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瑜貝坐在辦公室,看著面前的一大堆現場照片,彷彿腦海裡有一大團交織的毛線球。那是一個龐大的毛線球,但是並非不可解,只要找到一個線頭,只要扯住那一個線頭,真相就在毛線球內部,差的,就只是一個線頭。
入口處的奇怪裝飾畫、地板上的奇怪小洞、紅綢布中的頭髮……
欒瑜貝又躺在辦公室沙發上睡著了。
醒來前,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長髮的紅裙女人正在小攤前玩著她的手指,那是一雙很美、很柔、很修長的手,上面塗著鮮紅色的指甲油,她對自已的手很愛惜,隨手從包包裡拿出護手霜便開始塗抹。
“你來了。”女人說。
對面站著一個男人,但是看不真切他的臉。
欒瑜貝就突然醒了。
很多細節都記不清,但是那雙手卻深深印在了欒瑜貝的腦海裡。
在檔案櫃裡拿出牙刷牙膏,欒瑜貝起身去衛生間洗漱。自從離婚後,睡辦公室已成為他的生活常態。
為什麼夢見那雙手?洗了一把臉後,欒瑜貝想明白了。那雙手泛著不正常的粉紅色,應該是中毒了。
所以,女人的死亡原因不是勒死?而是中毒?
“師傅,屍檢報告、受害人身份、監控調查結果都出來了,您先看哪個?”小孫推門走進來,正看見欒瑜貝臉上溼漉漉的。“師傅……您……一直住單位嗎?”
“現在越來越沒規矩,進我辦公室都不敲門。”欒瑜貝沒回答小孫的問題:“都給我吧!一起看。早看晚看不都得看。”
小孫笑著說:“是是是!還是師傅您敬業!”
放下資料,小孫就準備往外走。
“站著,端個凳子,一起看。”欒瑜貝叫住小孫。
整理一下思路。欒瑜貝拿出白板,開始貼照片和證據。
1.女人死於一氧化碳中毒。
2.紅綢布中的髮絲是女人的。
3.二位死者是夫妻關係,據親友所述沒有什麼矛盾。女人是教師,男人是醫生,二人生活均比較規律。兩人結婚三年,無子女,據男子父母所述,二人一直在積極備孕,男人很疼老婆,兩人關係非常好。
男人是醫生?是個疑點。欒瑜貝拿出紅筆圈了一下。
4.男人的死因是撞擊。
5.鬼屋監控中未發現二人身影,等於二人或者二人的屍體是從非正規渠道進入的。
6.下午2點多,廣場遊樂人員不是很多的時候,在商場監控發現二人進出身影。
看完商場監控截圖。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欒瑜貝心裡頭冒出來。看來還得去現場一趟。
……
欒瑜貝和小孫到廣場時,廣場上的遊樂設施還保持著原樣,但是廣場上已經沒有很多人了。
幾個店家都被安排在就近的賓館居住,費用由政府暫時代為支出。上面下了通知,必須在一週內破案,否則媒體壓力、群眾壓力都是這個小縣城的小警局負擔不起的,最重要,欒瑜貝也不想上面安排人來搞事情,想到上面那些人瞧不起人的樣子,欒瑜貝就有些不服氣。
不就是會用點高科技嗎?一個個嘚瑟得跟下蛋公雞似的。
不想那些。
欒瑜貝望向商場超市邊上的一家情趣用品店,朝店裡走去。
“師傅,你要去幹嘛?”小孫小心翼翼地問。
“你好,請問您見過這兩個人嗎?”欒瑜貝將二人的照片放在櫃檯上,問店主。
店主是個頭髮五顏六色的年輕姑娘,只瞥了一眼,便說道:“見過。這兩人看起來一本正經,玩得挺花,所以我印象很深。”
欒瑜貝剛想再問問題,小姑娘含著棒棒糖湊上前,慵懶地問道:“啊sir,是跟最近的殺人案有關係嗎?”
