有人盜走這個罈子,就在那墳冢前挖了個梅花塹坑,還派人看守,以防萬一。沒想到沒過多久,就抓住了兩個人,一個是徐慶,一個是展昭。徐慶已經逃脫了。我也早就知道展昭,原本想讓他做個幫手,可他堅決不肯,所以就把他囚禁在了碧雲崖下。”北俠暗自欣喜,說道:“這個人跟我交情不錯,明天我去做個說客,看看能不能勸他。”智化接著說:“大哥既然能勸說南俠,我還有個人,也能勸他來投誠。”鍾雄問:“賢弟說的是誰呢?”智化說:“說起這個人,也是有名的豪傑。他住在臥虎溝,姓沙名龍。”鍾雄說:“是不是抓住藍驍的那個沙員外?”智化說:“正是,兄長怎麼知道的?”鍾雄說:“我惦記這個人很久了!也曾派人去請過他,可他不肯來。後來聽說黑狼山出了事,我還寫了一封信給襄陽王,讓他收服這個人,讓他把守黑狼山,那可是人地相宜。到現在也沒收到回信,不知道事情怎麼樣了。”智化說:“既然兄長知道這個人,我明天就去臥虎溝。大概我去了,他沒有不來的道理。”鍾雄聽了非常高興。三個人就在書房裡喝酒吃飯,這裡就不詳細敘述了。
到了第二天,智化要先去臥虎溝。鍾雄立刻傳令開啟寨門,用小船把他送出竹柵,過了五孔橋。但智化並沒有直奔臥虎溝,而是朝著陳起望而去。他進了莊中,莊丁馬上進去通報。眾人正在廳上,就問他投誠的事情進展如何。智爺把前因後果詳細說了一遍,對鍾雄讚不絕口,說他是個豪傑,“可惜走錯了路,必須想辦法把這個朋友從苦海里拉出來才好。”又把和歐陽兄定計搭救展大哥和沙大哥的事情也說了。蔣平說:“真是巧了,昨晚史雲到了。他說因為找歐陽兄,去了茉花村,得知丁二爺已經出發了。他又趕到襄陽,見到張立,才知道歐陽兄、丁二弟和智大哥都在按院那裡。他又急忙趕到按院衙門,盧大哥才告訴他,咱們都到陳起望來了。他又重新趕到這裡,所以昨晚才到。”智化聽了,就把史雲叫來,問他按院衙門有沒有什麼事。史雲說:“我也問過了。盧大爺讓我向眾位爺們問好,說衙門裡一切平安,顏大人的病也好了,徐三爺也回去了,諸事都妥當,請諸位爺們放心。”智化說:“你來得正好。休息兩天,就趕緊回臥虎溝,告訴孟、焦二人,讓他們把家裡的事務安排妥當,把所有漁戶、獵戶裡有本領的人,都召集到襄陽太守衙門。”丁二爺問:“金老爺那裡怎麼住得下這麼多人呢?”智化笑著說:“我早就料到了,已經在漢皋那裡修繕了一些房屋。”陸彬說:“漢皋就是方山,在府的正北面。”智化說:“就是這個地方,張立都清楚。到了那裡,見到張立,就有住的地方了。”說完,大家就入席喝酒。蔣平問:“鍾雄到底什麼時候過生日?”智化說:“之前結拜的時候已經說過了,還早呢,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我想制服他,就選在他生日那天,趁著忙亂的時候,一定要想辦法把他請到這裡。咱們眾兄弟用大義開導他,一來讓他信服,二來把聖旨的意思說明白,他哪有不真心向善的道理。”丁二爺說:“這麼說,不用再想別的辦法了,只要四哥到柳員外莊上贏了柳青,就請他帶斷魂香來。到時候如此這般,豈不是太妙了?”智化點頭說:“這話很對,不知道四弟什麼時候去?”蔣平說:“原本定在十天後,現在才過了三天。再等四五天,我去也不遲。”智化說:“很好,我明天回去,先把沙大哥救出來,然後暗暗打探他的事情,掌握他的關鍵情況,那時就好辦事了。”這一天,大家聚在一起開懷暢飲,一直到三更才散去。
第二天,智化告別眾人,駕著一艘小船回到水寨,見到了鍾雄。鍾雄問:“賢弟怎麼回來得這麼快?”智化說:“事情太巧了,我正往臥虎溝去,半路上正好碰到臥虎溝來的人。問起沙員外,原來他早就被襄陽王抓走,囚禁在王府裡了。所以我急忙趕回來,和兄長商量。”鍾雄問:“那該怎麼辦呢?”智化說:“依我看,襄陽王既然囚禁了沙龍,肯定是他不肯順從。不如兄長寫一封信,就說咱們這兒招募了很多賢豪,其中有不少人和沙龍交情深厚;要是把他押到水寨,讓這些人勸他歸降,他肯定沒有不答應的。不知兄長意下如何?”鍾雄說:“這個主意很好,就麻煩賢弟寫封書信吧。”智化立刻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書信,派人送了出去。
