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它能讓我看到奶奶嗎？

這是自初見以來，穆野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唐阡陌耳根微微酥麻，緊接著，呼吸牽動著心跳亂了節奏。

她聲音輕輕的，“新年快樂，你也是。”

大黃趴在腳邊呼呼大睡。

月亮西沉，漸漸隱在雲層之下。

平穩的呼吸消失，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電流聲，緊接著便斷開了訊號。

一次衝動的通話無疾而終，唐阡陌心裡空落落的，但也算不上失落。

房間裡，電視機上雪花滿屏。

關機前忽然跳出的人聲，和掌心裡手機的震動感，讓唐阡陌嚇了一跳。

她按開解鎖，屏住呼吸，穆叔叔的對話方塊上掛著紅點。

【晚安。】

煙花在不遠處的天際炸開，雖然顏色不夠豐富，但也足夠珍貴。

零點一過，劉村長家院子裡的篝火晚會就要開始了。

隔壁宿舍的幾個女生拉上唐阡陌，一起朝村前頭劉村長家奔去。

不大的院子裡，村民們圍著篝火坐成一圈，唱著當地的民族歌謠。

歡聲笑語不斷，篝火旺盛，偶爾有火星夾雜著菸灰盤旋至天際。

正當所有人沉浸在歡慶新年的喜悅中時，院門口處的村民忽然一陣騷動。

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提著酒瓶衝入人群，毫無緣由的破口大罵。

“你們倒是過舒坦了，老子在外頭大半年撈不著一分錢！”

“你們憑什麼嘻嘻哈哈的？很有錢嗎？”

“老子這就把礙眼的破火潑了！”

呼啦——

半瓶酒倒下去，火勢忽然猛漲，將男人的褲腳點燃。

他像沒有知覺一樣，仍舊邊罵邊試圖將剩下的酒液倒進火堆。

劉村長趕忙打了一盆水，招呼村民把人攔下。

大多數村民對這個男人的行為並不感到驚訝，個別好奇的支教學生問劉村長：“這個男人是誰啊？”

劉村長嘆了口氣，看著眼前躺在地面上醉的不省人事的人，喃喃解釋：“他是聰聰的父親江華。”

這麼多天以來，唐阡陌第一次聽到關於聰聰的家庭情況，不免多加留意。

“江華嗜酒，在聰聰還不滿三歲那年，把老婆逼死了，從那以後，他更是嗜酒成性，偶爾出去靠一些上不了檯面的手段得到一點錢，再去喝酒。完全不管家裡的老人和孩子。”

“聰聰那麼小，眼睛還看不見，老太太的心臟一直不太好，這一回來，老人和小孩都要遭罪。”

聽了劉村長的話，唐阡陌只覺得心口悶悶的疼。

聰聰就像小時候的自已，無依無靠，膽戰心驚，媽媽和奶奶就是一切。

被一群人拖走時，江華仍舊不服氣，嘴裡唸唸有詞。

唐阡陌幫不上什麼忙，只能默默祈禱聰聰和奶奶安然無恙。

然而，第二天早上，唐阡陌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是隔壁宿舍的孫倩。

她眼眶通紅，泛著水光，唐阡陌心裡一驚。

孫倩說：“聰聰的奶奶……忽然病倒了，劉村長正想辦法帶人去鎮上的醫院看病。”

唐阡陌顧不上洗漱，直奔劉村長家。

門口的小石凳上，聰聰孤零零地坐在那裡，目光呆滯，兩隻小手無措的攪在一起。

“聰聰。”唐阡陌柔聲安慰：“奶奶一定會沒事的，別擔心。”

聰聰不說話，只是愣愣點頭，心不在焉，眼眶裡有淚水打轉。

去鎮上的醫院需要陪護，聰聰情緒不穩定，唐阡陌平時因為眼睛的問題對他照顧有加，慢慢的建立起了信任。

去醫院時，由唐阡陌跟著。

到了鎮醫院，醫生對奶奶做了心臟的相關檢查，但因為設施有限，無法得出更深層的結論。

只能暫時留院觀察情況，如果病人二十四小時內沒有醒來，就轉去市裡的醫院。

好在，下午的時候，奶奶醒了。

唐阡陌喜極而泣，想叫醫生進來檢查下情況，被奶奶叫住。

“小唐老師，”奶奶吃力的想要吐清字音，一字一頓開口：“麻煩你了。”

唐阡陌連忙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撫：“您別這麼說。”

年紀大了身體情況不好，發生這樣的事，不是她能左右的了的。

“因為我那個混賬兒子，聰聰很小就沒有了媽媽。他其他孩子不太一樣，眼睛不好，還要照顧我。我們一家……欠他們母子倆的。”

聰聰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坐著，聽了奶奶的話，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到地面。

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空洞的落在虛空。

大病一場，奶奶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她拉著唐阡陌的手，把這些年來的遭遇一一訴說，直到天黑。

等奶奶睡著，唐阡陌牽著聰聰坐到走廊的椅子上。

“是因為我看不見奶奶，才會變成這樣。”稚嫩的小臉上顯露出與年齡不相符的自責，聰聰難過地說：“如果我能看到，就能阻止爸爸，奶奶就不會生病了。”

孩子的心最單純。

唐阡陌眼底溫熱，握了握聰聰的小手，將事先準備好的收縮盲症放在他的掌心。

“唐老師，這是什麼呀？”大眼睛微微睜圓，聰聰問。

唐阡陌告訴他：“這是盲杖。”

“那……它能讓我看到奶奶嗎？”

聰聰問得認真，唐阡陌卻無法回答。

聰聰的眼睛屬於基因問題，後天基本上沒有恢復的可能。

盲杖只能幫他提醒三步之內的障礙物。

唐阡陌握著他的小手，放在自已耳邊的助聽器上，告訴他：“這才是老師的耳朵。”

聰聰沿著助聽器的輪廓摸了摸，唐阡陌又繼續說：“以前，唐老師的耳朵也和聰聰的眼睛一樣，和其他的小朋友有一些區別。”

“那後來呢？”聰聰的聲音既小心又期待。

“後來，有一個人送來了這個，從此以後，唐老師就能聽到很多聲音。”

唐阡陌將盲杖展開，重新放在那隻滿是凍瘡的小手上，聲音更輕，“現在老師給聰聰的這根魔法杖，也能變成你的眼睛，提前幫你預知更遠一些的障礙。”

聰聰似懂非懂的點頭，能切實握在手裡的安全感，讓眼底的陰霾終於有散去的跡象。

陪護的這幾天，課程暫時由另一個老師代上。

等到奶奶出院，聰聰已經基本上熟悉了盲杖的使用方法，走路時不再像以往那樣小心翼翼。

老人家雖然出院了，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接下來的時間必須要臥病休養才行，但好在沒有太大的問題。

劉村長的車來的時候，唐阡陌接到了一通電話，是北川的號碼。

她心裡一驚，轉念想起大伯和大娘都已經被關起來了，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接聽了電話。

然而，下一秒，剛剛落下的心臟重又懸空。

電話那頭的人說：“唐阡陌女士，您名下的老宅計劃被拆遷，請及時到指定地點進行當面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