欒瑜貝皺著眉並未答話。
“你怎麼知道我們是警察?”小孫問。
“其實……我是個偵探。”彩頭姑娘說。
“你們兩個一進來,拿著一男一女的照片進來,走路又帶風的,不是警察是什麼?”看欒瑜貝一雙眼睛盯著自已,彩頭姑娘走到一邊解釋說。
“他們買了什麼?”欒瑜貝問。
“人家又不是犯人,你這樣問人家,人家害怕啦!”
“我來,師傅,您太兇了,嚇著小姑娘。”小孫說。“小妹妹,請你幫助我們,告訴一下我們他們買了什麼?這很重要。”小孫說。
“就這兩套東西。”小姑娘將電腦螢幕轉過來對著小孫和欒瑜貝。
哦!原來是這樣。
……
走向鬼屋入口,欒瑜貝仔細端詳起那些奇怪的裝飾畫。
終於知道違和感在哪了,這面牆空了一大塊!相框都不見了。
隨後他蹲下身子,檢視地板上的小洞。小孫湊近說:“師傅,會不會是用來固定什麼東西的?比如大型器械之類的。”欒瑜貝搖了搖頭,若有所思。
他突然笑起來。
走到鬼屋外圍側面,輕輕敲打,果然發現一處聲音與其他地方不一樣。再一用力,這個部位露出一處小洞,可容納一人透過。
欒瑜貝和小孫一起從這處洞裡進去,發現整個鬼屋底下都是空的,剛進去的時候兩人都需要彎腰,越往中心走,越高。這高度,一米八幾的小孫要低著頭,一米七二的欒瑜貝則正好。也是,為了支撐中間鏡子迷宮的主舞臺,底下肯定要是中空。
空蕩的中間,是一個巨大的螺桿,欒瑜貝開啟手機閃光燈,照見前面,螺桿邊上兩米左右的鋼架上,掛著一個已經不亮了的露營燈,露營燈底下是一個火堆的灰燼。
小孫喊道:“這是有人在裡面露營啊?!”
欒瑜貝“嗯”了一聲,更加驗證心中猜測。
“咦,這是什麼?”小孫走上前,在火堆邊看到一堆東西。那是一個箱子,裡面似乎放著一些個人物品。
“喂,讓技術組再來一趟案發地點。”欒瑜貝打了玲玲的電話。
……
“這……也太荒謬了吧?”廖雲波看著手裡的案件報告。
欒瑜貝遞交的報告將案件結果判定為意外致死。
兩個中年夫妻,因為生不出孩子,聽別人說要在心情極度愉悅或緊張的情況下能生出孩子,便想出這種辦法。
也許是男人想要尋求刺激,還到情趣用品店購買了一些衣物。
女人出門時穿的本來就少,到了下午帶的炭燒得差不多,冷的有些遭不住,便從舞臺中央的空洞走到走廊處拿了幾個畫框當柴火引燃。
一開始由於舞臺未全部關閉的原因,二人並未受到缺氧影響。後來鬼屋開放,舞臺下沉兩人漸漸感到有些力不從心,身為醫生的丈夫意識到事情嚴重性,便在一次舞臺降下來時將已經半昏迷的妻子搬上舞臺中心座椅。並試圖用綢布沾水捂住妻子口鼻。
但是在把妻子搬上舞臺之後,他自已卻因體力不支和缺氧磕在舞臺上。紅綢布上的細線一端掛在螺桿之上,另一端扯在丈夫手中,將女子的脖子勒出紅痕。
“這樣的真相,公眾能接受嗎?死者家屬能接受嗎?”廖雲波兩手按著太陽穴,看著自已一根頭髮掉在辦公桌上,嘆了一口氣。
……
案件結束後,園遊會恢復了正常運營。然而,鬼屋卻變得更加火爆,因為許多人覺得“這才是真正的恐怖”。
欒瑜貝在忙碌了一天後,路過廣場時發現鬼屋排起了更長的隊伍。鬼屋外的宣傳牌上,赫然寫著:“真實案件改編,夢魘鬼屋等你來挑戰!”
他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突然覺得心裡堵得慌。他的耳邊響起一句話:“痛苦和荒謬就是最好的表演。”
而遠處,鬼屋的燈光像是在嘲弄,搖曳著滲人的藍光,依舊吸引著絡繹不絕的人群。