智化又問:“歐陽兄去勸說南俠,結果怎麼樣了?”鍾雄說:“昨天去勸說,已經有點鬆動了。今天又去了。”正說著,侍衛來報:“歐陽老爺回來了。”鍾雄和智化連忙迎出去,問道:“南俠怎麼沒來?”北俠說:“我再三勸說,南俠才答應,不過他一定要讓你親自去請,一來表示賢弟你的誠意,二來他也覺得有面子。”智化在旁邊幫腔道:“兄長既然要招募賢豪,就應該放下架子,禮賢下士,這一趟可不能少。”鍾雄豪爽地答應了,於是大家騎馬來到碧雲崖。這其實是北俠設下的圈套。他們重新讓鍾雄和展昭見了面,彼此客氣了一番,才一起回到思齊堂。四個人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樣開心。
再說那個奉命送信的人到了襄陽王那裡,把信送進王府。誰知襄陽王看了這封信,心裡暗自高興,正合了自已的心意,恨不得沙龍馬上歸降自已,好做幫手,於是急忙派人押著沙龍送到軍山。送信人先趕回來,報告了回信。智化就對鍾雄說:“沙員外既然來了,讓我先去迎接。憑我這三寸不爛之舌,先跟他陳說利害關係,再用交情規勸他,然後講述兄長禮賢下士的品德。如此苦口婆心地勸說,肯定能讓他投誠。”鍾雄聽了非常高興,立刻派人準備船隻,開啟竹柵。他只知道智化去迎接沙龍送信,卻不知道他們已經把圈套的細節都商量好了。智化和沙龍一起進了水寨,把沙龍安置在接官廳上。智化先回來,見到鍾雄說:“我見到沙員外,說了很多。沙員外說,他在臥虎溝雖然不是名門望族,但也是清白人家。只是因為被贓官騙了,才被抓起來,他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既然不肯歸降襄陽王,又怎麼會投誠鐘太保呢。”鍾雄說:“這麼說,這沙員外是肯定收伏不了了。”智化說:“多虧我百般勸說,又說了兄長的大德,他才說:‘做人要知恩圖報。既然承蒙寨主把我從監獄裡救出來,我怎麼敢忘恩負義。醜話說在前頭,我要是到了這裡,只願意以客人的身份自居,所有軍務的事情我一概不參與,就只是像好朋友一樣相處。要是有急難的時候用得著我,我一定效犬馬之勞,報答今日的恩情。’我聽他這番話,他是怕敗壞了家族名聲,還有些留戀故鄉。不過既然肯以朋友相稱,這就是他不肯歸伏的歸伏了。要是再逼他,又怕他不肯投誠。所以我把他安置在接官廳上,特地來稟報兄長。”北俠在旁邊說:“只要他肯來就好說,什麼客不客的,都是好朋友罷了。”鍾雄笑著說:“確實是這樣,還是大哥說得對。”南俠問:“咱們還去迎接他嗎?”智化說:“不用去太遠迎接,在宮門迎接一下就行了。我得先告辭了。”
沒過多久,智化陪著沙龍來到了泊岸。沙龍抬眼望向宮門,只見許多侍衛整齊地侍立在宮門之下,鐘太保與南、北兩俠正站在那裡等候。智化在前領路,沙龍跟在後面,他們登上臺階,兩邊的人相互迎了上去。智化先將沙龍引見給鍾雄。沙龍說道:“我不過是個粗人,承蒙寨主厚愛,實在是感激不盡。”鍾雄回應道:“久仰您的大名,一直無緣相見。今日能得幸會面,真是無比歡喜!”智化接著介紹說:“這位是歐陽兄,這位是展大哥。”沙龍與他們一一見禮,又說道:“難得南、北二俠都在此處,這都是寨主威德感召的結果啊,我沙龍今日能與諸位結交,真是榮幸之極!”鍾雄聽了這話,心裡很是得意。眾人一起走到思齊堂,按照賓主之禮依次坐下。
鍾雄接著詢問沙龍,怎麼會落到襄陽王的手裡。沙龍便將縣宰設下騙局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若不是寨主將我從困境中救出,我沙某恐怕再也見不到天日了,實在是受您的恩惠太多,改日定當報答。”鍾雄豪爽地說道:“咱們身為豪傑,這種事是常有的,何足掛齒。”沙龍又有意和南、北二俠攀談起來,大家相談甚歡。這時,酒宴已經準備好擺了上來,鍾雄請沙龍入席,沙龍再三謙讓,一口一個寨主長、寨主短。鍾雄本就是個豪爽的豪傑,索性和沙龍敘了年齡,以兄長稱呼他,盡顯英雄本色。沙龍也不拘小節,大大方方,不再拘泥於那些繁文縟節。
飲酒的時候,鍾雄說道:“難得今日沙兄長來到此處,真讓我了卻了平生的一樁心願。方才智賢弟已經把兄長的豪傑氣概和大度胸懷都跟我說了,沙兄長只管在這裡安心住著,千萬別拘束,小弟我一定不會讓兄長費心。只是歐陽兄和展兄,小弟還有一事相托,還望二位替小弟操勞。從今往後,水寨的事務就麻煩歐陽兄幫忙管理;旱寨的事務原本是我妻弟姜鎧在料理,我擔心他一個人照應不過來,想請展兄一同協助打理;智賢弟就作個統轄,兩寨所有事務都要麻煩賢弟稽查。有眾位兄弟如此分擔辛勞,小弟我就可以清閒自在些,每天能和沙大哥安安靜靜地相處一段時間,也不辜負今日的歡聚,以及我平日裡對諸位的殷切期盼。”智化聽了,覺得正中下懷,也不管南、北二俠是否答應,他就搶先滿口應承下來。這一天,四個人盡情歡樂,直到盡興才散去。
到了第二天,鍾雄傳令給大小頭目:所有水寨事務都要向北俠彙報;旱寨事務都要向南俠和姜爺彙報;倘若兩寨有什麼不合適的事情,都要和智化一起商量斟酌。不出五日,軍山就被料理得越發整齊嚴肅,所有大小頭目和兵丁們無不歡呼頌揚。鍾雄得意洋洋,覺得自已得了得力的幫手,快樂得難以言表。可他哪裡知道,這些人其實都在算計著他呢!
再看蔣平這邊,在陳起望待到了約定出發的日子,他早早告別了丁二爺和陸、魯二人,朝著柳家莊趕去。此時正值深秋,一路上,金黃的菊花如地毯般鋪滿大地,落葉隨風飄飄灑灑,彷彿一隻只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偏偏這時,陰雲像一塊巨大的灰色幕布,沉甸甸地壓了下來,緊接著,淅淅瀝瀝地飄起了雨絲。蔣爺心想,深秋應該不會有太大的雨,於是便冒雨繼續前行。誰知道這細雨如牛毛般細密,連綿不斷地下著,秋風瑟瑟地刮來,帶著絲絲涼意,彷彿一把把小刀子,割在身上,遍體生寒。蔣平低頭看看自已,渾身已經溼透,再看看天色,太陽已經漸漸西沉,夜幕即將降臨。他心裡估算了一下,柳家莊還有四十五里遠,今天肯定是到不了了。好在今天是約定的十日之期,就算明天到,也不算遲。因此,他得找個地方安身,暫且避避雨。
蔣平又往前趕了幾里路,好不容易看見不遠處有一座廟宇,他急忙朝著山門奔去。到了山門,他用力敲打,大聲呼喊,卻始終沒有人應答。蔣平心裡很是犯愁,再加上渾身溼透,秋風吹來,冷得他直打哆嗦,忍不住自言自語道:“哎呀,這雨可真厲害!真是‘一場秋雨一場寒’啊,這可怎麼辦才好呢?”就在這時,只見不遠處一扇柴門“吱呀”一聲開啟了,走出一位老者,手中打著一把破破爛爛、傘面都快掉光的舊傘。老者看到蔣平身材瘦弱,渾身溼透,像只落湯雞似的,凍得唏唏呵呵,心中不禁泛起憐憫之情,便開口問道:“客官,想必是走了很遠的路,又在途中遇到雨了吧。要是不嫌棄的話,何不到我家豆腐房稍微避避雨呢?”蔣平連忙說道:“難得老丈如此慈悲心腸。只是我與您素不相識,怎好打擾您呢!”老丈笑著說:“這有什麼要緊的。只要有方便之處,在哪裡都能幫人一把。別客氣,快請進吧。”蔣平見老丈一臉誠懇,便只好跟著老丈走進了柴扉。
不知這位老丈究竟是誰,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